冬日里赶路还算轻松,不管再轻松当看到京都城墙的时候唐婉还是松了一口气。
唐将军牵动缰绳,骑着马迎向了出城迎接他的太子。
太子出城迎接威武将军让所有人都很惊诧,毕竟现在明面上说起来威武将军这一趟是出门野训的。
所以大家都自动将太子这一行为理解成为是在拉拢重臣。
不然,就算是一品大臣也用不着太子亲迎。
“天气寒冷,太子怎么亲自来了?”
太子去南边赈灾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许久不见唐婉,怎么觉得她又更美了?
不过他对唐婉向来没有男女之情,只当她是自己的小妹妹。
他伸手指了指唐婉笑道:“也不算冷,出来活动一下筋骨。正好也许见不见婉妹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唐婉敏锐地发现太子看似平稳的表情下有着一丝不安,但是她也没有直接问,只点头笑着建议等会儿要去哪里喝酒才好。
两人还在聊着,唐婉突然感觉到人群中似乎有一道目光不太寻常,一抬头竟然是琥珀光。
蜂蜜一样的灿烂笑容配上热情的招手,唐婉扯了扯嘴角送出一个客套的微笑。
这家伙真的很可疑,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热情?
机智的唐婉立马给出了答案,他一定是想跟自己套近乎,然后窃取大容的军情,毕竟她可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
一想到这里,唐婉脸上的笑容就更亲切了。
演戏嘛,谁不会?他玩这种小把戏套情报,那她就见招拆招。
又是太子又是琥珀光,唐婉一时都没有发现最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魏竹君没有来。
平时粗心大意的唐将军这会儿倒是细心地发现姑爷没到场,朝张翼看了一眼,军师立马心领神会招来了六六六。
六六六小声地附在唐将军耳边汇报姑爷这会儿在哪里。
一听说是被二皇子宴请了,唐将军脸色就有些古怪。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可是知道的。
这位二皇子曾经求娶过唐婉,不过被皇上一口就回绝了,这事还是后来有一种进宫的时候听人听了一嘴,不然也没有人知道。
这会儿听到魏竹君被二皇子宴请,唐将军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担心自家姑爷不会被二皇子毒死吧?
不怪唐将军多心,实在是二皇子这个人心胸狭隘不说,做事还颇有些不择手段。
希望姑爷别吃亏,因为吃了亏他们也没办法找补回来。
把不负责任的想法默默吞进肚子里,唐将军领着大部队进了城。
唐婉问太子:“太子哥哥可是有什么事?我看你愁眉不展。”
太子叹了一口气:“我确实是有事。”
前段时间太子请命去赈灾,一路虽然辛苦但是成果丰硕,也不算辜负皇命。
其实最近父皇对他的态度总是有些模糊,让太子是有些苦闷的。
诚然他是嫡出,但是二皇子确实有能力,他经常听到谋士们说起二皇子的所做所为,让他经常想,若这些事情让自己来做其实未必有二皇子做得好。
他最近甚至还听到了关于“若不是太子是皇后所出,这太子必定另有其人”的说法。
诚然自己是占了个嫡出的便宜才做了太子,但是自己一直温厚仁德。
自小便接受的储君教育,父皇从小便对他说“你是长子,是储皇子的兄长,要有容人之量”,所以他对弟弟们也一直都是爱护有加。
哪诚想,这容人之量反倒把他架到了高位上,让二皇子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父皇不斥责他目无尊长,反倒说什么二子类我,做君当如此的话,这叫他如何能忍?
亏得皇后与太子妃的家族两大士族倾力相助,再加上东宫的谋士众多,他才勉强将这储君的位置坐稳。
一想到太子妃,太子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他与太子妃并无多深厚的感情,两人平时的相处也是相敬如宾,当初娶她也是因为她家的权势和帮扶。
枯燥的夫妻相处,让太子忍不住烦闷,诗文中美好的爱情他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了,谁让他生在帝王家呢?
太子抬脚将路边的石子踢开,面无表情地望着不远处的难民。
左右的心腹见状,刚想上前就被一边的留安候世子挥手遣退了。
这位世子爷是这次跟着太子后面一起来赈灾的,也可以理解成来“踱金”蹭功劳的。
这留安候名叫谢宇,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只因祖上有大功才有这个爵位,只是因为他实在无用,他父亲才托关系让他能跟着太子后面,来赈灾涨见识是一方面,能让这家伙做点正事才是重点。
“殿下可是觉得无趣?要不然我们一起去个有意思的地方找点乐子?”
太子横了他一眼,这家伙一路上都不安分,不是想饮酒就是想出游,实在难管。
一方面在心里瞧不起这样的没规矩,一方面又在心里有些羡慕这样的没规矩。
他就是被规训得太过,生活才会过得这样无趣。
“去什么地方?”明知道他神色暧昧定是说的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但是还是问了。
谢宇神秘一笑,故意卖关子:“一个好地方。”
太子皱眉,又问了一遍他还是不说,只领着太子往前走。
等到了地方,看到满楼的香帕红袖,太子就想扭头离开,却被谢宇一把拉住。
“殿下,殿下,别急着走。里头是真的好玩,我昨天来过的,不骗你,真是个好地方。”
太子皱眉:“你实在是无状,竟敢把我往这种腌脏地领?这若是让人知道,定是少不得要参我折子。”
“隐瞒了身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殿下何需担心?”谢宇嬉皮笑脸地拉着太子的袖子不松手。
“太子平时里那般辛苦,换一种方式休息一下有何不可?”
谢宇就像是迷惑人心的鬼魅不停地说着让太子内心动摇的话。
“再说了,我们既是来赈灾的,这红袖楼里的姑娘又岂能不管?外头的饥民们需要救助,这里头的姑娘们也是苦难的百姓,自然也是需要救助的。”
“听说今日楼里有一位清倌,是鸨母刚捡来的孤女,据说如同天仙一样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流落风尘实在可惜,不若我们去瞧瞧,是否能搭救一二……”
等太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踏进了这座红袖楼。
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新鲜。
香风阵阵,娇笑如去,楼外是悲苦的洪灾,但是这楼里却是花团锦簇,似乎装满了人间春色。
太子有些不自在地用袖子掩住口鼻,走在谢宇身后。
红袖楼有专门供贵客的包间,谢宇早就预定了,这会儿就领着太子一起进了包间。
老鸨知他是从京都来的显贵,亲自前来服侍。这会儿看到他不过才坐在次席,还殷勤地吹捧着主位上的年轻男子,立马就会意,这位才是大佛。
鸨母的靠近让太子有些不适,他实在对这地方没有好感,只是一时鬼迷心窃,想要做些不同寻常的事才跟着谢宇过来。
其实他这会儿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了,若是被人知道了,这可是实打实的把柄。
谢宇才不管太子想什么,他今天能把人拉过来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怎么可能让他走。
“花娘,你不是说你有个像天仙一样的女儿?今日贵客来了,还不赶紧请出来让我们见上一面。”
老鸨迎来送往的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她知道谢宇是京都来的达官显贵,这会儿在心里猜测这位清贵的年轻人只怕身份更是不同寻常,哪里还敢拿乔,立刻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去请人。
太子待在包间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左右打量片刻后还是起身想离开:“我想我还是……”
他话还没有说完,包间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提着香灯的小丫环,她们一进门便分列在左右,然后躬身轻轻掀起珠帘,一道婀娜纤巧的倩影出现在身后。
灯里点着香,门一开就有穿堂风自外吹进来。
风吹进来了,香气也进来了。这香气好似轻雾缭绕,伴随着那娇柔少女的脚步一起。
江南烟雨,白荷含露,太子不自觉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唯恐惊吓到这娇怯动人的少女。
屋里的两人已经看痴了,谢宇早早回过神来,暗自扼腕,没想到这清倌竟然如此美貌,只可惜今日他必定不能沾这美人了。
趁着太子还没有回过神来,谢宇不舍地多瞧了几眼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太子和露珠儿两个人。
太子此刻已经回过神来,这时他才发现美人竟然落下泪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哭了?”
“我叫……不,贱名只恐污了贵人的耳朵,若是贵人不弃,就叫我露珠儿吧。”帕子轻轻拭去眼泪,露珠儿似一朵娇花一样,好像说话的声音再大一些就要将她吹散了。
太子见状说话的声音更温柔了,他朝着露珠儿招招手:“好端端地哭什么?我看你说话,似乎读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