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她们都没空，你来帮我试伴娘服吧。】
程圆圆的人生大事，乔煦宁自然一口应下。
【好啊，你把时间地点发我。】
【这里，下午来吧。对了，我最近实在太忙，到时候你帮我把请柬转交给偶像。】
乔煦宁握着手机，眼珠转了转，干脆起身去对面。
对面这扇门，像偌大申城里一个永恒不动的锚点，无论何时何地，这扇门总会为她打开。
不过这一回，门里的那个人，看起来脸色有些疲倦。
像一夜没睡。
“怎么了小乔？”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周之逾让开位置进去：“我没事。”
如此，乔煦宁原本的邀请便也说不出口了。
“嗯，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什么事。”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踏进客厅，阳台的花儿一如既往地灿烂。
“小乔，你不坦诚。”
伪装被一眼看穿，乔煦宁不知道自己竟这样明显。
“我...我就是想叫你陪我一起去试伴娘服嘛。你也不用这样激我...”
“伴娘服，圆圆要结婚了吗？”
“是啊，她最近没空，让我把请柬带给你。”
周之逾了然地点头：“那我更想让她亲手给我，我陪你去。”
程圆圆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一人，在准备结婚这事儿上比谁都上心。婚纱也是下了血本，乔煦宁把车停在路边的时候，看了眼这家占据两层的店铺。
一楼二楼全用了透明的大落地窗，摆在窗口的婚纱在店内的灯光下，是整条街都能立刻看到的耀眼纯白。
全店都透着两个字，梦幻。
乔煦宁推着周之逾进去，感慨：“难怪女人都想穿婚纱。”
周之逾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反问：“你不想？”
“也不是不想，就，可能没那么想吧。”
店员上前为她们开门，已经自动识别出她们的身份：“是乔小姐吗？程小姐在二楼。”
“二楼？”来之前乔煦宁压根没料到这茬，立刻问：“有电梯吗？”
“抱歉，没有。”店员飞快看了一眼周之逾。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乔煦宁在她身侧蹲下：“你相信我的话，我抱你上去。”
二楼不高，拢共也没几层台阶。
以行动回答，周之逾倾身朝外，离开轮椅靠背。
她就这么静静等着，目光无声鼓励。
眼里满溢的，是信任。
她当真答应下来，乔煦宁却紧张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弯腰靠过去，一手揽住她腰背，一手穿过腿弯。
像练习过千百次那样熟练。
且契合。
周之逾双手环住她脖颈：“我相信你。”
上一次拥抱，乔煦宁沉浸在心疼她的难过里，这一次，她清晰感受到彼此靠近的温度、香味、气息。
乔煦宁扭头看向店员：“麻烦帮我把轮椅带上来。”
这个姿势，周之逾的气息全吐在乔煦宁的脖颈上，那些细小的酥麻感全都立了起来。乔煦宁五指用力到近乎颤抖。
“偶像！小乔！你们...”刚走出更衣室，看到这一幕。
程圆圆提着裙摆跑过来：“要死了要死了，早知道我在楼下等你们啊。”
安顿好周之逾，乔煦宁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她摸了摸额头：“没事儿，这么点台阶我一下就抱上来了。”
“那你手抖什么？”
“圆圆！”
“偶像来了正好，帮我一起参谋啊，我真的挑不出来。”
周之逾的位置，正是丈夫看妻子试装的最佳角度，乔煦宁也过去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指挥道：“你从里头出来，重新走一遍。”
程圆圆听话地跑回去，店员上前帮她理了理裙摆。看着面前正盯着她的两人，程圆圆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羞赧一笑。
这一笑，将婚纱该有的甜蜜全衬了出来。
她走到两人面前，侧了侧身：“你们先记住这套，我还有好几套！”
说完不给她们点评的机会，立刻回去更衣间。
没多久里头传出一声声哀嚎。
“哎呀有点紧。姐们儿你轻点。好痒哈哈哈。”
听得乔煦宁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大笑，不由和周之逾感慨：“要当漂亮新娘子，可一点儿不容易。”
“但圆圆看起来很上心，也非常乐在其中。”
“她们谈了很多年了，关系很好。”
周之逾从她语气里听出羡慕，默默敛了目光。
一连试了几套，乔煦宁却还是最中意第一套，她凑过去问周之逾：“你最喜欢哪套？”
“第一套。”
乔煦宁立刻朝她伸出手掌，笑盈盈地等着。周之逾抬手拍过去，手掌合在一起。
程圆圆换好便服出来，便看到两人清脆地击了一掌。
“你俩庆祝啥呢？”
“庆祝你结婚啊。”
程圆圆摆摆手，瘫坐在乔煦宁身边，推了推她：“轮到你了，去换吧。”
在乔煦宁进更衣室的空挡，程圆圆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请柬：“偶像，到时候一定要来哦。”
周之逾接过，翻开，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这份请柬此刻拿在手里，像一种倒计时的催促。周之逾紧盯着那时间，忽然抬头看向程圆圆，温柔一笑。
“一定。”
太久没穿裙子，乔煦宁颇有些不自在，程圆圆叫她一定要试穿的这一条，斜着拉开一字肩，轻纱似的拢在胸前，堆叠起海浪似的波纹。
她提起层层叠叠展开的裙摆，径直走向周之逾。
眼神亮晶晶的，问：“好看吗？”
乔煦宁没有合衬此刻的妆容，甚至连头发也有些乱，鬓发飞出来一小撮，大抵是刚刚抱她上来的时候弄乱的。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她此刻看过来的眼神。
身着洁白的婚纱，闪着光的眼神。
而这个眼神里，满满当当，只有周之逾一人。
周之逾想起刚刚乔煦宁抵达门口时，在车内对着橱窗的感慨。
那些光和神圣的白色，都不及眼前人。
似是等得久了，乔煦宁又往前一步，固执地等着她的答案。
“只说很美，好像有些轻了。”
原谅她此刻的词穷，和早已不再运转的大脑。唯有回以惊艳目光，以眼神告知她。
程圆圆在一旁拍了快八百张照片，啧啧称赞：“要死了，我眼光也太好了吧，我说小乔就这个吧，别的也甭试了。”
方才周之逾的眼神，已经给了乔煦宁底气：“那我就直接替其他几个伴娘决定了？”
“定吧定吧，你最重要。”程圆圆盯着她的背影，“这也太好看了，她要穿真的婚纱，得美成什么样？”
周之逾收回目光，低垂着头看着手里的请柬。
“偶像，你有想过自己结婚的样子吗？”
“什么？”周之逾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没有。”
从来没有。
“哦我是说如果，如果你结婚的话，有什么要求吗？”
乔煦宁的声音从更衣间里传出来，是她一贯满含笑意的声音。
“我可以自己来，谢谢。”
程圆圆也说了如果，那不妨大胆幻想一下。可周之逾却觉得，乔煦宁刚刚那一身已是极美。
如果是她的话，她没有任何要求。
“和对的人，不需要任何附加的东西。”这是周之逾的答案。
比起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单单这一句，程圆圆觉得，能和她携手的人，会非常非常幸福。
她就是有这种笃定的直觉。
于是在乔煦宁换好衣服出来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小乔！你给我努力一点听到没！”
抓紧时间追到我偶像！
碍于偶像本人在场，程圆圆在心里怒号。
好友多年，乔煦宁立刻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咧嘴一笑：“在努力呀。”
定好所有款式，正要离开，卢士杰姗姗来迟，因提前预支了假期，在结婚前他都忙得不可开交。
他走到程圆圆身边，喘着气儿道：“最后，选了哪件？”
“不告诉你，你结婚那天来看吧。”
卢士杰无奈一笑，上前在她唇角轻轻一吻：“结婚那天我当然在。”
平日里再大大咧咧的人，因这一吻也不由害羞起来，但依然不忘调侃乔煦宁：“行了，别闪瞎她们单身狗了。”
乔煦宁有仇当场就报，咬牙：“你给我等着。”
临近傍晚，婚纱店的光更加梦幻了，混合着远处天边火红的晚霞，成为这条街最耀眼的存在。
乔煦宁握住周之逾的手，飞快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看晚霞，就在这边上。”
“好，你带路。”
婚纱店离江边不远，她们舍弃了车子，干脆步行过去。
她们再一次共同欣赏到了这抹晚霞。当初在江边那一瞬，从未想过会有今日这般携手。
两人之间似乎仅一步之遥。
还是如那日江边，所有人都在拍照，只有她们静静欣赏。
她们谁也没有先开口，却默契的，因这粉蓝相接的天空，而想到了同一部电影。
La La Land
乔煦宁想的是，灵魂契合的两个人，命运会安排她们不停地相遇，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赐予她们这片绝美天空。
而周之逾却想到，即使彼此相爱，命运也有办法给她们制造分别的理由。
像眼前这条路，恰好容纳两人同行，但前方会出现岔路，每岔路都只容一人通行。
她们注定，会走上两条不同的路。
然后渐行渐远。
“我会永远爱你。”
是电影中男女主分别前对对方说过的话。
但这一点儿不影响他们最后彻底分道扬镳，再重逢时只能深深地看对方一眼，连多年情意也无法说出口。
此刻的天空，或许也是一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