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说，这是两套并不统一的时间线。它与归墟之人的承诺，拿钥匙，是与探灵间的龙族许的，而探灵间的龙，岂不是顾惜青的上一批。

但它回归原来的身体，去开龙的门，这时的龙是没有承诺的，他们是周王时期的龙，距今相隔百年千年。而他们丢了钥匙，被开了门，面对这个可疑的被关押的玄鸟一族最可能做的就是……

“他们逼问我如何拿到的钥匙，可我说不出来，我说不出来，现在我想说很多话都会发不出声音，写不出来，只能用比喻的言词说。但我当时想不出来画这种说法，说了他们领悟不到，不可能领悟，他们逼问我，刺穿我的心脏。我用秘术联系了族人，于是玄鸟与真龙的仗，在归墟以及归墟之上打响了。”

——“玄鸟不像真龙需要水下的住所，你们把钥匙让出来，这一场仗，没必要打。”

“因为他们伤害了我，我是恩人，是他们的恩人，也是瀞的恩人！”

“那时没有治伤的术法，我受了伤之后想拿着钥匙逃离这个地方，却在空中被追来的龙刺穿了身体，陨落了。而后龙族打赢了，他们将钥匙与自身血脉合为一体，只有他的血脉才能打开归墟，所以当今少主才能打开归墟之门，不是因为你的术法，是你的血脉。”

——“周昭王年间的玄鸟陨骨，是这件事。”

“是啊，那一仗打的真的很大，南海振动。昭王十四年，河流泛涨，天摇地晃，便是这件事…”

“什么五色光青红色遍布四方，是瀞一族陨灭的血啊…所有瀞本逃出归墟了，可因为我，最终的都死在归墟了。我恨啊。他们杀了那么多玄鸟，最后竟然把我的尸骨和他们的放在一起，因为感谢我，感谢我拼合钥匙。他们怎么敢啊…怎么敢。”

——“你是诅咒？”

“不。过了许多年，归墟迭代，一代又一代，有些因为无知来祭拜我的都助长了我的力量，虽不能化作形出动，可我渐渐又能破画了。但我出不去了，称为骸骨的我早就不存在当时破画的全部能力，只能扭曲的让一部分视线，只能看见。”

“破画之后我发现，这里的龙再没出去过啊，真好啊，他们就适合永远暗无天日的生活。可他们在海底竟然已经能自给自足，过得很好。我讨厌他们无论哪个时空都过得那么好，可我实在太想出去了，太想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了，不知不觉我也长了许多翅羽，眼睛。玄鸟一族是不长这样的，我们原来很漂亮的。”

——“但你依旧出不去，也无法转世，”

“所以我需要他们供奉我，让我功德圆满，我好转世。”

“也许是破画真的改变了些东西，真到了这里的探灵年间，我竟然能以破画后的状态出现在这个时空里并受我控制，只不过是在曾经被关押的海底，但好歹是有人的。我挑唆了他们，说我是真神，龙这东西哪怕只有一半血脉也是争强好斗的，为了家主之位他用了我的力量，与我达成契约，我给他祝福，我只要他一双眼，眼睛里带着我看看世界，顾惜青，你还记得吗。”

“不过后来我又让他忘了这一切了，我也沉睡了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的状态真的很好。我原本也只想让他们听到我，这样好帮我功德圆满的，不，我是想出去的明明。现在依旧可以，只要能记住我，供奉我。”

“我想起了一些事，这些事比让我记恨他们更重要。那么我们互惠互利，过往我不再计较，都没关系。”

好乱的语序，像两个人。

谢槐亭皱了皱眉，不过问心咒限制，他说的都是出自本心的，为什么会这样？

“后来，后来我的状态不好了，我躲在深海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我本来就不是人。后来我醒了，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们考虑，这时的我再见到人，引诱他向我许愿，可他看见我就疯了，就疯了。之后就是南海，你们遇到的这些事。”

顾惜青攥紧拳头，这信息量确实巨大。他们猜的对，但至少冰山一角。这下浮出水面，连谢槐亭都有点沉默。

这段剧情是前世没有的…只是这东西争了这么久，真的安心这样结束吗，它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转世，是状态出问题了？

所以这个瀞第一次出来的时候和顾惜青做了眼睛的契约，让他带他出去看看，但归墟避世不外出，所以他不开心了？

这一次许愿是温和的，真的像契约一样互惠互利。这个瀞为什么会许出这么温和的愿望，并帮助有龙血脉的继承人实现愿望？就算忘记许多事，这不是他的敌人吗？仇恨也会忘记吗？

南海的异变则是第二次，也就是现在他精神状态不好的状态下，沉睡醒来，又继续找人许愿，从第一个开始，每个看到的他都会被同化，掉san一样，他的状态表明这似乎不是他主动的。不过又带着大仇已报的那种暗爽。

但问题又回去了，既然第二次都带着浓烈的恨，第一次许愿，第一次合作，怎么可能只要眼睛。而且顾惜青现在的状况表明，确实是只拿了眼睛，他也不记得这件事了。那东西后面还沉睡了一段时间，像是在阻拦自己一样，怎么会这么矛盾，就算瀞本身是个好人，也许他就是，这样被镇压，找机会许愿，签订契约，他第一次不做别的？

柳玠俨然也察觉不对了，在下面写：“你有事情在隐瞒。”

“时空轮转，功德圆满逃脱囚牢才是第一要务。你的万象结界是如何来的？”

“天灵根。”柳玠写下：“自然而然的结界展开。”

“为我展开结界，我要跟你说一些事，你最好不要告诉现在南海少主的事。”

他没有念给顾惜青，默默消化着这一段。

不对啊……柳玠的结界不是梦中的隐者传授吗，难道因为现在天灵根这个删了？还是柳玠不放心那东西所以说了假话。问心咒一出，不是所有人都必须顺从本心吗？

下面的字变了字体，似乎是柳玠复原的。

他继续往下看，那东西古怪的写到：“谢谢你，但我觉得，天灵根的事不一定，也许你不是天灵根，也有机会获得这个。”

——“你为什么需要供奉？想要功德圆满，我现在就可以超度你，”

那东西急忙写：“不，时机还没到，时机到了才是功德圆满。而我有一些必须要去同人讲的事情，我需要再次破画的能力，需要稳定理智的力量。”

柳玠：“稳定理智？”

“异变非我本意，报仇亦是。”

“并非为自己开脱，我和你在做的事有一点类似，这不用我表明，你知道是什么。但是，你会忘记一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一些隐秘，但这与南海的遭遇无关，复仇的意志并不来自于我…你能察觉不对，想必是第一次许愿为什么只交换眼睛，我直接告诉你，你可以理解为这个瀞的体内有两个人，偶尔是他，偶尔是我。”

……两个人？这语言风格，看起来还挺清醒，确实不像刚才那个疯癫的，难道结界开了之后是他的主场？他像刚才是没有恨意，莫名接受和解只希望功德圆满的。也是第一次许愿，只要了顾惜青眼睛的。

当然，也有可能一个人孤独久了，分裂出了第二人格。还需要谨慎，谢槐亭快速地扫过。

“时间太久了，你会忘记自己想做的事，因为强烈的回归普通生活的意愿更强，强过做危险的事，所以需要异变。”

“南海的肉块，这些起初并非我本意，只是被看见了，他在南海再次拥有破画的能力不是因为供奉，而是我与他结合了。但他第一次破画确实是自己做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是因为这个。我才能甄选出他，来到他身体里。”

——“你是他画外的东西？”

“不。他自己知道，他的破画不完整，我是你开了结界以后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来到他身上，让我的状态被压制。”

“南海少主交换眼睛的是我影响的，我并不需要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全部被他影响，需要在这具身体留下自己的意志与之抗衡。”

“他的状态一直不好，但比现在好，那时候刚刚融合，我无法控制这些，而且忘记了自己本来做的事，被他的复仇想法压制。”

“我当时察觉到我需要沉睡来调整状态，否则会被他彻底影响，因为这里毕竟不是我适合待的地方。结果沉睡后我的意志减弱，更加深层的遗忘了自己要做的事，只能记得些感觉。”

“再次醒来，也许是诅咒，也许我们两个本身的结合让人看了就会被影响，我第一次与顾惜青沟通是没有露面的。但他直接让人直面他，那人听了几句就变形了，感染了更多的人。我们的意志广为撒播，虽然大多是他的，但我默许了。”

“因为我发现，因为这种异变，反而给了我稳定的东西，让我在疯狂中得以回归一丝神智……”

“疯狂中的清醒，比无知的混沌好。如果可以，我甚至建议你在你要做的事情中，留一点你起初看不起的东西做锚，也许他才是你做成事情的最后原因。”

——“你是在他被关押之后来到南海与他融合的，费了半天力气，只是为了到时机功德圆满？”

“因为只有载体是他，才能被看见，我尝试过鱼虾，都失败了。我需要保持这种状态，再等待一种时机。他的愿望你不会想实现的，他希望南海万劫不复。”

——“你来自哪里？”

“天之上。”那东西写到：“我是比瀞更古老的存在，你是现存最久的化神期，你需要让你稳住人性的东西，你……”

后面的话，似乎是写给柳玠的，都被柳玠抹掉了。

这件事收尾了，但大事强，依旧迷影重重。龙与瀞的仇怨，显然后面主要与柳玠沟通的东西不介意了，不，他从来都没介意过，介意的是另一位。

这些东西告诉顾惜青反而会耽误他的判断，他没有读，因为这清醒的东西和南海的因果无关，而柳玠似乎知道什么，也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猜测应该是劝柳玠赶紧升仙，天之上，所以升仙之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呢，柳玠给他看了一半，又是什么意义。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如果那东西确实不愿意再以这种身份纠缠下去，他说的确实是真的。这件事结束了。

虽然他总觉得那东西隐去了消灭他恨的最大原因，那才是最重要的，他为什么执着于快点功德圆满，功德圆满后是什么世界。又为什么不能现在度化，他在等什么，这一切显然没完。但这个原因，他不太敢听。普通人生活是不需要窥天意的，至少现在不能。

他不敢细想，他觉得这一切没有结束，才开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