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情绪,比想象中麻烦。柳玠头一次感到烦躁,看着谢槐亭在熟睡,如同每次离开一样,施放了安神咒,而后加了个屏障,随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屋子。
有一部分,他其实骗了谢槐亭。
柳玠很早就盯上了裴家,也没有很早,是在认识谢槐亭以后。他知道化神期之后自己失去了很多情绪,这点不假,但对从前的他来说其实认为不阻碍最终结果,就不重要。
不过认识谢槐亭之后,他愈加觉得自己需要情感,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的注视他,他能读懂身边人的情绪,读懂他想要什么,也能给出对方最需要,最标准的解法,可标准的解法何其之多,他就像一个零件一样,被组合成机关让人把玩,可他知道那些不够,他想完全的和他对话,想以自己的身份和他对话。不想再模仿着给出标准答案,当那人不设防笑盈盈的看着他,依赖着他,他虽然不懂,也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但他明白自己不想如何。
他不希望谢槐亭离开他,所以,他希望那人能拴在自己身边,一步都不要走。但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不知道,是喜欢吗,似乎总有这种答案在他脑海里跳动,但他深知,这种情绪已经随着化神期的到来早就消散了,他对谢槐亭,这更像高控制欲的人的占有欲,对所属物的在意。
他需要那部分情绪,所以他了解了补天镜和浮泽心,听说后者不仅能生出血肉,那肯定也能拥有情绪,而补天镜,也必定补齐这些。
尽管之前他就已经用因果笔为自己书写了一些情绪,但拿到补天镜的第一片,在和祖先交流的过程中,他就在补齐自己的情绪。
裴祖先说,天之上都是这样的人,可人不该是这样的。他说自己的心气在消散,又被一些东西挡住了,但还在消散,直到现在又好些了。
他还说,自己曾在天之上,感受到自己的气息,又消散了。柳玠更深刻的知道,他不能升仙,至少不是现在。
情绪的补完像拼碎镜子。他重新找回的第一个感受是恐惧,所以他知道谢槐亭在怕他,所以他做了后面的一切。他骗了谢槐亭,其实他马上就会有正常的作为人的情绪和欲望了。
但他担心谢槐亭会因此害怕。
他在恐惧,是的,他在恐惧谢槐亭会恐惧他。
*
谢槐亭身体不好的时候,柳玠会逼他喝养灵根的药,很难喝。怕自己倒了,每次都会陪在他身边盯着他喝。屏蔽味觉,暂停感官都对身体有影响。相当于一部分机能停止使用,所以不让他用。
柳玠看着他,低垂着眉眼,瞳孔流动的金色,睫毛很长。
谢槐亭坐在椅子上,回忆起口感就让他想干呕,这么大小孩还怕吃药。柳玠端过来,谢槐亭沉重的接过,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自醒来之后,那人说自己惊慌过度,他找郎中熬了补药。不提那个荒谬的吻,谢槐亭沉默着,想着就算是毒药他也会喝的。
柳玠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表情看起来就很不妙,生气的欠揍。谢槐亭尴尬的拿起碗,刚喝了一口就差点没把碗扔出去,直干哕。
“可不可以不喝…”谢槐亭抬头看他,语气带了恳求。
“你不是追求武学精进吗?”柳玠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那是当时想留在你身边,现在不着急了。他舔了舔嘴唇,用当时都没对老师用过的语气撒娇到:“好苦…”
硬撑着,表情微微扭曲撒娇道:“可以不喝吗?回无棣之华,多泡半个时辰池子都可以。”
柳玠看着他,笑眯眯的说:“你心甘情愿和我回无棣之华?”
谢槐亭脸色煞白的反问:“你没想带我走?”
柳玠看着他,说:“喝了告诉你。”
看,为了达成目的,说的话好像多有人味一样,知道吊着他,实际只是照抄标准答案,想到这,谢槐亭有些难过了,猛的喝了一口,难过就被苦味弄没了。
边喝边抬头看他,想趁他不注意倒了又不敢,最后喝完了恶心的弯着腰,躬身捂住嘴轻抖。
柳玠凑过来,缓缓的替他拍背,离得近他又一阵耳朵红。怕他发现,只好假装咳咳嗽,是咳嗽红的。
柳玠笑了笑,似乎看出来了,如鬼魅般轻柔的凑在他耳边说:“要亲吗?”
*
又是这句话,他想说嘴苦不亲,柳玠答应他不读心,似乎真的没读心,以为他想要,按着他脖子吻了上来。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他恍惚间回应着柳玠的吻,听到那人抽空在他喘息的时候,记得回答自己的问题说:“当然带你回去。”
温柔的吻,安抚般落下。
“……柳玠。”谢槐亭喘息着想躲,有点呼吸不上来。
“在呢。”柳玠回答。
谢槐亭却有些想哭,他觉得柳玠根本不爱自己,那种欺负不是健全的爱,像对小宠物一样。不过自己什么时候习惯叫他名字了,迷迷糊糊间又亲了一轮,直到他嘴肿的有些痛了,把头靠在柳玠胸膛上,喘着气平复呼吸,他想,就算这人没有感情,也一定会是好床///伴的。
他就是在奖励自己,他做这些又不会快乐,我在渴求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呢。
终于明了般,他将嘴唇凑到柳玠的脖领上,一下下啄吻着。没有感情他也认了,也许有感情就不会同意自己做这些事了,他要感谢柳玠没感情吧。
柳玠被他亲着,似乎有些僵,就算没情感身体刺激也会感受得到吧,他会不舒服吗?想到被排斥,谢槐亭又有些难过,他抬起头,在柳玠的视线中说:“还要亲。”
柳玠好像叹了口气,又吻了上来。半晌他感觉谢槐亭脱掉了外衫,柳玠凑到他耳边说:“想要?”
是不会吗?谢槐亭犹豫了一下说:“你……你要是不会,可以把我变成…女……”
“如果是你想。”柳玠亲了亲他的头发:“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如果不是想,对我都一样的…”
对我都一样。
谢槐亭如梦初醒班从他身上下来,滚到一旁说:“我……我不要了。”
他不能接受,柳玠能不能不要说,不要深刻的让他知道他做的这一切都不是出于爱,对他都一样……
自己怎么样,都一样。
他都在做什么啊,他都在做什么。
外面下着暴风雨,一瞬间闪电映出屋子里的景象,谢槐亭透过窗子看到了自己惨白的脸,他都在做些什么,享受柳玠的好,等对方某个瞬间大事做成了被抛弃,他都干成什么了,他刚才甚至,甚至希望……
谢槐亭召唤出随身佩剑,决绝的,毫不犹豫的插进自己心口,蹦出一堆血液。
*
再醒来,手脚都被拷住了,但身上一点不疼,心口也没有窟窿。
柳玠知道他醒了,没有责怪他,走过来问他还有没有痛的地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如果可以忽略身上的枷锁。他笑着,依旧温温柔柔的笑,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还痛吗?”
手移动到脸,他被下了棣华印,不能动,也不能说话。那还要枷锁干嘛,那还问自己问题干嘛,他催动棣华印,他想走都走不了。
柳玠眼里有一丝自责:“一时没看住,你又把自己弄伤了,以后不会了。”
在绝对力量面前,他突然想起荡灵城中的傀儡,他日后又会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发现了柳玠的秘密,棣华印印能操控人,无非就是高级点的傀儡罢了。
他感觉自己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些许。
谢槐亭无奈的想,自己玩脱了,看来要成为be男主了。这些日子的温情,虚假,随着他赴死都消失了,他要被剥夺人身自由了,高级傀儡。
本以为柳玠要训练自己说话。
随后却是看着柳玠掐着他的下巴,吻了上来。
与自己的热不同,沾了邪术后柳玠身上总有凉意,就连唇舌都没有自己滚烫。轻而易举的冲过尺关,他闭不上眼,看见离自己很近那人长长的,微微翕动的睫毛。
冷白色而无瑕疵的皮肤,曾是他羡慕惊艳的面容,是他想要比肩的,他心中唯一的男主,用了棣华印,竟然只是亲他。
那人又在用棣华印,他察觉到自己也不受控制缓缓的伸出舌头,软而轻的□□着柳玠。他听到柳玠喉咙里传来轻笑,像一种嘲讽。就像野兽折磨对他没攻击性的小动物。他耻辱的想做什么动作,却做不出来,连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热度蹿至头顶,他感觉被手扣住的腰都有些滚烫。柳玠拉着他顺势坐到了卧榻上,拉着他让他双腿大开着坐到自己腿上。
冷香连同着凶猛的吻一同缠来,看着自己被操纵却在回应。时间一久,谢槐亭都要恍惚的觉得,自己同柳玠本该是一对亲昵的爱侣了。
他的理智因为被骗而恼怒,可他的身体本能又无比熟悉的接受柳玠。
棣华印的禁制又被解开了,在分开的瞬间,许是那人的恶趣味,要看自己忍受不住,在他脖颈间小声喘气。
自己根本打不过化神期,更何况,棣华印加身,柳玠动动手指就能让他跪下,他打什么。
“槐亭,你瞧,你都照顾不好自己,让我怎么放心让你离开我。”
柳玠抓住自己无意识揽着他的双手,暧昧的在他耳边说道,唇齿间的气息喷在耳旁,谢槐亭不经意的抖了抖。
他怎么觉得柳玠有点变了。怎么,美好的情感因为化神消失了很多,但是压抑的,偏执的东西都在是吧。
“你总让我帮你想想办法,那现在这样要怎么办呢。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不会用棣华印印操控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只是你要寸步不离的在我身边。”
像情人般亲昵低语,柳玠露出了让他陌生的一面:“我对你可以没有秘密,没有什么不能让你听的场合,只要你不想跑,在我身边,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们可以寸步不离。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说,我都可以帮你做到,任何事。”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他腰侧抚摸,谢槐亭咬着牙看向他,说:“你看不住我的,你不可能一直把我锁在身边。”
柳玠微微后退些许,与他对视,眼眸出现一些兴趣:“哦?”
“你大可以试试,不逃的话,你想玩什么兄友弟恭戏码我都快可以奉陪,亦或者别的。如果你想逃,被我发现。”
他的手不轻不重的在谢槐亭脸上掐了一下:“我不会杀了你,但别的,我不保证。”
柳玠颇为慈悲的看了他一眼:“不过,我劝你最好安生点,如果你想靠自毁道心脱离棣华印的掌控,你知道,即便那时让你钻了空,我不在你身边,碎道心那一刻我感受得到。尤其是你的。”
“成为凡人之后,和化神期的修士做一次,你至少要躺半个月。别跟自己过不去。”
“什么?”谢槐亭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你要用什么惩罚我?”
“你觉得这是快乐的事吗?”柳玠挑着眉笑了:“那怎么自杀了,你告诉我?”
谢槐亭哑然。
我该怎么说。
我喜欢你,你不用这样的。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想去告发你,连同什么正道讨伐你。第一是也没证实你做什么实质性伤天害理的错事,更多是同别人的交易。第二,更重要的是,我只是,太惊讶了。我不知道你对我做这些,是因为冲动,威胁,还是别的。但我并不反感。
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早,你就是我心中的正道,无论你做什么。只是这条路太危险,我不愿意让你涉险。
所以,我想让他更喜欢我一点,我希望,我可以大于他所想做成的事业,亦或者,能为我放弃那些。
谢槐亭闭了闭眼。我不能妥协。
他躲过柳玠的呼吸,趁着他没下禁制,从他身上瘫软着站了起来。
扶着墙,露出纤细的脖颈。就算模仿,也有片刻真实的情绪吧。
他咬着牙,尽力让自己表情显得屈辱些,真没想到自己一真真儿大好直男有以色侍同性的机会,还是侍大概率不会上钩的,放软声音说:“我不会逃走,你不许对我用禁制。我没有在跟你玩兄友弟恭的戏码,我真的把你当成…我信赖的哥哥,你这么想,我也很难过的。”
他说的这话,自己都不信,谁会想亲很信赖的哥哥。
却没想柳玠似乎被骗住了,沉默了很长时间,随后淡淡的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