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一起斩断龙脉,按照分布,我们几个人不够。”庄明玄对柳玠说:“集结所有的元婴中期,后期,我们举办一次盟会?”
柳玠点点头:“可以,斩断龙脉之后,无棣之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们会同意吗,我们该怎么说?”谢槐亭感到一阵头痛:“到时候如果每一个人都要求证,难道我们都要把他们带到南海,见见那位吗?”
庄明玄笑着说:“没事,这种场面就交给大师傅吧。如果柳玠作风太过强硬,我逍遥门庄明玄还是有一点公信力的。”
“如果讨厌应付这些场合,可以交给我。”柳玠摸了摸他散落到脖颈的头发:“只要有几位心诚至坚的人愿意做就够了,大不了剩下的用棣华印弄晕。”
“...原来不是商量,是告知。”谢槐亭嘟囔到,权力话语体系无论什么时候都很重要。
“是啊,这么一看修行界也是弱肉强食,与动物何异。”他轻笑说:“所以你猜猜,不会普通人也有属于他们的方法复活大能神吧,比如庖丁解牛的故事,修行厨艺到一定境界的厨师,也会遇到属于他们的神明复活?”
“...”谢槐亭一阵沉默,而后说:“不要想了,好恐怖,还是快点斩断吧。”
“对吧对吧。”柳玠说:“也不是通知,如果大家集思广益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不是更好吗?如果没有,逼迫他们做出选择,明智的人也会选择斩龙脉的。”
“正好到时候风水三家也会派人去,到时候他们也许能用占卜,算出更好的方法呢。”方明玄说:“前提是占卜不受大能神的影响。”
“你们越聊越恐怖了..照这样,吃玄学饭的岂不是最接近...最接近祂的。”谢槐亭说。
“是啊,所以我相信,叫大家一起讨论,‘见鬼’的人一定不少,像南海与你掌门这样的绝非孤例。”
“希望有新的解决方法..”谢槐亭轻轻闭上眼。
*
“.....”
会客亭中一时静默,比预想当中更加容易地接受了这件事地大家,没有质疑,没有动乱,只是苦笑着互相看着,而后听到熙熙攘攘地竟是如此。仿佛早就模模糊糊地有所猜测,直到今日被下了最终审判,比起难以接受,更多的是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诡异地释然。
蟾宫薛云轻声说:“蟾宫也始终有不过化神期地先祖箴言,所以大家愿意接受无棣之华地统领,除了七玄,也还因为那里总有化神期。”
青霜门现任掌门也说:“修到元婴后期,不知为何,破境地想法变得就没那么强烈了...一方面是我妻子说不希望我变成冷冰冰的仙,可我却从来没思考仙为何是冷冰冰的。”
一位修习忘情的的散修说:“太上忘情,明明淡然已久,我也能感觉化神期是对于修行者恐怖的分割线。”
吉量王氏的代表倒是笑眯眯的,与之前裴家古宅那位气质大不一样,还有功夫调侃:“各位道友,我们王家不早说了,大道皆苦,没有结果才是好结果,都来转占术吧。”
庄明玄:“你们王家有多少窥天瞎眼的,我都不好意思说..”
吉量王氏:“哈哈,有舍才有得,这不是小孩子都知道得道理吗?”他扇了扇扇子,笑眯眯的说:“我支持斩龙脉,最好现在斩,我们家学又不靠灵力,靠天地万物的启示与判断,虽然符修会得到限制,但因此算命行当会更发达吧,占术永远不会绝脉,斩了之后反而更光明啊。”
“.....”青麟裴氏的代表裴方宿鄙视道:“斩了之后能去赚普通百姓的钱是吧...”
“裴兄何必说得如此直接?”王氏笑着说:“天地万物,有自己运行的规则,大家互不干涉的共存已是奇迹了。但历史证明,没有绝对的共生,一方的生存注定剥削另一方。”
“及时调整也是一种智慧。换种思维想象,也许所谓的大能神只是人类的思维想象呢,祂并不存在,我指的是祂并非大家理解的神明。”王氏的眼睛亮亮的:“它只是修行的暗面,他存在的方式就是修行者的消陨,它只是同样存在的一种跟人很像的生物。在化神期之前你吸收他,化神期到了,它吃了你。”
“那我们要斩断它的生命来源,岂不是很残忍。”
吉量王氏乐了:“人干预的事件很少吗?不过在为自己活下去努力罢了,没有谁对谁错,也就意味着为了自己的存活,做出正确的决定,哪怕伤害其他,也是应该的。”
裴方宿点点头:“我也同意斩龙脉,因为裴家是事件的实际经历者。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南海之上,蓬莱仙家代表也点点头说:“并非靠龙脉才可修行,灵力是加持,悟道在个人。斩断龙脉只是让大家达到上限的门槛增加,进度拖缓,但修行而言,重要的是修心,这种修行永远不会消失。”
青霜门掌门:“是啊,这反而能让滥用灵力的魔修偃旗息鼓,维持平衡与正义会变得更加容易。”
风水三家最激进的入月金氏皱了皱眉,说:“若真斩断,修行者与普通人何异?都用那几乎于无的灵力,做着付出远大于收益的事情。”
吉量王氏:“这世界上大多数事,都无法在做之前准确的判断收益,而我们,不就是帮助大家判断的吗?”
蜀山掌门:“如若大家都升至化神期,在斩断龙脉呢...至少这样也能保护更多的人,虽然螳臂当车但..我看这位姓谢的小友升至化神,也没什么病征显现。”
合欢宗宗主也娇艳一笑:“是啊,到时候烦请柳真君帮我们补齐情绪,不是更好。”
庄明玄摇了摇头:“没法确定七玄每次使用,是否会加速那位的苏醒,如果让所有元婴中后期都升到化神,也许祂瞬间苏醒了也说不定。”
入月金氏:“说真的,祂就算真的苏醒又怎么了,这不好吗?我们都没法确定这一定不好,虽然你听到了呓语,但那又不是大能神的..”
谢槐亭皱了皱眉:“就凭化神期升仙的所有人都被囚禁在天之上,祂自然生存的方式,就与我们相悖。真的苏醒,不见得会帮助我们。”
吉量王氏:“诸位,有舍必有得啊..”
在大家的视线种,他说:“我刚刚瞬了,王氏的方法,和金家、裴家都不尽相同,我们更多观察的事天地万物的规律,以此推演出真相,更近似于计算,所以我们很早就察觉到了...”
“这龙脉,可不是你想斩,张张口就能斩断了。
“同样,这化神期也并非各位异想天开,就谋求云泱君帮助的好事。这样你们蟾宫那位曾仙师的配偶,怎么用自身生命为媒介,拼了命才让他从化神期退回普通人?”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故事大家都听过吧,如果龙脉比作可视的井,不是随便的人都能抽干他的水,换而言之...”吉量王氏的眼神一凛:“只有化神期,流淌着你们说的神之血,接近他养料的人,才能真正斩断龙脉。”
“否则龙脉何为修行之始呢?”
柳玠点点头:“目前从化神期退回,除了要求极多的换命,没有可实施的方法。并且斩龙脉必定伴随着毁坏七玄,到时候能退回的方法,几乎为零。”
“王先生还有别的话吧?”谢槐亭看着吉量王氏,轻声问。
“是的,但我总觉得二位也猜到了。斩断龙脉后的化神期哪怕变为普通人也是有风险的,因为斩断龙脉就类似于让沉睡的他的梦做的更长一点,在这阶段有任何模糊的退回、转变,都有可能让祂察觉到不对。”
“所以,斩断龙脉后,化神期不可长存于世,需要沉睡。”
场面再次寂静,刚才说着要突破元婴,晋升化神的,此刻都闭上了嘴。吉量那位看着寂静的场面,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后说:“但你们也都听过那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祂哪怕多睡半分钟,对我们也许是几千年,几亿年的轮转,所以断龙脉后,诸位化神期也不是立刻要沉睡,只不过结果是这样罢了,强大的实力,意味着付出更多。”
“至于多久沉睡,少则几月,多则几年,几十年都说不定,到时候你们自己应该会有所感知,知道终焉时刻什么时候到来,我无法准确判断。但如果奔着功利的想法,还是不建议了,一定不如诸位元婴老哥老姐活得长,更何况他们无法修习绵延生命的术法。”
“所以,需要同时斩断吗?”谢槐亭说:“如非硬性要求,诸位可子孙延绵,我与柳君二人斩断便可。”
“或许,需要呢。”王氏笑眯眯的说:“都是比喻,都是正确的,不都说龙脉是躯干还是血液,就算是躯干,一下斩断人才会死,你一个一个斩,风险比不斩大。”
入月金氏:“那不如再等几年...大家就这样,不要化神好了,柳君也不用立刻沉睡,就这样...”
“但我们无法确定,是否大能神在以其他媒介苏醒,比如这是修行者的媒介。如果祂真的全知全能,普通人做事做到极点,是否也有面见祂的风险。再如魔修……”庄明玄摇了摇头,说:“我自愿突破元婴,斩断逍遥门赏雪楼的龙脉。”
王氏微笑着:“而大家关心的七玄如何毁灭,我们的占卦是,斩断龙脉后,七玄自动消失。”
蓬莱仙子:“那蓬莱那处便由我斩断,柳君可用九重锁校正时间,确保一齐。”
青霜门掌门:“终南山的龙脉,由我斩断。”
峨嵋派副掌门:“峨眉龙脉,我义不容辞。”
“不咸山由我斩断!”
......
愈加多的人声重叠在一起,饶是谢槐亭也眼热起来,这其中有他认识的人,有他见过画像的。有仙盟大赛的名门正派,也有他说不出名字的散修。他们丝毫没提修行者的血性,不言斩断的原因,可坚定的眼神,让谢槐亭忍不住在心中想,这也太顺利了,比想象中的,顺利太多了。
“大师傅,逍遥门需要你,逍遥门的不如就让我...”他对庄明玄说。
“你为什么会有做这些的职责呢?”庄明玄摸了摸他的头,看向柳玠:“没有人天生要为了拯救而活,柳玠更希望你能埋葬他的骸骨,在终局之前退回元婴,幸福的活下去。”
“我也不能理解,如果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他喃喃地说:“即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坚决,只是到了这个位置,就觉得,本来就应该这么做。”
“我也不是想守护这个世界,这只是我正常的度过我的一生的方式..没有这么伟大。”
庄明玄笑了:“我也不是为大家牺牲的,只不过都说化神期恐怖,不信邪试试罢了。这是修道者最接近的终极的一次机会,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
“凡人百年,修者千年。寿数于我亦是如此。槐亭,大师傅活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倒是你,才苏醒没多久,就要迎接终末结局吗?”
“也许你会爱上新的人,度过更好的漫长的人生,你真的不再好好考虑考虑吗?”
柳玠也道:“当时同意你到化神期,也是想着七玄加身,你始终有选择的机会。”
他温柔的看着谢槐亭:“这世界你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去过,你那么喜欢体验,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
谢槐亭苦笑着看着他:“你真的舍得我一个人,守着沉睡的你的尸骨吗?”
“我会喜欢上其他什么人,还是和你一起去了...”他闭上眼:“我一直是靠着你活着的,大师傅不知道,可你还不知道吗?再次经历没有你的世界,不如一起沉眠。”
“我不要你规定的结局。”谢槐亭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总是用你觉得好的结局规定我。可明明这对我特别残忍,特别....”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很少觉得这个世界美好,我是靠着相信你,信仰你生活的。如果再次失去你,记忆里又满是你活着的影子..这个世界也变成灰色了。”他拉着柳玠的袖子,仰头看他,用只有他能听到的传音说:“同样伟大的除了为了一个人去死,另外一个是为了一个人活下去。你不要让我做这样的伟大的决定好不好...”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起,我是为了和你一起而活的。”
“不哭...”柳玠温柔的揩去他的眼泪:“选择的权利一直在你手上,可以的,都可以的。”
“我们一起,一直一起,像你说的,我也在遇见你之后,才体会到了我的意义。才有了成全的意愿。”
“但若你不愿,我一直都尊重你的决定。”他抱住谢槐亭,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