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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锦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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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二字,少年轻易脱口而出。

如疾风卷落花,倏忽而过。

苍罹过于澄澈的模样映入引别渡眼底,波澜出一阵涟漪。他不禁扶额,难以相信眼前的少年真的懂得“喜欢”的特殊含义。

他低声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苍罹听见,立马反驳道:“我已经不小了,马上就十八岁了!”

突兀地,引别渡回想起了沈藻说的下一句,“马上就可以下手了。”

初闻这话时,引别渡只是笑了笑,没什么太大的感触,直至眼前这个香囊提醒着他,少年真的长大的。

某天,他养大的少年,会遇上自己的钟情之人,然后牵着对方的手,走过余生漫漫。

引别渡目前并不认为这世上能有人足以与苍罹携手,但有些情感之事,少年终需要了解,省得以后被哄骗了去。

引别渡坐在梨树下,薄唇轻掀,“互赠香囊的喜欢,非同于你和白浮冷藏意这类朋友的喜欢。”

修长玉净的手指轻点了点心头,耐心地告诉苍罹。

“阿罹你要明白,爱为长相思、缠绵意,非心动不可,非唯一不可。”

苍罹听罢,了然点头道:“我很早就知道啊。”

“我分得清楚何为友人同门之谊,何为伴侣相守之爱。我也知道红绶带,锦香囊,以表花前意。”

正准备灌输何为情爱的引别渡浑身一顿,浅色瞳孔竟渗透出些许怔然。他哑了几息,断断续续启口道:“那、你是喜欢……那位师姐?”

引别渡不会阻止苍罹追求喜欢之人,可若苍罹如今了当地跟他说,自己爱上了同门师姐,他仍旧难以接受,简直比松山岳要入赘兰山阁来的打击大。

他始终觉得苍罹还小,虽然需得懂情爱之事,但不必亲身体会啊。

神思恍惚间,闻苍罹道:“当时师姐是被推出来送香囊的,周围很多同门看着,我不想让师姐尴尬,就同其余师兄师姐们送的礼物一起收了。后面,我私下去寻师姐归还香囊,明确拒绝了那份情意。”

苍罹捏了捏手中精致的香囊,“至于香囊,师姐没收回,就放我这了。”

即便八世囚禁,苍罹亦然在人间荡走了十余年,怎会不晓一点花前月下。

今日被起哄围住,苍罹撇见师姐的局促羞赧,便装作什么也不懂,全然没开情窍的模样,把香囊混着其他小物品,一同揣入怀中,避免了当场拒绝的过分尴尬。

甚至一场胡闹下来,一两师兄弟还调侃,大道至简,狭窄得很,苍罹约莫是要继承伏晏剑尊的孤身剑道。

霖台殿内,清风藏入凌霄花,动摇一片苍州心火。

引别渡听完苍罹的解释,五百年的强大心脏倏地落地,那层小孩长大离家的雾霭悠悠散去。

“原是如此。”

苍罹双肘撑在桌面,下颌放在手心,眼眸弯成胖胖的月亮,欢声道:“师尊五百三十一岁了,都还没给我找师母呢,怎么能轮得到我。”

引别渡惩罚地捏了捏苍罹的鼻子,“怎么,嫌弃师尊老了。”

“哪有!”苍罹道:“我就是希望能有个人陪着师尊。”

引别渡眉眼温和,风清秀丽,“阿罹陪着师尊不就好了吗?”

“可是我不能一直陪着师尊啊。”

初夏的蝉鸣清脆,不似盛夏惊扰,一点别样的情绪喧嚣又消弭。

苍罹撑着脑袋,浓墨般的眼底掩藏着淡淡悲,很快又被明烂冲刷洗净。

“悄悄告诉师尊,其实,我应该活不了太久。”

苍罹依旧含着笑,似乎并不为此发愁遗憾,仿佛一朵开到正盛的望日葵,从来不去考虑凋谢后的处境。

迥然于少年的淡然处之,是引别渡的心惊怔怔。不过刹那,似有天雷响动,剑破万州。

万般的斑斓笑意无踪无际,只余灯火盛会后的一地残败清冷。

引别渡收紧了指尖,微狭的眼眸透露出复杂的惊忿,以及骤然的迷茫。

一如瞬时之间,曾忆的温馨淋漓破碎,屋漏又逢连夜雨,乱得兰草花泽成了荒芜。

“为什么?”

苍罹错开引别渡深邃的眸光,“师尊知道的呀,我乃天地灵气所生,非同于普通人。”

“那你还有……”

几个字艰难地从引别渡口中吐出,仿佛是从肺腑喉间生生混着血挖出来的,“还有多少时日?”

苍罹仰头,与窈窕淑女般的梨花树对视,“其实我也不知道,感觉剩挺久的。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有个人陪着师尊。即便我走了,霖台殿也不至于师尊一人。”

一会儿说活不了太久,一会儿又说剩余挺久,实在自相矛盾。

趁着苍罹望着天色出神,引别渡用力谈了一下他的脑门。白生生的额头瞬间敲出了一个红点。

苍罹疼得捂住前额,一脸无辜,带点控诉意味地盯着引别渡。

引别渡收回手,“想什么呢?才多大点就尽想着给我养老送终。”

“不是养老送终。”苍罹纠正道:“是老有所依!师尊你怎么总是曲解我的意思。”

刚刚才收回的手突然有点痒了。

引别渡本面容清癯,如雪中兰,山涧松,如今隐约透露出恍惚的危险,恍若繁花锦簇中,暗藏着带刺的藤蔓。

终然,引别渡伸出手,惩罚性地捏了捏苍罹的脸,暗自感慨手感不错。

因为脸被扯变了形,苍罹发出类似小动物的呜咽声,却仍旧一动不动,任凭引别渡处置。

引别渡把小徒弟搓扁揉圆,心里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他松开手,威胁道:“整天别想那么多。”

“你前段时间搬出我寝殿,自己一人睡,莫不是因为考虑到自己……”

不太好的词如刺梗喉,引别渡顿了顿,继续道:“以前一直宿在我寝殿中,现在分开,莫不是让我提前适应一下孤独终老的生活?”

苍罹怕黑,小时候总要粘着引别渡睡。长大一点后,发现这样似乎不太好,不符合人间的常理规矩。

他就没听说过哪对师徒像他们这般“抵足而眠”。

于是,他搬了一张塌到引别渡的寝殿,乖巧懂事地宿在了师尊屋内。

渡劫期的引别渡可通过调息打坐恢复精力,硬是因为小徒弟的作息,养成了夜夜入睡的良好习惯。

“才不是呢!”苍罹抱臂,“我、就是长大了。”

“嗯,长大了,所以寝殿里灯火通明,夜夜燃灯。”

话语一歇,少年的窘迫像窗沿墙头的凌霄花,如火如荼。

引别渡站起身,行至苍罹面前,恍然间,似端首的浮云俯下身来,笼出一片稀薄的影。

“阿罹。”

引别渡凝望着苍罹的眼,郑重道:“不论是与不是,不论时日几何,我只想珍视现下光景,不去在乎纠结缥缈。”

苍罹透过那方浅浅的眼瞳,观到了最包容的宝石湖,朱华色彩的唇轻启:“可……以后会伤心。”

“以后论以后,现下观现下。”

引别渡从不因花终谢,而不见花。他更愿意将蜂蝶流连、花团锦簇,一一珍重地刻进记忆的石碑。

虽说未曾见过便不会伤心,但未曾来此缺少真谛。

梨枝微微摇曳。

无声胜有声。

树下,苍罹抱住引别渡劲瘦的腰,埋入他的腰腹间,陷入一股薄雾般的冷香。

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毛绒小动物,正在依恋属于自己的家。

长夏已至,温度爬升。

白日厚云积雨,闷热潮湿。

临到夜浓,才随着一声轰雷响动,倾盆而下。

一盏灯置于书案,淡黄的光亮闲静地笼着引别渡,称得未睡之人似掌灯的神明。

引别渡放下宗内事务,往窗外投去一眼。

漆黑的猛烈咆哮,骤然的闪电苍白一瞬世间,暴雨不知疲倦地撞击窗棱,白如跳珠。

这是今夏的第一场雨。

来势堪称恐怖。

引别渡很难不心忧苍罹。

是否会害怕划空的闪电,是否会惊惧彻响的雷鸣,是否会因这场暴雨无法入睡。

于是,引别渡放下手中卷录,推门而出。

廊中夜里一直亮着灯。

那是引别渡为苍罹点燃的,他总担心少年于夜里摔着磕着。

苍罹住的偏殿不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引别渡惊骇地发现,偏殿中无光无声,黑暗到可怕。

他急急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当即破门而入。

倏地,剑刃霜白刺穿长夜,斩断檐角连成线的雨。

少年蜷缩在软绵绵的被褥里,诗画般的眉紧紧皱着。冷汗凝出,蜿蜒过暴起的青筋,湿了鬓角。那点唇色如强行闯入的雷光,苍白、没有生命。

与雷声同时震鸣的,是苍罹压抑痛苦的呻吟,几乎快将引别渡的耳膜刺破。

引别渡慌忙查看苍罹的状况,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面色简直堪比白瓷。

灵力从在经脉中游走一圈,引别渡发现,原本藏在苍罹体内的那股力量,正在与躯体彻底融合。

而此过程无异于重塑经脉、断骨捏合。

一旦少年接受了这份几乎同于灵脉的力量,他将足以睥睨万物、傲空诸云,足以成为世人口中的灭世魔头。

若此夜平安,这世间便再无强于苍罹的存在,再无约束危险的绳索。

引别渡的眸光如水倾泻,淹没了处于极致痛意的苍罹。

于通天劫化身的少年而言,成年的前夜,无异于凤凰涅槃,蝴蝶破茧。

此后可强大无虞。

而此时,脆比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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