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蜜蜂?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种昆虫,会飞的虫子。”
夜幕降临,炊烟挟着鱼腥味弥漫在营地上空。终于开饭了,花时安和木族长端着竹筒远离人群坐在角落,一口鱼一口汤,一问一答。
鲜美细腻的鱼肉下肚,木族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才开口:“会飞虫子我也见过,但找那玩意儿干嘛?那也能吃?能好吃吗。”
浅抿了一口鱼汤,花时安摇了摇头,耐心解释:“不是为了吃蜜蜂,是为了找它们的巢穴。蜜蜂会在巢穴里酿制一种叫蜂蜜的东西,很好吃,非常的……美味。”
不吃虫子吃虫子的巢穴?木族长不由皱起了眉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飞虫就那么大点,巢穴估计也大不到哪里去,费劲折腾就为了尝个味儿?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哎哟,还是这鱼香呐。飞虫巢穴再好吃能比得过我们的鱼和松子?费那劲儿干嘛。”木族长摇头晃脑,从竹筒中捞出一块鱼头,美美唆了一口。
花时安笑了笑,“是我没说清楚,黑大蜜蜂是群居性蜜蜂,和我们一样,通常成千上万只蜜蜂聚集在一起,巢穴自然也不会小。如果运气好找到一个大蜂巢,那蜂蜜可能要用背篓来装。”
并没有因为这话而高兴,木族长鱼头也不啃了,眉头越拧越紧,“群居?那岂不是很多飞虫扎堆在一块,密密麻麻的?”
“差不多。”花时安点点头。
“嘶。”木族长倒吸一口凉气,又问:“有毒吗?”
晴空森林没有蜜蜂,但也有些飞虫有毒,会伤人。
正是担心这一点,木族长提出疑问。
花时安匆忙错开视线,眼底笑意逐渐凝固,说话也打起了磕巴,“什、什么有毒吗?”
木族长瞪着他,“你说呢?别跟我装啊。”
逃不过了,花时安摸了摸鼻头,“有。”
木族长气急败坏:“为了口吃的去找毒飞虫,你——”
“族长族长,你别急。”
赶在木族长发作之前,花时安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边安抚边解释:“黑大蜜蜂确实有毒,会蜇人,但我又不傻,只是去找它们的巢穴,不会去正面接触蜜蜂的。”
“这不胡扯吗?你都跑人家巢穴去了,还能不碰到?”
“真的,没骗你,这个和它们的生活习性有关……”
虽然心里一直惦记着糖,但花时安还是有分寸的,要是挂在树上的蜂窝,他指定想都不会去想一下。被野生蜜蜂蜇伤很危险,为一点蜂蜜搭上性命,不值当。
可黑大蜜蜂不一样。
最大的个头,最凶猛的性情,酿最甜、最优质的蜜。
黑大蜜蜂喜群居,通常多群聚居悬崖峭壁,所以又被叫作大岩峰。其性情异常凶猛,会主动攻击人,直接去现居巢穴采蜜,多半会被蜇成筛子。
但大岩峰对温度非常敏感,有着独特的习性,会随着季节更替而迁徙,每年夏季从低区迁至高区,每年秋季迁回低山。
蜜蜂飞走,蜂巢不会走,巢中蜂蜜也无法完全带走。
如今正是大岩峰迁徙的季节,这时候上山找,只要找到蜂巢就一定能找到蜂蜜,还不会与蜜蜂碰面,没有被蜇伤的风险。
甜滋滋的蜂蜜啊!
花时安越想越激动,恨不得明天就上山去找,不过在这之前,还需木族长点头。
听他说明缘由,木族长的神情终于不再那般凝重,他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喝了口鱼汤看向花时安,“飞虫飞虫,虫子是会飞的,你怎么知道它们的巢穴到底在哪?”
“岩山上。”花时安不假思索道:“今天我和岩知乐稍微走得远了点,发现了一条大河,还有一大片山,其中好几座都是陡峭的高山。”
“蜜蜂采蜜不会离巢穴太远,他们的新巢可能就在那附近,而旧巢应该在那几座高山陡峭的岩壁上。当然也不一定,去找找就知道了,这种事情也要看运气。”
木族长:“大河周围的山?我好像知道在哪,狩猎队之前也去过,确实有点远。你说还要上山找,那、那……”
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木族长一拍大腿,声音拔高:“这么远,没个两三天根本回不来啊!”
“确实是这样。”花时安如实道。
刚准备松口的木族长又改变主意了,他放下空掉的竹筒,伸手拍了拍花时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时安呐,这里始终是巨树森林,现在没有危险,不代表不会遇到危险。”
“你也知道,猛兽通常在夜晚出没,所以我们一直让族人赶在天黑前回到部落。你说你在部落周围转转也就算了,采蜂蜜好几天不回来,我、我怎么能放心啊?”
在外面过夜可能有危险,花时安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既然决定长期住在这里,他们总要一点一点地探索这个世界,不能主动把自己封闭在笼子里。
找蜂蜜,找更多的食物,这一步迟早要迈出去。
没想好怎么说,花时安正组织语言呢,木族长再度开口:“要不这样时安,你要实在想吃蜂蜜,我叫两个兽人去采。你把蜂蜜长什么样子,可能在的位置跟他们说一下,他们跑得快,用不着你亲自跑这一趟。”
“不成。”花时安拒绝得很果断,紧跟着又说:“不光是找蜂蜜,我还想顺路找一找其他野菜、野果。很快就冬天了族长,松子好吃但消耗得也快啊,咱们囤食物的树洞都凿好了,难道你不想把它填满吗?”
这……木族长小小地心动了一下。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花时安却像是铁了心。
知道犟不过他,木族长叹了口气,无奈答应:“行行行,去就去吧,不过不能你一个人去,至少带两个兽人。”
花时安正有此意,顺着他的话道:“行啊,族长觉得带哪两个合适?要爬山厉害的,特别是那种陡峭的岩山。”
“还用说?肯定是岩河部落那群人呗,走悬崖峭壁跟走平地没差别。带岩秋雨,那小子做事踏实。”
“两个,还有一个呢?”花时安眨眨眼。
木族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不带莫淮山?”
鱼汤喝得一滴不剩,花时安捏着空竹筒站起身,转头看向木族长,嘴角高高扬起,“带,逗你呢族长。”
“好啊你——”
“先走了族长,明天一早出发,记得给他们说一声。”
……
明天一早出发,今晚还需再做些准备。
去河边把竹筒洗干净,放回树洞,花时安又回到了营地,手里还多了一把石刀,一根竹钉,一截小臂长的金竹。
吃完晚饭,族人陆续散了,营地与夜色交融,逐渐沉寂。
火堆也熄灭了,不见明火,花时安在火堆边上找了块石头坐下,顺手捡了根树枝在火堆里扒拉。不一会儿,从草木灰中翻出一点火星子,他又添了些落叶木头,重新将火点燃。
就着微弱的火光,花时安手起刀落,砍起了金竹。
野外过夜必备火源,不一定生火做饭,但察觉到危险时,可能需要火光来震慑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或是驱赶蚊虫蛇蚁。
钻木取火太慢太烦琐,真遇到危险,火星子还没搓出来,野兽估计都吃饱舔嘴了。所以他们需要一个更方便,更快捷,易携带的——火折子。
两指粗的金竹方方面面都很合适,用石刀砍下一截完整的、约三寸长的竹筒,保留底部竹节。另一端的竹节也要砍下来,用作盖子,取两个指节长短就很合适。
然后……开削。
想要像水杯一样拧上盖子,需在竹筒顶端削刻凹槽。盖子也得凿,竹筒削外面,盖子凿里面,打薄,这样才能严丝合缝地盖在一起。
怪费人的,一个竹筒把花时安折腾得够呛。
但他一点儿不嫌麻烦,甚至有点兴奋,因为刻凹槽让他联想到喝水的竹筒。如果在大竹筒顶端削个凹槽,刻上螺丝纹,再以相同的方式制作一个盖子,水杯不是就有了嘛!
得,改天试试。
竹筒和盖子制作好了,花时安盖上试了试,还不错,算不上严丝合缝,但也并非一甩就掉,要用点力才能拔开。
盖子和竹筒重叠处还需一个氧气孔,花时安用手指随意量了下,用石刀配合事先准备好的竹钉,吭哧吭哧地钻出两个小孔。
容器这下彻底做好了,接下来该轮到燃芯了。
条件非常有限,没有土纸、棉花、红薯藤蔓等燃料,同样也没有砖硝、硫黄等助燃物。花时安琢磨了一下,拍拍棕裙站起身,在角落干柴堆中翻翻找找,拿了一根腐木。
严重腐坏的木头被太阳晒干,一碰就碎,一点就着。花时安剥去树皮直接上手,将腐木掰碎,搓成如锯木粉一样的粉渣。
腐木渣易燃,坏处就是燃得太快了。花时安左看右看,视线定格在火堆,旋即拿着树枝上前,刨了几块木炭出来。
待木炭完全冷却,花时安用石头将木炭敲碎,混入腐木渣中,充分搅拌均匀。还没有完事儿,紧接着他又回了趟树洞,再回营地时,手中多了几颗晶莹剔透的松脂。
这是前几天族人摘松果在松树上扣的,特意带回来让他辨认,顺便留下的。
松脂具有很强的黏合性,素有天然胶水之名。将其加热融化,倒入腐木与木炭混合渣中搅拌揉搓,很快,一堆互不相识的粉渣凝成了一团,一家子整整齐齐。
按照竹筒的大小将其搓成长条,放在火堆边上烘烤。
松脂凝固得很快,花时安眯着眼睛打了个盹儿,松脂彻底烤干,燃芯大功告成。
燃芯放入竹筒,花时安拿着明火凑近,很轻松便将火折子点燃了。火折子同样会燃明火,这时候盖上盖子,火灭了,又没完全灭,处于一个缺氧环境,半燃半灭的状态。
工具收拾起来,没用完的腐木放回柴堆,花时安去河边洗手洗脸,顺便拿着公用竹筒舀了些水将火堆浇灭。忙活完,他拿着工具和刚做好的火折子,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回歪脖子树。
又累又困,回到树洞他却没有直接休息。
明天一早就出发,东西要提前收拾一下。石刀、石斧、棕片、棕绳、棕包……像小学生去春游一般,花时安将东西一件件放进背篓,莫名还有点兴奋。
一直折腾到深更半夜,临睡前,他再次拿出火折子。
盖着盖子闷了好一阵,成败在此一举,花时安用力拧开盖子,燃芯已经灭了,看不见一丝火光。但他嘴唇微张,呼呼一吹,炽热而鲜明的火光缓缓亮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