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铂西相亲
绿夭跑回血奴屋舍的一路上,都愁眉苦脸。
虽然她跟这百来个人一同生活也有年余,但每当贵族设宴,就总是会少几个旧人,再添几个新人,再加上现任的管事不允许她们私下串门。
久而久之,她也丧失从前那种愿意跟其他人交流的心情。
不用伺候血族的日子,她便关上门独自疗伤。
这些人里,她最多跟酥桃有点沟通。
跟他关系好,也是因为她俩经常一起共事,明明酥桃也很累很痛,却总是明里暗里地照顾她,经年累月,不熟也混了个半熟。
三天,这还是她耍赖皮争取的时间。
她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清楚百来个人。
一天,至少得四十人。
除去那五十多个她从前就有点熟的旧人。
她……
绿夭掰着手指,怎么数,都觉得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这份焦虑,在她靠近血奴屋舍,看到那比之前任何一晚都要热闹的住所时,她计上心来……
——
血奴屋舍前方的亭台放着一把交椅。
铂西端坐其上,认真地打量一个个血奴。
灯笼摇曳,几乎所有人都排着队,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类似“鱼跃龙门”的喜悦。
安德里管家向所有血奴宣布:铂西子爵,将在血奴当中选一人,作为未来的子爵夫人。
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铂西又被降爵令她们心中难免有些落差。
但能做一个三代血族的妻子,这无疑是旷古绝今的奇谈。
绿夭就是这时主动上前毛遂自荐,她清清嗓子,用她刻意训练过的最甜美的声线,说:“大人,只看外貌很难抉择,不如让我做个记录者,在您选择时多一些参考。”
铂西果然来了兴致,“怎么说?”
绿夭自信地抬起头,直视铂西子爵那双在血族中过分单纯的眼睛,“我们人类社会,AO相亲时,都会有个中间人事先调查好AO双方,各自的基本信息和物质条件,以避免出现信息不匹配造成的埋怨。”
“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铂西没有怪罪她的冒犯,支着下巴喃喃自语,“要是看中一个像苏柳那样水性扬花的Omega,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这样一想,他瞬间觉得他很需要一个介绍人。
“安德里,给她拿一条凳子,”铂西安排道。
“还有笔墨,你就坐在我身旁,给我参谋参谋。”
绿夭忙提着裙摆,开心地跑过去。
队伍有序进行。
“简单介绍下自己。”
“都有什么特长?”
“如果大人选择你,你能给大人带来什么?”
“你的人生信条中,是否有无法支付的东西?”
“过去都有什么经历,展开说说。”
在绿夭有条不絮的提问下,铂西原本懒散的坐姿也逐渐认真起来,似乎也被这种人类社会的独特求偶方式,熏陶得看Omega的目光中,充满审视。
这个好像没有苏柳好看。
那个也没有。
她怎么低着头不敢看我,也太自卑了。
这个不错,但也太轻佻了,媚眼都抛得那么低俗,哪有苏柳高雅。
咦,那边那个有些像苏柳,我再仔细看看。
嗐,是我看错了,一点也不像。
铂西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似乎的确在认真选择未来的伴侣。
太阳出来时,所有人几乎已经来回走了两圈。
“大人,这些没看中,也可以去其他大人庄园再选选,”安德里出声安慰。
那些血族那里的血奴,不可能比他这里的好看。
可是。
怎么会这样?
从前他可是认为他庄园上这些Omega都是世上难有的绝色,怎么现在再看,都有些索然无味。
铂西心中纳闷。
是他口味变了?
他居然为这里面没有那种,神态欠打又莫名透着可爱的作精而感到低落。
“我看你就不错,不如就选你吧,”铂西转头看向绿夭。
绿夭正为超常发挥提前完成任务而暗喜,没成想听到铂西那么说,手上的笔都掉了,“啊?大人……”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铂西飞快说完,就带着安德里起身走了,似乎觉得给血奴希望,但又谁也没选有些尴尬,现在被绿夭拒绝,正好可以拿来搪塞,铂西松了口气。
绿夭看着铂西大人远去的背影,呆愣原地。
酥桃过来帮她捡笔,“你也别太当真,这也许是他们血族贵族新想出来的把戏,我们陪他们玩玩就好。”
人群中一些跟她俩同一批的Omega,眼中都流露出跟酥桃如出一辙的清醒,还有人伸了个懒腰,毫不留恋地去食堂领了早餐,就回去补觉。
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他们多半都是前几个月刚参加完选美大会,被挑出来的新人,有些甚至还没经历过那些下流的事,不免有些天真烂漫。此时落选,个个都难掩失落。
这些各式各样的失落、难过、沮丧,统统都被绿夭看在眼里,她没有上前安慰,因为比起自己,这些人已经足够幸运。
毕竟,如今的庄园,是苏柳城主的别院。
他不会允许那种事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一切,都会好起来。
绿夭坚信,她们,不再只有一种选择。
时间很快来到第三天下午。
苏柳正坐在小花园的躺椅上,看漆风泠栽种花种。
“昨天不是才种了一株,怎么又开始种,为什么不一次性种完,”苏柳忍不住问。
“一天种一株,好像一下子就多了很多工作,”漆风泠的声音低低柔柔,像个独守空房多年的弃夫,“就不会觉得那么难熬。”
他又见缝插针地向苏柳倾诉他的委屈。
苏柳咬牙,羞恼道,“别说了,你这几天用同一个理由,讨了很多补偿。”
说着苏柳不由得地抿了抿被亲肿的唇,脸烧了起来。
漆风泠抬眼望着苏柳,眼中是止不住的笑意。
见苏柳瞪他,他不再明目张胆地示弱,转而向苏柳讲述他在种每一株花时的心路历程。
什么时候,什么心情,种了哪一株。
那天天气如何,他是清晨起来就种,还是傍晚太阳落山后种。
用了多少水量,土填了多少深……
他如数家珍。
在漆风泠的描述下,每一株,似乎都有了独特的含义。
恍惚之中,苏柳似乎看到很多个漆风泠在他眼前忙碌。
温柔的他,面无表情的他,疲惫的他,绝望的他,自我疗愈后又挂着浅笑的他,看穿冷暖后平静的他……
最后,都浓缩成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眼中似包罗万象的漆风泠。
也许,这个人早就将他俘获。
在原来的世界,漆风泠去世之后,他好友曾开车带他去扫墓。
到那里时,他突然不想下车。
好友苦劝无果,只能拿着花,一个人上去。
那天,他站在公墓园林的大门外,长久沉默。
那是个夏天。
傍晚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他却觉得很冷。
他盯着身旁不远处熄灭的路灯看得出神。
那一刻,一种深深的孤独击中了他。
他不敢去问漆风泠的名字,也不愿意翻看漆风泠成年后的照片,也许好友说起过,也拿给他看过,但他强迫自己忘掉。
他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也不该记得。
这个人,是他亲手推开的。他以为他能熬过一个个漫长的,孤独的夜晚,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不会再有那个人了,他终其一生,都要跌入百年的孤独……
苏柳原本身体前倾,被一步步靠近他的漆风泠逼得躺了下去,他用左脚踮着地作为支撑,避免手足无措,“干什么?”
“苏柳,可以再让我亲一下吗?”漆风泠还怪有礼貌。
“不行!再亲,被你哥打伤的地方又要出血了,”苏柳羞恼地瞥他,其实口腔中的伤口早已被漆风泠治好,但总感觉那些地方还有点脆弱,有点酥麻,他不太想被人过多触碰。
有点怪怪的。
“殿下,”安德里过来汇报,头低低垂着,耳尖有些潮红,“绿夭小姐有事求见。”
苏柳慌忙将几乎快贴在他身上的漆风泠推开,偏头对安德里说,“让她当中央庭院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是,”安德里颔首,但并没有离开。
显然是还有什么事找漆风泠。
像安德里这种老牌的家臣非常忠诚,不可能因为亲王殿下有了王妃,就将王妃视为自己的主人,哪怕领土里的大小事,其实是王妃说了算。
苏柳没打算纠正安德里的问题,如果是必须他来拿主意的事,漆风泠也会跟他商量。
他最后看了漆风泠一眼,便登上安德里给他安排的马车,朝中央庭院而去。
***
苏柳从马车上下来时,绿夭正蹲在草坪上看昆虫。
她显然看得很专注,连马车声都忽略了过去。
苏柳站在她旁边看了她一会儿,喊道。
“绿夭。”
绿夭吓了一跳,猛然起身,见是苏柳,又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去。
“你看上去很自信,”苏柳打量着她,看来他为她提前安排的捷径,她把握住了。
绿夭低垂着头,但下巴却好似上扬,她双手交上装订成册的人物小传,“资料都在这里,请城主您过目。”
苏柳没有接,他淡淡开口,“挑两个你印象最深刻的说说。”
绿夭见苏柳没接,有些失落,但很快回话,“这百来个人里头,最特别的就数酥桃和一个叫茱萸的女Omega。”
“哪里特别?”
此时,牵着马的血族仆役并未离开,他从马车上取下一个藤席,很有眼力地铺在草坪上,伺候苏柳盘腿而坐。
夕阳落在他身上,像个悲悯的神祇。
绿夭挪步过去,小心翼翼地跪坐在苏柳旁边,“酥桃他父亲应该是个人类权贵,他是私生子,被父亲的正室设计陷害,才卖到了庄园。”
“如果他没被卖,说不定你从前伺候的那些人中,也会有他,”苏柳挑眉看她。
“城主!”绿夭红了脸,有些生气,替酥桃辩驳,“他不是这种人!出身又不能代表什么。”
“原来你憎恨的不是阶级啊,”苏柳垂眸瞥她,“继续说。”
绿夭低声嘟囔了一句“可恶”,才接着往下说,“他识字,有文化,可以给星火之城的居民扫盲,很有用,城主,您……也带上他吧?”
“可以,”苏柳笑了起来,“你真是重情重义。”
绿夭松了口气,她原本准备了很多说辞,誓将要酥桃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没想到苏柳突然那么好说话,她心中的石头落了下来,说另一个Omega时,她的语气显然比之前轻快。
“那个叫茱萸的,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她说起她弟弟时,很奇怪,”绿夭斟酌着说,“大概是两个月前,她和弟弟一起参加选美大会海选的前夜,弟弟那天晚上还在哭,可第二天起来时,他好像变了个人,还脱光衣服开始欣赏自己的身体,嘴上呢喃着什么Omega果然很美,看到茱萸,还想让茱萸也脱了让他看看,像中邪了似的。”
说到这,绿夭咬着唇,有些犹豫地说,“我怀疑她家有什么隐性精神病,说不定她哪天受了什么刺激也会发作,所以……就着重关注了一下。”
说着说着,她语气从犹豫转为坚定,“城主,这种人可不能带回去,太吓人了。”
苏柳忍笑忍的有些辛苦,看来那只小老鼠抓到了,“她弟弟在哪里?”
绿夭一愣,似乎没想到苏柳是这种反应,“啊?”
“怎么?她弟弟没被选上?”苏柳问。
“啊?哦哦……选是选上了,所有的候选人都会先运过来让这片领地爵位最高的贵族,优先挑选,安德里先生不喜欢他,说他眼神浑浊,不够好看,所以就被退了回去,至于后来运到哪位血族大人的庄园,茱萸说她也不太清楚。”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