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言语恐吓要报复苏柳的二代,苏柳给他安排了更跌宕起伏的剧情。
这里暂且不提。
苏柳安抚纪诃重新睡下后,从床边的窗台上翻了出去。
纪管事只是个拟血族,听力比纯血血族要差一些,并未察觉到苏柳的小动作。
轻巧落地后,苏柳找了个视线盲区,轻声跟漆风泠商量道,“你同我们一起住不方便。”
漆风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只是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嗯,”漆风泠懂事地吱了一声,从领口探出头。
苏柳赶紧捂着自己的脸,这一刻一股名为“容貌焦虑”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后悔、自卑、害怕……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苏柳也褪下羽衣,成了俗人。
“苏柳,”漆风泠化成人形,含笑着轻轻用手握着苏柳的手腕,“我看看。”
他这样说着,手却并未用力,只是虚握着。
苏柳甚至能通过漆风泠含笑的声音,想象对方舒展又带着温情的眉目。
但苏柳还是有些闷闷不乐,这个妆真的跟之前不一样,苏柳自己看了都恶心,实在不想以这种方式去挑战漆风泠的极限,“不行,很丑。”
扮丑这个领域,李安显然比苏柳下得去手,也更突破人类对丑的下限,灾难片让苏柳去演,光站在那里,就足够点题。这种丑陋令人无法遏制地产生生理不适,恐怕连造物主随手撒出去的泥点,都比这个标致。
苏柳从不认为,漆风泠喜欢他,跟他的长相没有半点关系。
“你又不长这样,何必在意,”漆风泠俯身亲了亲苏柳的手背,好脾气地哄道。
“那也不行,”苏柳有些气急败坏,只改变肤色时,他确实存了点想考验漆风泠的坏心眼。但他现在这副尊容,有一种脑疝晚期的鬼畜感,很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绝非人间产物。让他报复人渣,他欣然往之,让他顶着这张脸去考验天生丽质的男友,他……
他做不到。
他不想当《美人与恶鬼》中的反面主角。
也不愿意成为歌颂“真善美”比“颜值”更为重要的基石。
想着想着,他突然蛮横地生起气来:都怪漆风泠,拔高了他的审美,让他对丑陋的容忍度变得极低。
“你烦死了,不准看,”苏柳仍然死死捂着脸,凭着感觉抬脚去踹漆风泠的膝盖。
漆风泠不躲不避,任由苏柳发泄情绪。
“好吧。”漆风泠不再坚持,含着笑捏了捏苏柳的腰。
“那你转过去,我要松手了,”这样一直捂着脸也不是一回事,苏柳都有些累了。
脚步调转的声音微弱地响起,等苏柳把手拿开,漆风泠已经乖乖背对着他站着。
月光洒了一些碎光,落在漆风泠的发梢、肩头,衬得这人玉竹般挺拔又充满风骨。
端得是风华绝代。
如果不是漆风泠是苏柳那个圣父好友看着长大的,人品和内核都足够过关,苏柳可能真的会认为对方是定制版的诈骗犯,苏柳这种富家O就是他实现阶级跨越的猎物,攻略苏柳就是他最为重要的项目和本职工作。
苏柳笑了起来。
他见过的不怀好意的人实在太多,他还未成年时,就有些自以为长得不错的宴会服务生(学生暑假工),试图用“你身边总是跟着保镖,一定很向往自由吧”为由,想要哄骗苏柳,这种凤凰捞男,苏柳一眼就能看穿。
也许他们知道,他们这种人,只是富人消遣的商品,所以特地挑了苏柳这种小O下手。
苏柳很讨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捞男,哪怕读了书懂了些道理,也还是那么鄙薄只想赚快钱,连一个小Omega都不放过,长得再帅也不过是堆烂骨头。
他们凭什么认为,他们的皮相就那么值钱?苏柳一定会看上他们?
不过这种事还轮不到苏柳出手,那天他爸妈也在。这个生日宴会,是某个合作伙伴表了千万里的远方亲戚举办的,为了给一点面子,他们俩也过来露个面,虽然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跟苏柳相认,但两人还是或多或少默默关注着苏柳。
他俩一前一后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苏柳被几个,看上去好像形象都还不错的年轻服务生围着,还能不明白这是想干什么?当即都气得不轻,马上去找了主办方……
后来的事,苏柳也从官方新闻媒体上听说了。
据说那伙人还是一个民间私人组织的“牛郎事务所”的人,文凭只是他们抬高身价的筹码,他们的本职工作是入赘豪门。
里头还有一套成熟的洗脑富家Omega的攻略。
攻略中,将“年纪小、长得漂亮的女Omega”定为头号优质客户。
理由有三:1.年纪小,经历的事少,更好拿捏;2.长得漂亮,就不会怀疑美人看上她/他的动机,心理防线也更好攻破;3.女Omega,通常更容易陷入虚幻的爱情中,也更容易被廉价的讨好感动。
他们还是惯犯,机构文化中还有几个成功案例,像个“优秀毕业生”一样印在攻略书册的前言部分,成为了他们的行业标杆和为此奋斗的动力。
苏柳真是服了。
有这个毅力干什么不行?
不过要怪也不能全怪供应商,如果某些人不是想要来一段新鲜刺激的邂逅,怎么会在私人宴会上用外来的服务生?只是那次来的刚好是“专业人士”而已。
如果应聘的,是那种真的想要勤工俭学的小白花,这想必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苏柳从背后环住漆风泠的腰,将头靠在漆风泠肩上。
他想,他是幸运的。
幼年最柔弱的时候,有好朋友送他的金手指,让他远离了某些心怀叵测的人。
少年时,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精心筛选过的,正直善良的好人,他从不认为这种保护是一种枷锁。
成年后,足够成熟的心智,又让他在敲开世俗这扇大门时,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和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与他相比,这世上的很多人,都不得不独自迎着风雨赤足前行,哪怕跌倒了也只能无助地哭泣。
比如,破败的原生家庭、剧毒的雌竞“闺蜜”、留种癌晚期的恶臭男友……
苏柳有次跟好友在学校的景观区因为某些事闲聊时,曾听到一个女Omega抱膝蹲在油菜花田,痛彻心扉地嚎啕大哭的声音。
那声音极富穿透力和感染力。
听着那个女孩的绝望又无力的哭泣声,苏柳的好友居然也眼眶一红。
苏柳当时还有点诧异。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那么惨的人,明明长得不错还被评为某一届的级花,学习也不差,性格也好最多有些天真,但也许就是她身上这种弱者气息,使得她的周围总是环伺着豺狼虎豹。
她那次哭得那么惨,是因为她最好的朋友,造谣她感染了高危型人□□瘤病毒(HPV),还把PS过的诊断书发到了班级群里,事后又假装说开玩笑的,本来想发给她的,没想到群里突然跳出新信息,一时跳了框她也就发错了。
但是,她的解释很含糊。
“大家不要瞎猜了,没有这种事哦。”
“没有啊,她没病的呢。”
“宝宝,我撤回了哦,你不要生我的气。”
诸如此类的言论,一步步将这个谣言坐实。
苏柳的圣父好友一听就气炸了,抽空去调查了这个女孩的身世背景。
这个女孩是个农家女,家里没什么钱,父母都是农民,她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的这所学校,虽然他们这个学校是个贵族学校,但是也是有几个上重点分数线的黄金专业撑门面。这个女孩读的正是这种专业。
但毕竟对外的名声是贵族学校,基础设施都比其他学校要好,所以学费住宿费等等费用,也相对高一点点,女孩的父母供养她有些吃力,所以她是借贷上学的。
读了大学,她和其他的Omega没有什么不同,爱打扮,爱社交,也会去做兼职,很快,她就有了男友。
生活似乎变得很温馨。
事情的转折就在一天下午下课后。
女孩的父母找了过来。
当时女孩正和闺蜜、男友三人说说笑笑地背着包准备去吃晚饭。
一身污泥难民服的中年AO夫夫将她拦住,不由分说地让她上交工资。
她哭了,为什么父母要让她这么丢人,他们又不是没有好衣服,为什么要故意穿成这样?
还找她要钱。
她读书他们没有给一分学费,只在第一学期的第一个月,象征性地给了她一点生活费,后来就再也没管过她,这几年她找了份高薪的兼职,好不容易还了一部分学费,过年时她还为替父母减负而高兴地同父母分享,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就成了父母反向找她要钱的凭证。
“你弟弟辍学了,他要去做生意,你作为姐姐,得拿出点钱来,”父母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做家教难道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带的那个孩子不听话,她还要陪笑脸忍气吞声,如果家长不配合,她的工作就更难做。她现在攒的钱只够她付下个学期的学费,并没有多余的钱去补贴她那个不学无术的Alpha弟弟。
“你不给?那我就将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去给老Alpha当情妇的事抖落出去,”她母亲冷笑着说。
女孩震惊了,“我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了?”
“你没有你哪来的钱?”她父亲紧接着说,“一年赚一万?你把我和你妈当傻子耍?知道我们俩干多久的活才能有这个数?你不是去做婊子,干什么活能赚那么多?”
女孩气得哭了,她为父母的浅薄认知而感到悲哀。
但在看到不远处闺蜜和男友好奇又古怪的眼神,以及周围陆陆续续看热闹的人,那些不明所以的指指点点后,为了尽快息事宁人,她还是带父母去ATM机上取了钱。
那是她辛辛苦苦攒的血汗钱。
之后,她独自送父母去了火车站。
本来她想让他们买卧铺,如果这钱是她的,他们可能立马就会点头同意,但钱已经到了他们手里,就是他们自己的钱,自己的钱怎么能不省着用?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