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陪着笑，引导谷掌事说了很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话，苏柳听得很满意，谷掌事也吹得很满足，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双赢。

很快，一行人来到专门放置餐车的工作间。

原本小程洗好餐车就能离开，但因为临时调动，被管理的工头为难。工头要求小程必须洗好昨夜至今晨堆积的所有碗筷，才会在调动函上签字放他走。

免费的羊毛不薅白不薅，何况小程还得罪了谷掌事，居然被派去牧场，底下的人自然见风使舵，也开始为难小程。

这些琐事虽然干起来不费劲，但被为难得多了，是个人也会发火。

苏柳到的时候，小程正和工头因为洗碗的事吵着架。

“凭什么我洗？谁规定了？”

“嘿你这刺头，跟你好的那几个这几天都跑了，你要是撂担子不干，你怎么不硬气点，跟着他们一块儿滚蛋？”

“我想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芝麻丁点的官，也开始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吗？”

“不装了是吧？还以为你最近学乖了呢。昨天你偷吃了一顿晚饭，我是给你留面子才没有上报，你以为你真的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我怎么偷吃了？”小程这下不淡定了，毕竟偷吃是要扣工分的，还会因性质恶劣被大伙儿嘲笑。

“你没偷吃，哟，你没偷吃……哈哈，”工头眉飞色舞地重复小程的话，眼神邪贱，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小程，似乎在说：你给我点好处封我的嘴，不然你看我会做出点什么……

谷掌事咳嗽了几声，表情严肃公平，似乎像个可靠的上级一样，站在小程的立场上警告工头，“小程是个守规矩的人，怎么会偷吃？应该是那晚的血奴多吃了一盒。”

工头这下才看到谷掌事，忙弯着腰陪笑，“对对对，您说得对。”

谷掌事得意地背起手，看向小程时，眼神也不似之前不屑，他含着慈祥的笑说，“小程，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带着他们走，别误了正事。”

小程有些愤怒又有些意外地看了谷掌事一眼，随后低头沉默了片刻，终于给谷掌事行了一礼，才带着苏柳他们离开。

离得远了，苏柳听到谷掌事又在吹嘘他的好人好事。

“这个小程啊，人还是不错的。”

“谷掌事您也太好欺负了，这种人您还帮他说话，要是在我手下，看我不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哎，说这种话没意思……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能帮一点是一点。”

苏柳乐不可支，谷掌事还懂“给个棒槌加颗枣”以及立“两面三刀”的人设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会媚上御下？

不知道接下去的剧本，谷掌事能不能熬过三天？

正偷着乐，漆风泠的手轻轻触碰苏柳的指尖，见苏柳不抗拒，便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苏柳的手。

漆风泠微凉的手温，不再像从前那样携带着一股淡淡的香草味，漆风泠身上没有任何味道，似乎真的是个非常普通的人类男性Alpha。

“你还回了趟庄园？”苏柳小声问漆风泠。

漆风泠肩上背的小包裹的规格，看着很像上次给苏柳装了些贴身衣物的那个。

漆风泠现在这张脸很寡淡，是那种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类型，但若是仔细去看，他那双眼睛依旧很美，再配上完美比例的身材，算是个黄金适婚对象，难怪遭人眼热。

见苏柳终于愿意理他，漆风泠微微点头，唇齿微动地暗示道：这次这些，也是他的炫技之作。

苏柳很想咬漆风泠的唇，省得他总是说出一些没羞没臊的话。

一行人沉默着走着，只有纪诃像个天真的孩子，将苏柳不吃的另一份早餐给了小程。由于这个动作，纪诃由原来的落后半步，变成跟小程并肩走在前头，纪诃见小程道谢后边走边吃，他犹豫了一会儿，也开始边吃边走。

掉在土路上的碎渣，被闻着味追过来的蚂蚁，勤勤恳恳地搬运走。

苏柳定睛一看，今天的早饭，居然是羊肉夹馍。

怪不得味那么重。

这个季节可不是羊最好吃的时候，也许是小厨房变着花样，想要遵从李安的意思照顾好这些血奴，于是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这样的讨好，不知道又气哭了多少牧民。

苏柳叹了口气。

在去牧场之前，小程先带着苏柳他们去衣食办领了帐篷、干粮和水壶，牧民不比其他，有时候夜里可能要住在牧场。

不擅长不代表一无所知，小程边说着注意事项，边利索地整理好行囊，刚一抬眼，他见纪诃瘦的跟个竹竿似的一点肌肉都没有，便将纪诃的行囊也一起背了，等他想着照顾苏柳，却发现苏柳的未婚夫早就将他们的行囊都扛在肩上。

小程笑了笑，眼神中是对苏柳有这么好的未婚夫的羡慕，他看向远方感叹了一下，有些惆怅。

纪诃似乎感受到了小程的寂寞，便捏着拳头鼓励道，“你放心，我家小……小红很厉害，跟着我们小红，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小程显然不太信，但是还是给面子地笑了，毕竟自从认识了苏柳，他已经吃了两顿伙食很好的餐食，实际的好处也不是没收到，“好，为了新的生活，走！”

说着，他豪情万丈地率先带头走了出去。

“小红，你怎么能去牧场，这是谁的命令？”

衣食办门口，苏柳的“靠山”砀夏找了过来，谷掌事在后面陪着笑。

苏柳忙眼泪汪汪地看着砀夏。

砀夏已经是苏柳的迷弟，虽然对这张丑脸也有些排斥，但好歹没露出嫌弃的脸色，见苏柳这么委屈，砀夏气得不行，立刻抽了谷掌事一掌，“想造反吗？”

谷掌事当然也委屈得不行，但有婚约的Omega确实不能当血奴，这是明文规定，被砀夏这么甩脸，他又痛又苦，“大人，这……不合规矩。”

砀夏可不管这些，“什么规矩？我看你们这些掌事天天吃香喝辣，宰羊割鸡，难道也是规矩？”

“……，”被点破了勾当，谷掌事瞬间像个气球一样瘪了。

按照规矩，掌事的日常伙食也没有那么奢侈，他们的确暗地里背着主子搞起了特权。毕竟他们服务的是血族，这些人类的食物除了拿去卖，就是供给庄园仆役，多一点少一点只要他们互相打个掩护别搞得太过头，就算被公爵知道，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你们不要为我吵架，不值得的，”苏柳像个绿茶一样撅着嘴，只是他那张脸实在过分丑陋，使得这股茶味也变得像馊了的涮锅水一样恶心。

砀夏眼皮一跳，似乎终于有些受不了苏柳，默默扭过头去。

谷掌事更是不耐烦地翻起了白眼。

只有漆风泠盯着苏柳撅起的嘴看得入神，眼底还带着温润的笑意。

苏柳被漆风泠看得赶紧抿住唇，他似乎被漆风泠的视线轻薄了。

小程和纪诃默默看着苏柳和他男友的互动，都有些磕到了似的，彼此对视了几眼。

“牧场很危险，夜里可能有狼，”砀夏提醒苏柳，让他们几个Omega去放羊的人，用心极其险恶。

“也不是只他们几个，”谷掌事脸上带着巴掌印，耐心地解释道，“划给他们的那一片没有狼，是靠里侧最安全的区域。”

“是吗？”砀夏负手而立，虽然他是个很窝囊的血族，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气场。

“对对对，”谷掌事的狗腿，老井跑来了，他忙替谷掌事说话。

“既然是误会，那我就去放羊吧，”苏柳像个很好忽悠的傻子，似乎没看懂靠山的暗示，依旧跳进了火坑。

砀夏脑洞很大，既然苏柳没有就坡下驴，应该是有别的计划，他不好多说，只好又恪守了作为靠山的威严，要求谷掌事对苏柳他们多照顾一点，便最后冲苏柳隐晦地点点头，离开了。

等他走后，谷掌事的气势又强硬起来，他斜眼冲着砀夏离开的方向轻嗤了一声，似乎在说：我心中只认公爵大人一个主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我还有隐藏身份，我可是反抗军的人……

这时，老井这个“嫡系狗腿”充分发挥他的作用，冲苏柳几人吼道，“看什么？还不快去干活，有了靠山也不是你们好吃懒做的借口。”

说得义正辞严，似乎作为一代清流，很看不起关系户。

小程看了眼老井，冷笑了一声，随即利索地背着行囊往牧场走。

在他身后，是小跑着跟上他的纪诃。

苏柳唯唯诺诺地跟着漆风泠，似乎未婚夫来了之后，人都变柔弱了。

一行人离得远了，小程开始大吐苦水。

“那个姓井的最不要脸，谷掌事那个爱吹牛的侄子喝醉酒后，不止一次说起过他，说他逢年过节就去谷掌事家里当牛做马，像条癞皮狗一样，被他们呼来唤去。”

“现在装起清高来了，他怎么配？”

“还有谷掌事那个侄媳妇，什么人啊，想要好的房子，把我们这些人赶出来，他一个人就要用三间，他怎么不干脆去当土匪？”

“这一家子都是些啥人？之前闹得跟什么似的，谷掌事他倒好，一分钱不肯出，倒是想了个昏招，用各种借口克扣我们的工资，还把昧下的钱支给他侄媳妇用，这么一来，他们又和和美美了，真恶心。”

纪诃震惊地捂住嘴，似乎头一回听说还有这种骚操作。

苏柳却觉得谷掌事的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但拿来动摇军心却足以致命。

作为一个掌管仆役的掌事，他的权利不大不小，却恰好掌握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谷掌事没有业务能力，没有人格魅力，也不懂人情世故，是典型的需要接受改造的三无产品。不仅在反抗军中是一粒老鼠屎，就算他只是个身份普通的人，也不适合放出来工作。

“纪管事是他什么人？我听说他能爬到今天，背后是纪管事撑着。”苏柳凑上前去，捂着下半张脸八卦道。

盖住了半张脸的苏柳显得没有那么吓人，但小程更习惯盯着苏柳那洁白的贝齿，因此还是条件反射地退后了半步，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歉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长得这样，一般人很难接受，我已经习惯了，”苏柳笑着说。

小程更觉得愧疚了，自从他知道苏柳并不是整容整成这样的，而是天生就长这样，他不可避免还是会有些害怕苏柳的脸。

在这个崇尚美的世道，整容并不是一件稀罕事。为了能得到血族大人的青睐，梦想有一天能实现阶级跨越，Omega们争奇斗艳并不罕见，稍微有些姿色又对容貌不自信的Omega，都会去整容。只是他们不知道，越是纯血血族，越喜欢自然的美人。

这一点，小程也是到了这个庄园才知道的。

因此，他才会讨厌那种赚黑心钱的诊所，这么大的事，他们这个产业链的上层人士，肯定早就知道，还到处传销说什么“你的梦想，由我们来实现”，真是虚伪。

但是……小程觉得，苏柳应该去整容。

哪怕他没钱，只要苏柳愿意，小程砸锅卖铁，也会借钱让苏柳去。

苏柳那张脸，像个夜叉，真的太吓人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苏柳又露出了洁白的贝齿，让小程的视线有了放置的位置。

“……谷掌事这个背景，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对不对，”小程犹豫了一下，在朝四周仔细打量了几眼后，小声说道，“他年轻的时候，好像跟纪管事有过一腿。”

“还有这种事？”苏柳都震惊了，这个小道消息，恐怕连老李和刘维桢都没听说过。

纪诃更是捂住了耳朵，他很羞涩，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天方夜谭。

小程隐晦地眨了眨眼，“是他侄子最好的哥们亲口说的，但只说了一次。毕竟我们都知道谷掌事那个侄子很爱吹牛，但后来其他好事者找他侄子喝酒，想要再套套话，他侄子却矢口否认了，而他那个好哥们也突然就回了老家，所以……很多人都以为是他侄子的哥们瞎说的，这事无从查证，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这极有可能是真的。

那个哥们应该不是回老家，而是“回老家”。

但这件事太惊世骇俗，毕竟Beta不能生育，但可以做那种事，有些Alpha荤素不忌，为了贪图一时的快乐，会找一些清秀的Beta玩玩，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以纪管事那种，当了拟血族还管不住嘴和手的急色样，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