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一般的集训持续进行中,积累的疲劳体现在队员们的身上,就是越发僵硬的肌肉群,还有逐渐安静下来的理疗室。
最开始的两天还有精神在接受拉伸的时候和我说话聊天,随着日程的推进,平常再有精神的队员也难以招架,而我又不能每次都任由他们睡在那里,为了这点,我还特意花钱买了个小闹钟过来,这样就不用一次一次地去叫醒他们了。
训练后的拉伸虽然是约定俗成的过程,实际上却不是每个队员都会遵守,毕竟没有强制规定,我也不会去和队医商讨哪个队员没有完成这个项目。
对自己身体上心的选手自然会懂得保养的重要性,越是高年级的在这一点上越是积极。
而觉得自己还年轻,不重视身体,又或者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意识,因为不是强行要求就试图躲懒,不来接受拉伸的人也有。
今年的新入生中成为一军的三人当中,泽村因为受到克里斯前辈的耳提面命——他自从那次意识到自己的误解之后就对克里斯言听计从,所以每天都会乖乖过来拉伸,小凑是三个人里过往棒球经验最丰富的,也最清楚自己身体的状态,不用人操心,那么只有剩下那一个。
经过几日的观察下来,我发现从来没有在拉伸时间见到过那个入队之后就备受关注的投手降谷晓。
连问了几个人,最后通过两边都有去过的仓持前辈得知,那个人应该只在最开始两天遵守了这个规矩,后面都因为嫌麻烦逃掉了。
“这样可不行呀,能不能麻烦前辈帮忙跟他沟通一下,让他好好过来完成拉伸,不能因为麻烦就忽略身体的保养啊。”
虽然说对于每天都接受高强度训练的运动员来说,没有伤病是不太可能的,但是鉴于之前的种种,我还是不希望在自己眼前发生任何队员因为这些参与不了比赛,甚至是缩短日后的职业生涯。
我试探着向仓持前辈提出请求,被一边等着跟他一起回宿舍的泽村听去。
这个热情洋溢的少年狂放地笑了起来,丰沛的精神配合着他的大嗓门,让这夜间寂静的大楼都要沸腾起来一样。
他不顾仓持嫌他吵闹向他飞去的踢腿,向我保证了一定会带着降谷过来。
“你就安心在这边等着吧,大姐头!”
“……?”我惯性挂在嘴角的微笑一僵,没能问出对方对我的这奇异称呼的由来,他已经踢趿着拖鞋,噼里啪啦跑走了。
……
片刻的等待过后,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果不其然是泽村带着人闯入了房间。
被扯着手臂带进来的降谷宛如正逛着街被人贩子一把抱走的小孩,一脸没有反应过来的呆然,还在问泽村为什么要拖着他过来。
“你逃掉拉伸的事情都被大姐头发现了,赶紧死心,好好接受大姐头的洗礼吧!”
“那是什么?”
在场的没有一个跟得上泽村的节奏,他交代完自己想说的,跟我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猛然回头冲进了夜色里。
我和降谷一起目送着他的背影,沉默充斥着这间房间。
他转过头来跟我对视上,我颤动着脸部肌肉调整尴尬的表情,跟他解释道:“我听说你这几天没有接受过拉伸,这样的话可能会撑不到最后两天的练习赛,所以拜托了他把你带过来。”
我尽量平和自己的语气,毕竟之前没有跟他深入交流过,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不想要接受拉伸的原因是什么。
“是吗,我感觉自己还行,前辈们也没强制要求过,所以我以为可以选择不来的。”
让我松一口气的是,这位少年只是没有意识到拉伸的作用,不是出于什么别的难搞的想法。他不像他那个外向过头的同期,可能不善于跟前辈沟通,因此也没有人去提醒他。
“是没有作为硬性规定,但是在训练量较大的集训期间完成这一步也是很重要的一环。身体才是维系表现的关键,你作为投手需要纤细的掌控力,更加应该注意不是吗。”
苦口婆心一番劝说,好在他确实也是一个能听进话的孩子,乖乖应承了,之后几天都有过来。
给他推拿的过程中我发现,他虽然拥有着高速球这一令人艳羡的棒球上面的天赋,身体却远远不及其天赋一般,称不上强壮。
他应该是入学前短时间内窜高了不少,摄入的营养又跟不上身体需要的,导致站在路边看上去就像一根空落落的电线杆子,让人不禁担忧是不是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刮倒。
“你的身体比不上泽村那样柔软,再加上你的投球方式,感觉是很容易受伤的体质,平时一定要多注意劳逸结合,做足热身,打好基础啊。”
我担忧地看着他,他认真点头。
“知道了,大姐头,我会小心的。”
“……”
你小子怎么也?谁是你们大姐头啊喂!
……
转眼到了集训最后两天,部员们迎来了期待已久的练习赛。尤其是一年级的那两个投手,面对珍贵的表现机会摩拳擦掌,可惜筋疲力尽的身体违背了他们的期待,发挥出的水平并不能达到预期的标准,被对手杀了个片甲不留。
相较于一年级的两人,丹波前辈则在比赛中逐渐掌握了节奏,眼见着状态越来越好,却因为一颗意料之外的触身球,让现场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
我不承担记录员的职责,当时只是作为旁观人员隔着人群在球场外远远看到那一幕。
遥远的距离让我不能立即明白发生的事情,直到从他校的学生口中隐隐捕捉到“触身球”的字眼,当即头皮一麻,反应过来时我已经驱动双腿飞快穿越人群,找到备在等候区的保温箱,掏出了里面的冰袋。
丹波前辈被团团围住,片冈监督指挥着现场秩序,我拨开挡在前面的部员,看到丹波前辈已经由人搀扶着半坐起来,他的头盔掉落在地,脸颊靠近下颌的位置有一个隐隐泛红的擦痕。
‘怎么偏偏是这么不巧的位置!’
狠狠咬了下牙,我双膝着地稳定身型,弯下腰对上丹波前辈的脸,一手固定他的头部,轻轻将手中的冰袋贴到他的伤处。
他应该处在肾上腺素飙升的状态,短时间内痛感不明显,还在试图挣脱束缚站立起来,被众人压制,我简单评估了一下他的意识情况,确定他没有出现脑震荡的症状,暂时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就有两个部员带着担架赶到,大田部长已经开着车等在了门口,监督和小礼要陪同着去医院,我就没有再跟上去。
比赛中断,剩下的部员面面相觑,今天的训练只有草草收场。
毕竟是伤在头部,为了排除各种隐患想必要接受的检查不少,监督他们这一去就是一下午。
吃过晚饭后有不少部员等候在食堂中,本来今天是集训最后一天,约定着要好好庆祝一番,结果却没想到出了这种意外。
丹波前辈作为队内目前最成熟的投手,骤然丧失这一重要战力,还是在这种关键时期,球队无可避免陷入低迷情绪之中。我和另几个经理我们单独坐了一桌,一顿饭食不下咽,是咸是淡都分不太清楚。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春乃坐在我的对面,她难掩不安的表情,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六月的天却好似感到寒冷一般微微颤抖着。
“会没事的,一定。我们要相信大家的实力,积攒下来的努力是不会骗人的,让我们一起等待着丹波君回来吧。”
贵子前辈安抚着大家的情绪,她伸手握住春乃的指节,我们几个紧追着也将手伸过去,其实大家的指尖都是一片冰凉,但我们还是紧紧握成了一团,像是那手心里有什么不得不去守护的珍贵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