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后总算清闲了一阵子,李文寒自那天后再也没出现过,不知道是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还是被高利贷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无论是那种对李衍来说都是好消息。
昨晚下了一场雨,拉开窗帘入眼即是一片新绿,雨滴顺着树叶落在土壤里,顶头乌云布满苍穹,阴沉沉的,压的人透不过气。
出门前李衍右眼皮跳了好几下,他按了按眼皮拿过靠在墙上的伞出了门,出了楼凉风习习,雨洗刷过的清新空气伴着草木芬芳灌进骨髓。
前面早餐店开门了,但人不怎么多,李衍买了一杯豆浆拿在手里沿着小路往学校走去。
校园里路灯还亮着,人有些少,李衍上了二楼,走廊里一个人影蹲在一班教室门口,离得远看不清脸,但那个轮廓对李衍来说简直熟的不能熟,他加快脚步朝那个身影走去,在快靠近时那个身影站了起来,俩人面对面站着,夏怜幽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刚睡醒,他眼眶红的不太正常。
李衍心一跳,看着夏怜幽的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夏怜幽揉揉双眼:“没事,刚有个虫飞进去了,有点痒就揉了一下。”
李衍看着他没动作,几秒后才开口:“两只眼睛都有虫飞进去了?”
夏怜幽点点头:“是啊。”
李衍也不知道信没信,点点头掏出钥匙开门。
俩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白炽灯光铺满教室,早自习是范芝的英语课,刚开始给他们发的150道阅读理解范芝查了一次就没动静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夏怜幽一有空就闲下来做,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五篇了。
不过现在比起这五篇阅读理解,更重要的还是他昨晚的五千字检讨,他真心不理解为什么领导总喜欢让人写检讨,写就算了还是千字打底,写完交上去也不见得他们会认真看完,学生们也写着敷衍了事,第一天写完第二天就把检讨内容忘的一干二净,过几天还是那副死样子,毫无作用。
虽然没作用但还是要写,夏怜幽从书包里掏出六张A4便签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夏怜幽为了凑够这五千字愣是熬到了凌晨四点半,挑灯夜战,写得他崩溃,曾一度想悬梁自尽又因为怕疼而放弃这个念头,编到后面他恨不得上网找篇小说写进去混淆视听,夏小少爷顶着黑眼圈,熬红的眼眶直到凌晨四点半总算把这五千字凑齐,写完了上下眼皮直打架,他笔一撂,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五点半,吵人的闹钟准时响起,夏怜幽脑子一片混乱,但眼睛已经不受控制地睁开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眼前浮白,耳朵听不到声音,足足过了一分钟眼前才渐渐清晰。
他拖着软绵绵的身子进了洗漱间,一把冷水泼到脸上才清醒了点,下楼时,钟念和夏晟已经在吃早餐了,俩人都穿着考究裁定的黑色西服,那完美的装扮配上俩人强大的气场,仿佛分分钟就能搞定一个几个亿的大单子。
“爸妈,早上好。”夏怜幽把书包往餐椅上一扔,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拿着三明治啃,和面前正襟危坐,动作优雅的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钟念眉头一皱:“你干嘛了?怎么看着像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黑眼圈都出来了。”
夏怜幽有气无力回:“写检讨写了一晚上,我感觉自己出了这个门就能原地飞升了……”
夏晟没忍住笑了一声:“儿子,我没猜错的话你写过的检讨都能出一本书了吧,你到底在学校里干什么了?老师也不给我们打电话,天天让写检讨有什么用吗?”
夏怜幽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可能是领导爱好呢。”
父子俩聊了会儿后便一道出了门,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得夏怜幽稍微清醒了点。
夏怜幽搭父母顺风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学校,他来时校园里还很安静,花坛里的路灯下几只飞蛾往发光处飞。
夏怜幽上了二楼,走廊里空无一人,灯光也很暗,他站了一会儿只感觉脑袋晕,眼皮又开始打架索性蹲下来把头埋在双膝间眯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糊糊睡快要 着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很轻,他抬起头一道高挑的身影映入视线,直觉告诉他那是李衍,他站起身看那道身影走到自己面前然后露出那张好看的脸。
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夏怜幽拿着检讨朝主任办公室走去,这个时间点主任办公室已经亮着灯了,他走近敲了下门,钟凯祥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门外:“进来吧。”
夏怜幽走进去把检讨放在办公桌上:“主任,五千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刚刚好,您要不要数一下?”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纸张钟凯祥从抽屉里拿出许久不戴的眼镜用镜布擦擦戴上认真看了起来 ,夏怜幽的字是很标准的的楷体,一眼看过去非常舒服。
办公室里安静的只能听到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不知道看了多久,久到夏怜幽腿都站麻了钟凯祥才拿起一旁的笔在便签纸上写了句评语,夏怜幽垂眸一看——整体水平上升,语句没有明显错误,成语运用的很好,继续保持,再接再厉。
钟凯祥大笔一挥,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随后拿给夏怜幽:“不错,有进步,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收到你的检讨。”
夏怜幽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都是主任抓的好。”
钟凯祥摘下眼镜朝门口比了个“请”的手势,满脸写着“请滚。”
夏怜幽麻溜滚了。
出来时走廊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夏怜幽把检讨揉成一团揣裤兜里朝教室走去,后门口没见李衍的身影,夏怜幽走进教室拍了一下正在狼吞虎咽的刘轻扬问:“李衍呢?”
本来范芝就规定过热食不能进教室,前两节还是范芝的课;夏怜幽这一拍差点把刘轻扬心脏病拍出来。
“靠!”刘轻扬骂了一声,转头看到是夏怜幽又闭了嘴“怜哥,以后要是查出我有心脏病了那一定是被你吓的。”
“少废话,李衍呢?”
刘轻扬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衍哥才不见了几分钟就这么着急,怜哥,你觉不觉得自己有点过于黏衍哥了?”
夏怜幽:“怎么了,不能黏吗?我乐意黏着他。”
刘轻扬:“……行啊,您开心就好哈哈 ”
“所以李衍呢?”
刘轻扬往后门口看了一眼:“刚朝后门出去了,估计在厕所吧。”
夏怜幽抬腿朝后门走去:“废话真多。”
刘轻扬:“……”
到底谁能管管???
李衍站在最后一个隔间里,他背抵着门,手里拿着手机,上面正在播放一段视频,一个废弃空旷的仓库,周边什么都没有,男人凄惨的哭声和叫声格外响亮。
视频里的男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李文寒,这个从前光鲜亮丽,让他崇拜的男人此时此刻被人按在地上跪着,脸肿的面目全非,手被打废一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有时候李衍都怀疑从前那个李文寒是否真的存过。
视频放完后紧跟着一条信息蹦了出来——五十万,十一点带来城外的废弃油厂,敢报警我就撕票。
李衍面无表情打字:[让他死。]
对面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隔了几秒又发了几张照片过来,是章颖和章婉婉,章颖抱着章婉婉满脸惊恐万分缩在角落。
李衍瞬间捏紧拳头,恨不能穿过屏幕把那群人全杀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是他一直拖着我们也不想这样,我们只要钱,钱到手就放人,别想着报警。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是警车来的快还是我的刀快。
李衍戳在屏幕上的拇指因为过于用力而指尖泛白:[我不报警,那对母女少一根头发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李衍深吸一口气关手机走出隔间,门口,夏怜幽听到动静便抬头看去,俩人视线相撞,这一次,谁都先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