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
天野盯着那群人,来到孟清田身边抓起她的手,小声说了一句便要拉她走。
这动作太过亲昵,孟清田心下一惊却来不及细想,因为身后也是一样的小混混,眨眼间就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呦!瞧瞧这是谁啊!我还以为是哪个眼瞎的认错人了呢!”
一个瘦高个从人群中挺身而出,甩动着手里的木棍冲天野笑起来,脸上的伤疤随着轻佻的话音一扯一扯。天野将孟清田拉到自己身边,也不说话,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身体则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出击。
“嘿嘿,认没认错的,看看不就知道了?”另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什么人都有可能认错,但我们的小六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认错的!你们说,是吗?”
余下的人闻言附和着,嘻嘻哈哈笑起来,一个谄媚的声音趁机插进来:“那可得把这位姑娘请到一边去,咱们小六子那么怜香惜玉,把姑娘吓到了可就不好了!”说话间就大摇大摆向孟清田走来。
这阵仗本就吓人,更别说那人五大三粗,个头比天野还要高一些。孟清田下意识躲到天野身后,天野护着她,一个转身面向了最先开口的瘦高个。
“山鹰哥,”他重重地低下头,“我与这位姑娘不过萍水相逢,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还望山鹰哥可以放过她。”
“哼,”叫山鹰的嗤笑一声,“多年不见,成情种啦?”他笑着又摇摇头,“哦,不对,我们小六子向来就是情种。从前星夜私奔,现在又英雄救美,啧啧,”他摇摇头,忽地面色一变,身后的大汉便一把将孟清田拽了出去。
天野急忙回转身拉扯,却终究慢了一步,两人堪堪抓在一起的手被硬生生拉开。他还想追过去,两旁的小混混潮水一般向他围拢过来,二话不说就对他拳打脚踢。
他一开始还能勉强反抗,然而双拳不敌四手,他很快便被人打趴在地,拳头、腿脚、棍棒,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
“天野!”孟清田被那壮汉紧紧箍着,隔着人群甚至看不见天野的影子。那些人一身蛮力发泄在他身上,她一开始还能听见他的呻吟,渐渐地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挣扎着,喊叫着,声音越来越大,人也由于愤怒变得无所畏惧。“天野!”在弯腰将那壮汉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之后,她终于从壮汉的怀里掉到了地上。
她在人堆里钻来挤去,想要凑到天野身边。可是越往前凑,越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直往她的鼻子里钻,令她恐惧。身边的人群像嗜血的动物一般,尽管距离那风暴中心很远,却一个个挥动着手脚,眼中带着迷狂的色彩,嘴角带着麻木的笑意,令人心惊。
他们鼓噪着,动作整齐划一,欢呼声以一种富有韵律感的节奏一浪高过一浪。孟清田越是往前走,便越是害怕,担心天野可能已经被打死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寂静,面前的人群突然一分为二,在她面前让出一条路来。路的尽头瘦高个拄着棍子坐在一人背上,而天野趴在他脚下,血污糊了满脸,甚至分不清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失声,愣怔半晌要冲天野奔过去时,双臂被人牢牢抓住将她按到了地上。
有人拿着石头举到天野头顶,她惊惧莫名,奋力挣扎着的同时控制不住地大声呼喊起天野的名字。
“啧啧,”山鹰笑着摇摇头示意那人离开,“你们这样,倒搞得我像是个坏人了。”
他抬起眼帘,目光射向孟清田,那眼神里,像是有浓稠得化不开的恨意。
他抬抬手里的棍子,孟清田便被人押着拉到了距离天野更近的地方。血腥气更浓烈了一些,她顺着气味来处看过去,天野糊满血污的一张脸几乎已经变形。高高肿胀的眼睛上方一道寸长的豁口向外翻着皮肉,不断向外涌着鲜血将五官遮掩。
她看不到他漂亮的眼睛,也感觉不到他漂亮的脸上有活人的气息,泪水不受控制淌了满脸。
“放心,”山鹰把棍子杵在天野的手背上,“他还没死呢。”
天野痛苦地哼了一声,身体有刹那的活动。
“看你们俩这样子,”山鹰抬起头,戏谑地看着孟清田,“感情应当很深厚了吧?”他徐徐站起身,向孟清田走过来,“不过,要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接纳了你,还得看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秘密。”
他说着,走到天野身边抓起天野的一只手向孟清田晃晃,“他天生六指,告诉你了吗?”
孟清田向那手看过去,触目却只看到满手的伤痕。他那只手一直缠着布条,她确实没有见过。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或多或少都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更何况,他这秘密丝毫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
“所以呢?”她抬眼看山鹰。
“所以呢?”山鹰哈哈笑起来,像在掩饰自己震惊的样子,徐徐向她俯下身道,“所以,他其实是个怪胎呀!你没看见吗?”他把天野的手拽到孟清田的眼前,想把那根变形的手指戳进她眼里一样。
她却只看见天野被拉扯殴打到变形的身体。
“这下看清楚了吗?”山鹰一甩手将天野扔到地上,天野毫无还手之力的身躯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佝偻在地上,看起来那么可怜。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孟清田昂起头,“看清楚了,又怎样呢?手长坏了不过干活不方便一些,可要是心长坏了,那害处可就大了。”
山鹰闻言愣了一愣,忽而又放声大笑起来,“不不不!”他摇摇手指头,转身就把天野踩在脚下。
天野被他踩得呕出一口血,他却拿着把小刀弯下了腰,将那小刀在天野手边比划来去,以一种近乎疯癫的狂躁抽搐着嘴角,“你看,”他举起自己一只手,“正常的手应该长这样,他这样的,就应该把那根多余的手指——”
他用刀比划一下,“——剁掉!”
孟清田瞥向那把刀,那小刀不过三寸来长,刀片薄如纸张,绝不可能一下子把手指剁掉。想到刀片划在血肉上反复切割的场景,孟清田声嘶力竭地吼起来:“求你!不要!”
她扑向前抱住山鹰的腿,“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只要你不伤害他!”
“你都能满足?”山鹰听到这话果真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怀疑道,“我倒觉得你未必能满足。”他贪婪的眼睛从上到下扫视孟清田一遍,在孟清田后背发凉之际,又忽地笑了,“我想要一个人起死回生,你办得到吗?”
“起死回生?”孟清田没想到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这个人根本就是想要天野死。可是看一眼趴在地上的天野,他还那么年轻,对生活充满热情,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于是装出一点好奇的样子,试探道:“像你这样的人,竟也有放不下的人?”
那山鹰果然上了钩,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他,我又怎么会失去她?”说着就要举刀向天野插去。
“跟我说说!”孟清田拉住山鹰,“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山鹰停下手里的动作,阴狠的眼睛里现出温情,“她——是全天下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她不嫌弃我相貌丑陋,也不在乎我没有本事,只是一心一意对我好。”
他说着微笑起来,像是陷在了往日幸福的回忆中。可不过片刻时光,疯狂的神色便重新笼上了他的眉眼,他看着孟清田冷冷一笑,压低声音道:“可现在她是个死人了,为了让她黄泉下瞑目,这个人,”他指指天野,“也得死!”
“她是怎么死的?”孟清田还想拖延一些时间,那山鹰却不再上当了,招呼两个手下拎来两桶水,一股脑全都浇到了天野身上。
天野咳嗽了两声醒转过来,山鹰命人将天野拉到巷子尽头倒挂起来。
“你知道一个人最痛苦的死法是什么吗?”他问孟清田。
孟清田被人推着走到巷道尽头心里愈加绝望,刚刚的大路上就没什么人,现在被赶到这里,怕更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山鹰也不等她的回答,自顾自道:“凌迟。听说这是南人发明的刑罚,真是聪明绝顶。”
他走到天野身边,天野的脸因为充血更加肿胀。他拍拍他的脸,嘴里啧啧两声,“被打成这样,可别让阿香认不出来了。”
“呸!”天野啐一口,张口时声音含糊不清,“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呵!呵呵……”山鹰冷笑两声,忽地面色一冷便向天野走去,“还是这么冥顽不灵是吧?先把你的舌头割了!”
天野倒挂在那里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孟清田挣扎着想要上前阻拦,被人拉住动弹不得。
天野的脸被人捏着,嘴巴大张。眼看山鹰的刀刃马上就要伸到他的嘴里,孟清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黑暗之中却听风声呼啸,紧接着便有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响起:“贼人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