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好香……”
“是活人……”
漆黑的廊道里响起吞咽的声音,四周渐渐响起了怪异的声音,似有沉重的脚步和指甲爪在木板上的磨擦声。顾余州耳尖微动,一把将恶鬼扔下了楼。
那恶鬼被扔下去狠狠砸在青石地里,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下一秒那堆附骨烂肉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无数双白色的眼睛贪婪地盯着楼道中的青年,那腐烂的腥臭随着一个个恶鬼出现越来越重。
“吃了他!”
随着一声大喊,所有恶鬼不再犹豫,贪婪地扑向顾余州。顾余州余光瞥向刚才的声源,在第一个女鬼快近身时,手起剑落便砍下一颗头颅,几乎不敢慢。
客栈恶鬼的数量有些多,他没那么蠢会和这些鬼东西耗下去,在快速解决近身的几个鬼后,把地上的残尸一脚踢砸在最前边一堆鬼身上。顾余州不作多想,借此空隙足尖踏过木栏朝刚才的声音的方向飞。
那声音的主人见到对方朝自己飞了过来,下意识地调头就要逃。可顾余州哪里给他机会。
铮——
一柄长剑凌空而至,直接插在了木门上拦住了他的去路。下一刻,顾余州来到他的面前,迅速取下长剑,利刃直指人的颈脖。
顾余州眸子里可谓写满了不悦,看着眼前这个还算有人样的鬼。除去周围那些恶心腐烂失了人样的怪物,只有客栈的掌柜还保持着完整的人样。他看着比鬼还凶神恶煞的顾余州,刚才发出命令的气势不由低了几分。
所谓擒贼先擒王,掌柜子被擒住了,其余的鬼也就安份了下来,一个个盯着顾余州站着原地,就像傀儡木偶。
“你杀不死我们的。”掌柜子双目漆黑盯着顾余州,有几分得意地伸出手去要动那长剑。
可还没有碰到剑身,黑色的腥液溅出,一条手臂落在了地上。掌柜子脸色一僵,右肩巨大的疼痛瞬间漫延。
耳边听那人漫不经心地开口,“那老子就一刀刀地弄,正好你又不会死,可以一遍遍享受死去活来的滋味。”
掌柜子被他这话给吓到了,原本就死白的脸已经白得不能再白了。他虽已是鬼不会死,但是他有痛感。他们这些低级灵只能吃吃那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类,随便一个低灵术者都可以压制他们。
就在他准备再次动手的时候,掌柜子焦急地大声喊了句:“我…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儿!”那锋利的冷刃微顿,青年勾起了一双眸子,不带一丝感情。
“带路。”
楼后是一处荒园子,到处透着腐败的气息,人腰半高的野草丛生,草地上细看都烧焦的残?。
顾余州半眯着眸跟在掌柜的后头,肩上扛着的青锋步子显得随意。前头的掌柜子把人往园子深处带,双眼掩下盘算,直到了地方,扭头转身去唤道:“那人就在这里进去了。”说着自觉得让开了路。
黑洞出现在人眼前,看不清里边有什么,只是它的四周都是奇奇怪怪的赤纹。
掌柜子见他没有防备地迈步上前,低弯的双眸抺过寒意,残破的袖里双手搓了搓。
可下一刻顾余州没有直接走到黑洞前面,而是走到对方的身边,在掌柜愣住疑惑的目光下,二话不说抬脚就把他给踹飞了进去。
“你——”
那恶鬼来不及说,整个身子就飞进了黑乎乎的洞里。顾余州没有犹豫跟了进去。
映入眼眸是一片鲜艳的红色,那焦灼腐烂的气息被花香替代。不远处,红绸帐中,妖艳的女子躺坐于桌案前,手中携着烟袋,狐眸打量着突如其来的“客人”,噗嗤轻笑道:“郎君可是真俊俏。”
顾余州没有发现掌柜子的身影,面对女人的话充耳不闻。见他转身便要走,女人再次开口:“郎君看来是想找人,妾身倒是知道一些儿。”她吸了口烟,朱红的唇中吐出雾来。
顾余州闻言,脚下微顿转过了身去,看向女人。
枫浅衣嘴角微微勾起,继续道:“妾身与郎君有缘,可替郎君瞧瞧姻缘。”云袖一拂,桌案上便多了茶盏以及一个签筒。
顾余州面上带笑,眼底并无半分笑意。他走了过去,漫不经心地开口:“算卦瞧姻缘就不用了,你若真想帮我,就告诉我人在哪里,而不是浪费老子的时间。”
她也不恼,待人走近,枫浅衣看着他却是笑道:“那死鬼本想将郎君推进却引陵都不曾想被郎君先一步动手给踹了进去。只是他更没想到郎君会来到这云幻台,啧,着实有趣。”
“云幻台?”
枫浅衣耐心解释:“郎君有所不知,这云幻台是七百年前隐族的养灵台,如今在沉照京不过是一纸碎境虚无,妾身被困云台多年,百年间才遇缘人不过十人而已。”
顾余州坐了下去,听她这样一话倒是嗤笑了声,不明深意:“那与姑娘还真是有缘。”
人手里的烟杆袋凭空消失,枫浅衣知他无心算卦,两眼盯着人的面貌,眸里疑云浓郁。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
“郎君要找的人,是位罪孽深重的恶人。这样的人,郎君就不怕他害你?”
顾余州眉心轻挑,“什么意思?”
枫浅衣意味不明地勾眸,“他会害了你。郎君不如远离他,不要去找他,这样才能安全回到故土。”
“无趣。”
顾余州显然一下子失去了耐心,他是闲了才会听对方说这些浪费自己的时间。
她倒了杯茶推到对方的面前,“郎君莫急,这茶名魂溯,一杯便能让郎君看清这沉照京最真实的模样。助郎君早日离开了这地方。”
“呵,你觉得我会信你?”看着推到茶盏,“这天上掉陷饼的事,你还是留给别人吧。”顾余州说完起身就走。
枫浅衣没有挽留意思,静静地看着高大的背影离去。
不知走了多久,空荡的周围依旧不见半点活物,就连风声也没有。忽然,他嗅到了一缕熟悉的淡淡清香,再次抬头时,沉重而古老的黑金雕漆扇门挡在他面前。
“吱呀——”
两扇门缓缓地打开,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顾余州神色凛然,迈步走了进去。
似乎是一处内殿,华丽肃静。
珠幕叮咛,纱幔轻拢欲引欲遮,模糊的影子坐在幔帐幕后,香炉里溢出熟悉的龙诞香漫在空气里。
顾余州瞥见那抹影子,觉得熟悉。他下意识地上前往里走,这时风拂了无声息掀了一角纱慢,露出那幕后的主人。
男人的瞳孔骤然一缩。一时间,顾余州停住了脚步,惊异的目光在那人的脸上死死盯着,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榻上,一袭紫衣裘氅的温谨言用手半支脑袋靠在案几上小憩,十分的平静。此时温谨言比记忆中的病秧子看起来小上许多,他的脸也不是那般苍白的模样,面色红润无半分病气。眉目温柔看着乖巧,这张脸变得熟悉又陌生。
在少年的脚边,是散落的册子,貌似是一些话本。
顾余州微垂着眼眸,他正要上前,却听到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进入视野,墨色繁重的华服章示着男人的身份无比贵尊。在那黑色下,暗金龙纹栩栩如生,他看不清对方的脸。随着对方的出现,一种危机感也在逐渐放大。
他看着男人躬下身,修长的指节拾起了地毯上的话本,然后温柔地放在了一边的桌案,不出半点声响。
看着没有醒来的少年,男人的嘴角微弧。
“阿衍…”
这一声很轻,充斥着眷念。以及那压抑制住贪婪。
似乎不够,他又唤了声。
“阿衍……”
顾余州脸色一黑,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无端生起一团火来。
什么阿衍,他是温谨言!
不过这人唤的阿衍倒让他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
轻唤了几声后,顾余州看着对方站在少年的面前,缓缓俯下身。
人的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眼见男人就要贴近温谨言了。
顾余州心下一紧,下意识想冲过去,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整个人被禁固在原地。
“温谨言!”
顾余州冲人大喊,想让对方醒来,可那两人就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少年没有醒来,一个亲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
两人亲吻的画面让他如糟五雷轰顶,顾余州全身寒冷彻骨,他死死地盯着眼前两人相吻的地方。
艹!
直到男人起身,那股禁制瞬间消失。顾余州眯起眸子,没有一丝迟疑地拔剑冲上前,心中的怒火无处可泄。
锋利的剑刃穿过对方,是一片虚无。顾余州眼看着这幻境,满眼森然咬牙道出两个字:“很好。”
云镜台,真是好的很。
他压下那团火,收了剑。扭头低看案几上年少模样的温谨言,不由自嘲了声:“原是幻境,我怎就当真?”
而下一刻,那年少模样的温谨言像是听到了声音,回应一般缓缓睁开的眸子。
四目相对,顾余州不由屏住了呼吸。目光望进那双似染了水雾迷茫,单纯的眸子里。
他犹豫地说:“陛下?”
顾余州这才呼了口气,还以为对方看得见他了。
不过……
那唤住陛下的男人轻声而言:“爱卿睡着了,温大人管朕要人了……”
顾余州不再看这太真实的幻境,他转身掀帘就朝外面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刹那。少年的目光好奇地往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爱卿在看什么?”
他回头,喃喃道:“没什么。”
许是看错了吧。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白天眨间转为了沉着的夜色,还未等顾余州反过来,耳边满是周边繁杂喧嚣不止。
他看着眼前疯狂的一切,混乱的夜城里燃烧着大火。人们四处逃散,求饶声,哭声,愤怒与恐惧一切都在交织。
“城门被锁上了!大家都要死了!”
“谁来救救我…”
“那个恶魔…那个怪物……他会杀光我们的…他会杀光我们的!”
浓郁的血腥与焦肉的臭味充斥着每一寸,他看着这些人无力地挣扎,绝望地企图拍开城门。他们恐惧,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
顾余州站在原地,忽地那些人就像炸了锅的蚂蚁,跑得更快了。
只见一队玄衣黑甲的骑卫突然出现,在他们手中持着弯刀在不停收割着活人的生命。这场杀戮持续了整整三天,直到城中无一个活囗。
屠城结束后,五十个玄衣骑卫在顾余州面前停下。顾余州沉眸,手抚上剑柄。
领头的黑骑在人的目光下带着手下齐刷刷下了马,朝人跪下。
“主人。”
顾余州手一顿,还未回头,从人的身侧一道修长的身影贴近走出。
那人举手投足间散漫,长长的墨发随意披散腰际,此时的他穿了一件黑袍,右耳多了个紫晶耳坠。熟悉的容貌带着阴郁。温谨言满身的戾气,一双眸子犹如死水,里面藏着未减退的杀意。
这样的温谨言,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顾余州忽地响起了那个女人所说的“罪孽深重”。
他盯着人的脸,心道:屠了沉照京的是你,那么你到底是谁?
没有人能活这么多年,没有长生不药,那就只能是怪物了……
“烧干净。”
“是!”
留下一句话,温谨言从他的身体穿过,身后是焚烧的沉照京。
这样满身罪恶的人,怎会是那个病秧子……
却引陵
“当初,隐尊屠了沉照京两次,可曾想有今日这般下场?呵呵…”雌雄莫辨的声音重叠向起,黑色的恶鬼立于残破的楼檐冷笑。
煞红的天光与黑暗搅混,尸堆中无数双眼睛贪婪盯着阵芒中的男人。数不清的尸骨与数不清的恶鬼一点一点地爬出来。
他们想将这个男吞噬入腹,要一囗一囗地吃了他折磨他!但他们又害怕这个男人的手段。
对于姓温的,他们是又恨又怕。
也是,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他所杀?
血泊里,白色的面具落在了尸泥中,阵中的男人手中持着长剑,嘴角溢出腥红被他面无表情地抹去。
“哈哈哈……没了浮煞坠,你这残躯果真撑不了多久!”他笑得猖狂,“你放心,我们会将你带来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