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事交往,不要谈及太多私事。
辛从悦明白这个道理时,有点晚了。
“亲爱的?”
不顾司机小卫的存在,辛从悦拉了拉褚遂宇的衣角,欲言又止。
第二次听到她用如此富有感情的语调喊自己,褚遂宇心神动了动,问:“怎么了?”
“你要是不忙的话—”
“嗯,我挺忙的。”
辛从悦闻言甩开手,拉着脸看窗外。
褚遂宇笑了:“你有话直说,卖什么关子。”
等了五秒,见辛从悦没有反应,他又说:“初二薛亿恒请吃饭,去不去?别找借口,你那天休息,我看过排班表了。”
“想让我去也可以,你写个感谢信,表扬一下我们机组。”
“这点小事,犯得着遮遮掩掩不肯说。”
是小事吗?下飞机时,刘笑辰找她说这事,辛从悦还觉得为难,毕竟她很少找褚遂宇办事,拿不准他的界限。
这会儿见他态度爽朗,她跟着松了口气。
“谢谢亲爱的!”
“谢个屁。”
“……”
除夕辛从悦要飞航班,辛家今年的团圆饭,提前至腊月二十九开席。
下午结束任务,她搭了同事的顺风车回市区。
“小姨!”
若则早已等在马路对面,辛炜牵着多笔站在她身后。
“你们怎么来了”,辛从悦看了两侧没车,快速横穿过去。
“当然是来接你,老姐小心点”,辛炜接过行李箱。
“没事”,辛从悦捏了捏若则的脸蛋,肉乎乎的:“若则穿新衣服了,真可爱。”
若则挥了挥手中的烟花棒,“小舅舅给我买了烟花,晚上一起去放好不好?”
“好哦,咱们快回家,我饿晕了”。
赵丹在厨房炖肉,辛从露帮忙打下手,曹承佑则在贴福字对联。
大门贴上了喜庆的门神,阳台屋檐挂着大红灯笼,酱香四溢的味道从厨房传来,连空气都冒着腾腾的热气。
和许久未见的大姐夫曹承佑打了招呼,辛从悦表情略不自在。
辛炜察言观色,私下悄悄说:“兜兜转转,还是复合了。”
“唔,到底什么情况?”
“妈催大姐抓紧复婚,大姐拒绝了,说和前夫谈恋爱比结婚有意思。”
“嚯,好前卫的思想。”
闲聊几句,菜已上桌,大家齐坐下,等待开席。
客厅吊顶的暖色灯光照下来,桌上的红烧鱼冒着热气,把装修老旧的客厅装点得温馨拥挤。
中间放着一副空碗筷,是给辛明华留的。
赵丹看着供桌上的黑白照片,不免勾起伤心事,面对满桌的佳肴,她举起筷子又放下,轻轻叹了口气。
辛从露给她夹了一个糯米肉丸:“爸在天上看着咱们呢,今天过年,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若则被允许喝汽水,她端着杯子,兴奋得要和每个人碰杯。
大家应和着,氛围热络起来,聊的话题也逐渐轻松。
说到新一年的规划,赵丹突然开口:“我找了份工作,在楼下超市做理货员,年后去上班,到时候可能顾不上接送若则了。”
辛从露微微震惊:“妈,你就在家歇着吧,理货员工资能有多少,我多给你转点生活费补上不就完了。”
“你给的和我赚的是两码事,小炜以后要留在京市工作,那里的房子多贵。我不得趁着现在还能工作多攒点钱,给他准备首付。这年头男方没个房子,连媳妇都娶不上”,她看了眼辛从悦和辛从露姐妹俩,“你们以后可得多帮衬弟弟,咱们家还得指望他”。
其他人都沉默,辛炜听不下去了,嘟囔道:“您儿子又不是傻子,怎么就不能靠自己了。大家专注做好自己的事,我不需要谁帮。”
“能一样吗,你现在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不帮你帮谁?”赵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辛从悦眉头一皱,半开玩笑道:“您别低看您儿子,他学历比我们都高,现在只是年纪小,等他毕业了发展几年,到时候谁帮谁还不一定呢。”
“这话没错,不过男孩子起步阶段总是艰难的,小炜又在遍地都是人才的B市,不晓得要吃多少苦”,赵丹脸上阴转晴,提议道:“咱家物质条件不是很好,不过幸好有你们俩,依我看啊,你们的工资卡要不统一放在我这里保管?到时候从悦结婚的嫁妆、小炜娶媳妇买房,临了也不至于拿不出钱来。”
“您这可就有点偏心了啊,合着我就只出不进呗”,辛从露不满。
曹承佑坐如针毡,他想劝辛从露别计较太多,又怕会影响他们刚修复的关系,只能猛喝水,缓解尴尬。
“爸爸,你喝了我的汽水。”
“对不起,我重新给你倒一杯。”
幸好有若则在,他不至于太无措。
辛炜就惨了,他眼看着老妈和大姐吵起来,而自己就是导火索,只能羞愤地低下头,心中暗自发誓要争气。
“一家人互帮互助,哪有你说得那么难听”,见女儿们反应激烈,赵丹只好退让:“我也就随口一提,不乐意就算了。”
一顿团圆饭,因赵丹的几句话,吃得不欢而散。
辛从悦半个小时前在朋友圈发了年夜饭图片,此时陆续有好友点赞祝福,她看着手机,只觉得心虚加讽刺。
屏幕另一端的褚遂宇,看着这条充满温情的朋友圈,久久地失神。
他母亲早逝,中学时被姥姥姥爷接到益城抚养,十八岁去B市上大学,开始独自生活。父亲褚旭洲对他愧疚多过关心,父子关系看似和谐,实则被继母和两位弟弟妹妹横插入后,并不亲密。
说起来,姥姥姥爷、家中老佣人给他的关心并不少,可他总觉得疲惫孤单,今天看到这张图片,他才意识到,也许自己渴望不过是“家”的感觉。
“成家”的念头在这一刻尤为浓烈,半个小时后,他打给辛从悦:“我在你家附近,下来见一面。”
好运社区是老旧住宅,物业管理落后,居民活动区域除了有个乒乓球台和生锈的健身器材,周围是一片水泥平地。
饭后辛从悦和外甥女在楼下玩仙女棒。
邻居家小孩在放小型的喷泉烟花,呲啦呲啦一阵火星子过后,一股耀眼的火焰喷涌而出,冲天散开,形成一个绚丽缤纷的光柱,若则看得开心,兴奋拍手。
多笔摇着尾巴,盯着火柱的眼睛瞪得贼大。
辛从悦掏出手机给他们拍照。
张若林发来消息:“来我家玩麻将不?小竹子回来了,我把她喊上。”
她有点累了,打算推掉,消息没发出去,张若林抢先一步说:“小竹子已经到了,三缺一,就等你!”
一听裴白竹也在,她心动了:“行,是你爸妈家不?我十分钟到。”
“没错,快来!”
辛从悦收起手机,和辛炜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
裴白竹在B市读研,平时只有过年回益城。作为学生时代亲密无间的死党,眼看人生轨迹渐行渐远,难得的相聚时光,聊往事,谈近况,三人还嫌时间不够用,搓麻这事便被搁置了。
李浩远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无奈这是在准岳父家,他不敢表现得太随意,只能给她们倒水、洗水果,服务到位。
这时褚遂宇的电话,简直救了他一命。
铃声震动很久,辛从悦有些意外:“怎么了?”
褚遂宇把车停在路边空位,抬头看了招牌:“我再惠民超市”。
“呃?”
“来找我。”
辛从悦一脸抱歉,顶住张若林和裴白竹好奇又八卦的眼神,敷衍着说:“改天把他介绍给你们认识。”
门面朴素的社区超市,一辆冰蓝色的跑车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审美变这么浮夸了?辛从悦正疑惑,车灯闪了两下,门突然开了。
他迈着修长的腿下车,半靠在引擎盖上,抱着手臂看她。
辛从悦走近,笑得疑惑:“你怎么来了?”
说“想你了”没新意,说“正好闲着”太掉价,说“找你成家”会把人吓跑,褚遂宇只能什么也不说,抬手摸她的额头,指尖下滑,触到冰凉柔软的耳垂,轻轻捏了两下。
细腻的触感让辛从悦微微一颤,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呼吸声,一股电流沿着耳垂蔓延至全身。
她下意识地抬眸,还没看清他的脸,唇瓣已经感受到温热的气息。
街道空无一人,风吹动树梢发出窸窣的声响。
她微仰着头,眼眸半闭,后脑勺被男人宽厚的手掌稳稳托住,细长的睫毛在橘黄调的路灯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忽然停下来,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眼底透着克制的炽热,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
“想我吗?”
那一瞬间,灼热的气息让她如同被点燃,脊背微微一颤。
他的唇继续靠近,指尖却故意滑落到她的脖颈,缓缓划过锁骨,动作不疾不徐。
“不是很想”。
她胡乱回答,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滑落到他的后颈,带着点引导的意味,将他的头稍稍向自己靠近。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褚遂宇呼吸一顿,很快反应过来,将她更紧地扣入怀中,不由分说地回吻过去。
男人一旦主动起来,就没她什么事了。
脚尖不知何时离开了地面,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抱起,悬空的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辛从悦坐在汽车前盖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衣料传来,无法压身体升腾起的炙热。她抬头,与近在咫尺的男人脸庞四目相对。
路灯洒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比平时多了一分味道。
夜风轻轻吹过,悬空的双腿下意识地勾上他的腰,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呼吸交缠,热烈又浓郁。
……
跑车在黑暗中点亮前灯,随着车子点火启动,发动机的轰鸣变得尖锐且激昂。
辛从悦先给赵丹发了消息,说要在张若林家玩牌,晚点回去,接着又嘱咐张若林,替自己打好掩护。
做完这些,她才发现身体随着车速攀升而不自觉往后倒,两侧的街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后退。
心跳骤然加速,压迫感扑面而来。
喉咙发紧,呼吸变得急促,她内心隐隐有些激动,又有一丝不安。
“能不能慢点?”
她一开口,褚遂宇飙车兴致更浓,加重了油门,引擎的咆哮愈发猛烈,一路向前飞驰。
“我要下车。”
终于放慢车速,他偏过头问:“明天什么安排?”
“上班上班上班!”
一想到上班,她就有情绪。
“有点脾气全发泄到我身上了”。
辛从悦翻白眼:“不然呢”。
“什么时候放假,打算怎么过?”
辛从悦觉得他今天有点话多,还是认真回答:“元宵之后吧,好久没背单词了,放假准备学习。”
“上回是谁说,要和我一块度假来着?”
“哦,我忘了”。
褚遂宇又侧过头,狠狠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压根就在敷衍。”
“才发现啊”,辛从悦悠悠道:“你呢,过年回海市吗?”
往年春节,褚遂宇都会回益城,除夕夜陪外祖父母守岁,第二天飞到欧洲小镇或者南半球岛屿,开启清净的度假模式。阿尔卑斯山徒步、大堡礁潜泳,安大略湖冰钓…最无聊的一次,是在迪拜的酒店住了一周。
他扶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沉默了半晌才说:“不回”。
明明有家人,除夕夜不和他们一起过?辛从悦觉得奇怪,猜到他家庭关系复杂,乖乖闭了嘴。
“每年除夕,我都是在外祖父家过”,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放下来,牵着她。
“颁赤胡同?”辛从悦看他从容开车的样子,内心生出一种安全感。
“对”,他迟疑了一秒,问:“过段时间要不要跟我回家,见见他们?”
这么快就见家长,辛从悦有点意外,委婉地推辞:“不用了吧”,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
“我妈在我6岁的时候去世了,车祸走的,那时候我爸忙着争股权,连葬礼都没露面。他赶回来后,跪在我姥姥姥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