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不乐意了：“我管我儿子关你什么事？”

“我帮你啊。”代曜手长腿长，捉小鸡仔似的，没两下把小男孩拎到他爸面前，“来，继续打，朝脑袋打，比较快。”

房东：“？”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

代曜：“你不要打死他吗，快点，打完了我们好继续聊退租的事……犹豫什么，你不打，还要我帮你啊？那是另外的价钱。”

房东：“你敢！这是我儿子！”

“还知道是你儿子，下手这么重。”代曜从自己身上搜出几管糖浆，昨天下午祁鸣烁给的，塞给小男孩，让他到衣柜里躲着去。

房东还在高声威胁小男孩：“不怕死你就吃吧！吃出事来看我管不管你！”

代曜拉回正题：“喂，租金还是要退的。但你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你找到下一个租客之前，我先不退。”

房东冷哼一声：“说得轻松，你以为租客那么好找？不然我为什么把租赁条件开那么低？不需要付押金，也没什么违约规定，跟人似的，交钱就给睡。”

话说得糙了点，理是那个理，这附近的流浪汉到处都是，很多人能有片瓦挡挡雨就不错了，根本租不起房子。

代曜“啧”了一声：“那我也留意留意，看谁有租房的意愿，多个人多条线，这样总行了吧？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

房东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这样。

临走前，代曜说：“我有工作，之后不住这里，对面那间你要用的话，就先拿去用吧，给你儿子住也行，别把他关衣柜里了。”闷死在里面怎么办？

房东嘴张了张，半天后垂下眼睛，说了声“谢谢”。

衣柜缝隙处探出一颗小脑袋，是小男孩在看外面，他眼睛里还有残留的泪光。

代曜对他挥挥手：“那几瓶是糖浆，巧克力味的，没毒，也没过期。”

小男孩又缩了回去，等代曜走了，他才又从衣柜里出来，把那几瓶糖浆递到房东面前：“爸爸，你先吃吧。”

房东低头看见小男孩满身巴掌印，鼻子有点酸，低声问他疼不疼。

代曜回自己屋里收东西搬家，房子小也有好处，十来分钟就收拾完了。

治安局安排的公寓要大得多，也更干净整洁，虽然只有一个大平层，但会客区、睡眠区、办公区、盥洗区一应俱全。

代曜坐在倒梯形的玻璃窗前，窗外是红雨市第六区璀璨的夜景，训练日程表摊开在眼前。

转正后的治安员有一个过渡期，完成训练后，根据表现分流到不同部门，才算正式上岗。

期间工资照发，但要扣除一部分学费，毕竟训练的性质和人才培养近似，治安局付出了资源，学员收获了能力，很公平的交易。

训练期不算长，日程表排得也紧，项目有基本素质（包括越野、空降、泅渡）、射击、格斗、战术与策略、机甲结构与原理，甚至还有礼仪与法规，从理论到实践、从综合到单项，无所不包。

代曜看完，心里多少有些困惑。空降他还能理解，工作可能会用到浮空车直升机之类的，但越野和泅渡的必要性看上去就没那么高了，治安员的工作环境主要在城市，就算训练了这些，以后也很少有施展的机会。

或许治安局的目标是培养能应对各种作战情景的全能型人才。想到这，代曜觉得进入治安局是个明智的决定，哪怕以后干不长久离开了，在动乱环境下有技能傍身，总是利于生存的。

窗外飞过一架无人机，代曜没注意到。片刻后系统提示：“主人，你有一个新的包裹！打开传递闸即可接收。”

“传递闸？你说这个柜子吗？”代曜进门就注意到那个内嵌的柜子，也打开看过了，那时里面有一只箱子，装了几套训练服。

这会他开启传递门，看见又多了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全是纸质书，一整套《治安局简史》《指挥部大事记》和《武器百科全鉴》。

代曜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送的。能对治安局爱得这样深沉，他认识的人里有且只有一个。

祁鸣烁附下一则留言：“哥，这些都是典藏资源。等我通过实战考试，我们总部见！”

转正后，代曜和祁鸣烁原有的队友关系也就解除了，这个盒子还是祁鸣烁先发到总部，再转到第六区来的。

代曜看着那一盒子典藏资源哭笑不得，除了治安局骨灰级粉丝，到底谁会喜欢读这些啊！

第二天，代曜穿上训练服到总部大楼报道。训练服是岩灰色，连体制式，衣料硬挺微弹。

沙吉把他带到训练场，向众人简单介绍过后，去忙别的工作了。

代曜站在队伍前边拿眼神数了数，今天一块训练的治安员总共也就三十来个。

离得最近的同事没有搭话，只时不时看他一眼。

代曜主动开口：“你好，怎么称呼？”

“符永良，先遣队的。”对方道。

代曜和他闲聊了几句，了解到一些情况。

治安局人员相对饱和之后，差不多有几年没吸纳过新鲜血液了。所以代曜今天过来，是没有所谓同期的，老治安员平时也会有日常训练，代曜就跟他们一块。

代曜摸摸下巴，想新手老手混在一起，听上去有被碾压的风险。

他的估计没有错。今早的训练场地在室内，代曜跟着符永良他们来到一处窄门，看上去像迷宫的入口，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经过。

“不难，跑完就行，开始了就别停。”符永良说着推开门，“那我先进去了。”

代曜跨进门，脚下是条单向跑道，路上分布着形状不规则的障碍物，朝远处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

系统发出提示：“主人，你今天上午的训练任务是：2000米往返障碍跑。次数：10次。总时长限制：无。其他要求：不得停止；配速不得低于6分30秒。”

代曜迅速心算了一下，2000米往返10次，也就是说他一上午总共要跑40公里，比得上一场全程马拉松，配速也不算快。

在之前的世界里，他也许还有信心完成，但不知道眼下这具身体扛不扛得住，何况还要通过障碍物。

身旁源源不断有人出发，代曜原地活动了一下关节，想着先跑了再说。

刚开始还算顺利，原主身体素质比他想象中乐观，一身肌肉不是摆设，就是缺乏经验和技巧，通过障碍物的时候会有卡顿。

完成第四个往返后，代曜觉得爬坡过坎的动作渐渐熟练起来，开始尝试不被身后的人反超，但还是跟不上，那些老手实在太快了。

到第七个往返的时候，代曜觉得腿灌了铅似的，胸口也像压了块石头，知道自己这是体能消耗到一定程度，肌肉供氧不足，出现了长跑中常见的“极点”或者“峰值”现象。

身体觉得煎熬的时候，分分秒秒都难捱，代曜第无数次问完成多少了，系统给出的数字都让他震惊，怎么还剩那么多？

他转移注意，尽力掌控自己的身体，让呼吸保持有序，配合脚下步伐，总算把那极点过了。

这时身前身后都看不见其他人，代曜知道自己一定是最后一个了，但始终告诉自己别停、别停，就快结束了。

最后从那扇门出来，代曜都有点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弓身扶住膝盖，训练服被汗湿透，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他正伏在一旁呼吸，突然闻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像雪松的香气，又掺了点凉。

随后头顶有人冷不丁说：“不要在这里吐。”

谁啊，他才没要吐。代曜还弓着身，从他此时的视野，只能看见视野之内一双高帮的作战靴，鞋面不染纤尘，鞋带绑得一丝不苟。

汗水顺着发梢滴落，代曜支起身，沿着那双紧束的靴子往上看，同样是深灰色训练服，但腰带上的纹饰和左襟处的徽章，代表眼前这人在局里身份不低。

继续向上，代曜看见一双漂亮的烟灰色眼睛，目光冷淡，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这是代曜第一次看见林溯正脸，有种脑子没跟上眼睛的猝不及防。

似乎在他想象中，林溯就长这样，但仔细一思量，好像又稍微有点过了。

至于到底是怎样，一时还真说不上来。

林溯抬了抬下巴：“洗手间在那边。”

代曜脚跟一碰，站成一条直线：“林长官，谢谢，但我并没有要吐，只是休息一会。”

林溯盯他一秒，抬头看向他头顶：“三小时十三分……不算好成绩。”

他怎么知道？！代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才发现窄门之上有个巨大的光屏，上面记录了所有人的训练成绩，有数据、有排行。

而代曜的名字和代号，就那么明晃晃摆在最后一个，有如公开处刑。

代曜脸侧脖颈都是汗水，擦也擦不完，干脆放弃挣扎，任它去淌。

林溯指尖下意识触了触胸口的口袋，那里放了条方巾。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的手就划出一道弧线，又回到腿侧。

拐角处，沙吉走过来，话里有解围的意味：“才来第一天，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马……咳咳，队长。”代曜转向他，“今天的确有点不适应，但之后我会跟上的！”

刚才没有对照，这会沙吉过来后，代曜终于明白林溯的长相过头在哪里。

他面相太年轻了。资料显示林溯比沙吉还大几岁，可要说他和代曜同辈，也完全说得过去。

沙吉温和地笑笑：“快去吃饭吧，下午还有训练，不要饿肚子。”

代曜溜之大吉，没有察觉到身后，林溯的目光正从他周身不着痕迹地轻轻掠过。

沙吉像有些无奈似的，对林溯道：“林，你还是这么严格。”

林溯：“他现在的成绩，逃命也不够用。”

沙吉：“慢慢来吧，林，再说了，要是以后去督察部，也不需要那么高的成绩。”

林溯挑了挑眉：“你甘心他分到督察部？”

沙吉：“那要看他自己的意愿……我个人是很希望他进机动队的，像他这样未经训练，觉知力和精神力就高达S级的人很少见，来机动队能把他的潜力发挥到最大。”

林溯眼中灰色眸光一闪：“我对医疗中心的检测结果表示怀疑。”

沙吉：“即使有误差，也不会低于A级。林，你这样我很担心，什么时候你才能恢复对医疗中心的信任呢？”

林溯不语，低头看向自己的靴子，皮质鞋面上多了块水渍，是刚才代曜仰头时无意落下的汗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