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车许久未到。联兵队伍也久未开拔。

白月歌只听说是秦东羽下令暂缓行军。

可究竟为什么暂缓，没人知道。

众人只瞧见秦东羽座下那只青翼鸟，在铁灰色的天幕下盘旋不去。

又常常在靠近白月歌头顶时俯冲而下，闯入她的视线，碍眼又聒噪。

那一鸟一人在空中时，看似离她有些距离，可巨大的鸟翼扇动起的阵风，却次次擦着她的耳坠子吹过，惹得玉坠儿相撞，叮当作响。

每每如此，都会引得四下里的联兵向她投来关注。

起初白月歌只当巧合，可数次之后，她察觉到了刻意的味道。

白月歌遂将身姿挺得更加端庄，每当白梦璃同她讲话时，她都微笑着垂颈倾听。

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夫人温柔可亲。

实际上，白月歌迫切地想钻进飞车里，那种再不愿被迫看到秦东羽的心情达到了顶点。

一旁的白梦璃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即使周遭的人后来对那青翼鸟习以为常，或许没再看她，白月歌却带着些风声鹤唳的敏感，总觉得有目光如影随形。

这令人群中的她倍感煎熬——秦东羽的行径，让她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报复？

可说到底，这对她不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只要忍一忍，等飞车到了躲进去，煎熬也就结束了。

然而，小半个时辰过去，白荣和白厢才架着飞车姗姗来迟，跟在其后的还有秦罡。

等待良久的白月歌理所当然的忽视了秦罡，不容白荣白厢开口，就跳上飞车，其间还差点被裙子绊脚摔下车。

拉开侧边的车门，里头还挂着门帘，不知是什么妖兽的皮毛，厚重极了。

车厢像是个精致的锦盒，拨开一层又一层，才能进入其中。

迎面的香风让白月歌将责备的话忘了个干净。四方小天地被布置得如同女子闺阁，一件件小玩意儿都恰到好处地戳中了她的心窝。

纸笔香茶零嘴，卧榻矮几软蒲团，各色物件一应俱全，白荣白厢虽动作慢，人却妥帖。

如果剧情允许，她想在到达到藤桥洞前，都躲在这里不出去——

白月歌觉得刚才的等待有了几分值得。

白梦璃在她之后登车，一看到车厢内的布置，甚至失态地发出了惊呼。

白月歌按照人设，将自己同样的诧异按捺下来，敛袍坐下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穷奢极欲——古旧的霖辉堂，空荡的药堂和带着木质腐朽气息的东石台，都只是掠影。

飞车门扇半阖着，车内光线昏暗，白月歌眯着眼向外头的光亮处看，正对上秦东羽越过茫茫人群望过来的眼神，里面闪着她熟悉的金褐色辉芒。

一瞬间又让白月歌忆起燃春烟气氤氲时，自己所见到的那双眼睛。

它的主人脊背跪俯在她脚下，它自低处向上探寻，其中暗金色的辉芒扫过之处，令白月歌感到了灼伤的痛感。

之后不论再温柔的触碰，都让她被灼痛，抖如筛糠，意乱情迷成了假象。

而她颤栗的模样反倒更取悦了被燃春控制的秦东羽，此后白月歌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掐着下颚，在口中狠狠灌了一壶热烫烈酒。

白月歌指甲深陷掌心，忍冬印灵不安分地挣扎。她抹开脸，让白梦璃将门扇阖上。

少女的动作在看到门外龙崖家主过于灼热的眼神时，停顿了下来。

“寒气太重。你在等什么？快关上！”白月歌的声音尖锐起来。

白梦璃看着打马靠近的人，陷入两难：“姑姑，外——”

话未说完，少女手中的门闩便被身后的女子夺过。

眼见内外世界将被隔绝开，门扇之间突然探进什么锐器，吓得白梦璃向后倒去，她感到自己被一个充满苦涩药味却柔软的怀抱包围。

原本要关上的门被长柄锐器彻底挡住。

事情到了这份上，白月歌关门的动作又急又气，将秦东羽探入的唐刀震开。

刀当啷一声掉下，横在两门之间，彻底卡住了门。

天光乍现，将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白月歌照得无所遁形。

秦东羽的手快白月歌一步，将她要放下的厚门帘拦下。

目光放肆地在飞车内巡视，白月歌又感到了和那晚被剥开□□躯壳后的相似屈辱。

殊不知自己气红的脸和躲避的举动，都让人看作是羞怯。

“火液盆呢？”秦东羽身下的马打了个不耐的响鼻。

白月歌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的两个随侍：“用不上，就没让他们备。”

可外面的寒气从鼻腔钻入，刺激得人喉咙发痒，白月歌憋得双颊潮红。

秦东羽送来的长生树芯她没敢切片沏汤来喝，生怕用掉会坏了剧情。她服用的还是先前弓上断了的那根树芯，那一截年限短，效用便差些，洗髓散的副作用消得不甚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