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好,不过,我可管不了她的死活,即便是有人杀她。”说罢,她轻轻收回法力。这话像是提醒,一旁的危朔像是察觉到敌意,凝眸看了一眼上瑶仙君身后的昭宁,薄唇微抿,声音低沉:“对不住了小妖。”
话音刚落,二人齐齐消失。
昭宁刚要去追,还未及前便被上瑶拦住,“你要追杀他们吗?”
昭宁一时语塞,默默退后。上瑶仙君这才看向云敬嵘。
云敬嵘释然,迎上上瑶的目光,“仙君,这可满意。”
“甚合我意,且随我去天帝面前复命。”上瑶点点头。云敬嵘微微阖眸,又缓缓回身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终于,如同行尸走肉般认命。
昭宁冷哼一声,自觉没趣,倾身飞走。
云敬嵘淡淡道:“仙君。”
上瑶一边在前方带路,一边应道:“何事。”云敬嵘见她心中并未抗拒自己,于是带着一丝考量问:“我若此番认错,天帝若是要对妖魔赶尽杀绝,你会不会同他们站在一起?”上瑶表情淡然如往常:“自然,降妖除魔维护三界,是我们仙君义不容辞的使命不是吗?”
“可我不是仙君。我就是你要除的魔。”云敬嵘好似早料到她会这般答,于是顺着上瑶的话说。
可上瑶何尝不是同他了解自己一般了解他,她缓缓道:“我知道这话你不爱听,可你与妖相连的法力已经被昭宁斩断了不是吗,何来妖魔一说。”云敬嵘听了似是自嘲,“可情丝斩不断。”
“云褚!”上瑶笑得有些不可置信,奇怪地皱起眉,“你在说什么啊?仙君何苦动情丝?”说完,她像是极力在掩盖什么似的。云敬嵘依旧是面无表情,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她:“你既知道这话我不爱听,怎不知其中缘由呢?”上瑶停住脚步,“不能这样说,在我面前不能这样说,好吗?”云敬嵘似笑非笑勾起嘴角,怜惜着看她。上瑶眼中好似忽然间盈满了泪光:“哪里会有情呢,那只小妖是混沌之兽,不懂的,她对你那些都不作数的。”她看云敬嵘还不信她的话,便继续蹙眉:“等到危朔带她去天庭外躲着些时日,她难保不忘了你是不是,毕竟你在魔界也就待了……待了几日,怎好比你我在天界认识几千年呢。”
危朔还同栖娥在一起。
云敬嵘走近上瑶,看着上瑶那张楚楚可怜的面庞,“所以我才要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回到魔界,早点见到她,她才不会忘了我。”
话音未落,瞬间周围气压下降,眨眼一瞬云敬嵘被上瑶掐住喉咙。她的双眸泛红,“我不会再放你走了,即便是昭宁给你定罪,也不行,你走了,就会被妖蛊惑了,仙君怎么能与妖同流合污呢。”
眼神滴水,声音细软,这是上瑶惯用的伎俩。云敬嵘早都习惯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此刻恐怕心中的怒火都足以让她杀了自己,但她不敢,愤怒的话只能被一种别样的情绪压下去,从而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哄骗自己。云敬嵘低头看向面前惹人怜爱的姑娘,却从不心软,上瑶虽口中不说,可眼神就足够表达出一切来,即便她隐藏的再好。
云敬嵘声音极不舒服,低沉道:“……放开我。”
上瑶眼神颤抖,咬牙忍下怒气,松开手,云敬嵘清清嗓子,冷眼看着她:“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上瑶听见将要反驳,哪知云敬嵘接着道:“天帝还等着你回去复命呢。”
上瑶心中一怔,他是在说复命的事。于是飞快眨了眨眼,干笑两声:“那我们回去,不要再离开天庭了。”
云敬嵘并未回答,他心中不可避免地又牵挂起来。
栖娥虚弱地抬起眼,看向扶着自己的危朔:“我们要去哪里?”
危朔像是在安抚她:“凡间,去一个昭宁找不到你的地方。”栖娥心中不信,没由来的笑,扯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疼,她说:“凡间哪里会有昭宁找不到的地方。魔界她都能找到。”危朔听了这话,没好气皱眉嫌弃道:“你个小妖,你不信我,那我去躲开她,你自求多福吧。”栖娥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无论真假,总先得找到个庇护,待自己恢复过来才好回天界,可下一秒,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想什么呢?”
“在想怎么杀了昭宁。”
“你如今半仙,还成天尽想着杀人。”危朔带着他飞下山去,一边若有所思:“昭宁的弱点,我倒是知道。”
栖娥喃喃道:“是啊,成仙,总是很难的。”
“仙又如何,天界应是让天下太平,而不是像昭宁一般只顾着自己修为而不择手段!”危朔深深吸了一口气,“栖娥,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都全力支持。”
栖娥愣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半晌,危朔终于到一座山林中的破旧的房子面前停下来。
屋檐渗着水,旧木如同被清洗过一半若有若无散发着一丝沉静的香气,向前走去,桌上搁置茶碗,像是许久都未曾有人动过了,石板上浮着一层细密的灰尘。栖娥虽是自己行走,却无意间被危朔倚在怀里,危朔见她不出声,便将她扶进屋子里,道:“这本就是我在凡间的住处,无人知晓。昭宁最多追查天界与魔界,就凭她还不足以聪明到来如此隐蔽之地。”栖娥点点头,只见屋子里陈设俱全,俨然就是一位世外高人的住所,栖娥不禁失笑:“怪不得你对我丝毫不惧,甚至还同昭宁作对。”
“哎哎——你打住,我可是天神,不可能同她作对的,往后可莫要言此了。”危朔摆手。
栖娥少有地扯起嘴角,危朔将她轻轻放在榻上,理理思绪问:“你从哪里听起?”
“啊?”栖娥带着疑惑,望着站在一旁的危朔。
危朔眼眸换上认真,走到一旁不去看她:“从云褚仙君开始讲起可好。”
不是询问。
众仙中,当属仙君诸位法力无边。
云褚仙君便是从仙魔初战开始,美名远扬。
天界谁人不知云褚仙君在此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不比一般天神。那时上瑶还只是上神。她极为倾慕云褚仙君,甚至不惜为了见到他没日没夜的修炼闭关,几近走火入魔。旁人看得出来,却不敢明说。
因为上瑶的感情,实在算不上正常。她不许别人说出来,也不许自己说出来。
云褚仙君自然也知晓,却因此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默默拒绝她。可上瑶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仙君,便可得到他的赏识,能够让他看得见自己——可不爱就是不爱,无论她是否成为仙君。
不过好在她勤勉,心中总持有正道,并未走火入魔,如她所愿成为仙君,能够同云褚仙君比肩。但想通过修为跃升成仙君的,可不仅仅只有她。昭宁也是。
可是昭宁心中总归是有太多心结,也是因目光狭隘只看得到修为飞升而一时间忽略了自己的耐性,最终……走火入魔。
“所以,实际上,昭宁才是魔。”危朔恰时侧过脸来,看见微微斜着身子的栖娥也那样看着自己,带着感激。
危朔自如的对上她的目光,像是心中有意又暗含着一种刻意,栖娥端详着他那双眸子,好像有什么力量让自己慢慢开始相信了他。
重明初化形,听闻此事便马不停蹄赶过来:“殿下!可还康健!”她声音焦急,引得旁边的小仙也不由得侧眸而来。只听昭宁在清铃殿中的声音扭曲,急促道:“都退下!”
“殿下你若是有事……”
“不会有事的!上瑶那个废物都能不费吹灰之力提升修为,能有什么大碍!”清铃殿内声音不耐烦吼道。
“你们都先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重明转身示意,推开虚掩的屏风走进去。
可一瞬间,重明皱了皱眉。昭宁身躯难堪地扭曲在地上,像是被一股力量压制在地上,眼中不断泛着暗紫色的光芒,鲜血滴落。重明立刻施法,想从她身上分走一些力量,可于事无补,那不知名的力量确切来说更像是来自于昭宁本身的,重明感受到的,一种类似妒忌与愤怒的恨意似乎要将她吞噬干净。她吓了一跳,赶快收回手来,不可置信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力量?殿下,你……”
“不是的不是的,那不是我,我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莫非是修炼太急于求成了,重明你要信我,你要信我!”昭宁捕捉到她面色的微妙变化,立刻要打消她的念头。重明不置可否,只是道:“殿下,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要想办法让这些灵力都离开你的体内,不然你一定会被吞噬的,天神身上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的!”
“对!是、是得想个办法,弄掉这些阻挡我修炼的东西。”昭宁疯了似的点头,立刻要爬起来继续修炼,重明见她太过要强,理好思绪,急忙牵起她:“得先让这些力量有能容身的地方,不然是不会离开你的。”
昭宁瞳孔放大,看了一眼重明,重明立刻放开她:“殿下!”
昭宁盯着她,如同饿狼看着猎物:“就一会儿,只要离开我的身体,我法力高强,定有办法消灭她!”
重明前所未有的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不可!”她出于本能害怕,踉跄后退几步。昭宁见她不中用,狠狠剜了她一眼,又突然间转过头,书案间绽开一朵纯洁的百合花,隐约飘散着淡香。
昭宁立刻飞扑向那朵百合,震得花瓣都抖落了几片。她重新凝神聚灵,凝视着那朵已然残缺的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