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两人解决了“晚餐”,余甘把碗洗好,听见魏寻问他要睡哪里。
其实是舍不得睡的,魏寻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走,已经没有太多能相处的时间。余甘问他能不能跟他一起睡。
“啊……”魏寻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主动求人抱抱的羞耻感,“你之前来的时候都睡的客房,阿姨每天都在打扫,应该很干净。”
又被逗了……余甘故意低落着声音:“哦……这样啊,那好吧,既然哥哥这么说了也就只能这样了。”
魏寻啧了一声,转身往卧室走:“三秒跑过来,过期不候啊。”
魏寻一只脚刚踏进卧室,就被后面冲来的小狗撞了个满怀,余甘很开心地抱住他,一个劲地说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不客气不客气,哎,睡吧,好困了。”
“好哦,哥哥晚安。”
魏寻已经太习惯身边有个余甘在了,因此入睡地很快,梦里也没有欺骗、谎言和疼痛,只是无尽的、温暖的红。
余甘没睡,凌晨四点半躺在哥哥的床上看他睡觉是一件比入眠更重要的事情。余甘觉得魏寻本人反差很大,像现在,睡着的时候嘴角是微微上扬的,但他平时是不爱笑的,只有跟熟人才会话多一些。也因此魏寻朋友不多,一直都被人说酷哥。可无论是谁都没见过他伤心难过的样子,包括余甘。
哥哥从小就是传统观念中高大的、宽厚的形象,给了余甘无限的勇气。可余甘想要认识被隐藏起来的魏寻,流泪的、嘶哑的、疼痛的,他都想看,都想抱抱。
余甘摸了摸他的嘴角,觉得哥哥真好看,又想其实这样也不错,今天主动要抱,明天就能认识不一样的他。
第二天早晨,魏寻这一晚睡得很好,睁开眼的前一秒,梦里无尽的红聚合成了余甘的样子,鼻尖那一抹红格外明亮刺眼,魏寻愣愣地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没完全分清梦境和现实。
“哥哥,早上好!”
这一声硬是给他叫醒了,魏寻回望过去,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笑容:“早上好。”
昨晚吃的太晚,两人都不怎么饿,就随便吃了点东西。
魏寻的行李都在余甘那里,他回来就只带了一个包,因此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可余甘却乐此不疲地给他装东西,魏寻疑惑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他忙活,越看越有种小狗期待他走的感觉?
奇怪,这个念头很奇怪,有了这个念头后心脏难受的感觉也很奇怪。昨晚那个抱简直太不应该了,哪有这样的哥哥……
“收拾好喽,看看还有没有忘带的?”
魏寻挥挥手:“不用了,我看你装的挺认真的。”
是十二点的飞机,两人早上都起的晚,所以立马就要走了。
坐在出租车上,余甘问他姐姐叫什么名字。
“简若晴。”
“好好听的名字,她是学什么专业的呀?”
“化学……”魏寻狐疑地看着他,“你对她很有兴趣?”
“没有呀,“余甘摇摇头,莫名听出一点醋味,“我要给姐姐道歉的。”
“哦,是该道歉。”
到了机场,余甘被堵在了安检口。稍微等了一会儿,简若晴就来了,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
魏寻点点头,余甘很热情地冲她挥挥手,等人到跟前就开启了酝酿了一路的道歉模式:“若晴姐姐中午好,周五那天晚上对不起啊,我买了小蛋糕向你道歉!”
说着就把手里的袋子递了出去。魏寻很淡地看了一眼,简若晴有些惊讶地接上:“谢谢,不用道歉的,你也没做错什么。蛋糕我会吃的,一会儿直接当午餐,今天不用吃飞机餐了。”
“走吧,马上起飞了。”
魏寻说完就走,动作利索潇洒完全不看余甘。
余甘连忙抓住他的手腕,有些抱歉地跟简若晴说:“姐姐先进去吧,我有些话要跟哥哥说。”
“好,那我先走啦。”
等人走后,余甘绕到魏寻身前:“又生什么气啊?哥哥是看我给姐姐小蛋糕吃醋了吗?”
魏寻垂着眼睨他,语气冷漠:“吃屁。”
“啊,好冷漠啊魏寻。不吃醋的话那抱一下吧。”
“不抱。”
“你不抱我抱嘛,”余甘双手环上他的腰,仰起头跟他说,“飞机上记得打开包看看有没有落下的,我给你寄过去。”
魏寻心里那股气又莫名其妙消失了,他觉得刚刚的心情简直就是“从小养大的小孩给别人买蛋糕竟然不带自己的一份而心酸”的复版。
孩子长大了……他才二十岁怎么就有这种惆怅感了?
魏寻拍拍他的头:“头发该剪了,哪天让你剪成寸头。”
“不要不要,我一会儿就去剪短一些些。”
“松手了,走了。”
“你不抱我一下吗?”
魏寻心脏麻麻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原来带孩子还会有这种体验吗?安依裴也会有吗?欠身抱了抱他,还拍了拍,余甘终于满足,跟他说了再见。
上了飞机,魏寻把包打开,映入眼帘地是一个保温盒。魏寻拿出来,保温盒上面写了张小纸条。打开,里面是余甘不知道什么时候做的他喜欢吃的饭菜,外加一块草莓蛋糕。
【哥哥中午好哦,来一次不一样的飞机餐吧~ps.是先买的草莓蛋糕】
————
余甘在校外吃了午餐,吃完饭正好赶上第一节课。
杨枭枭对他投来八卦的目光,余甘冲她摇了摇手指,拿出书本开始认真学习。
没过几秒,杨枭枭飘逸的“没劲”两个大字就飞到了余甘眼前。
余甘画了个鬼脸给她,老师也刚好进来了。
下了课,余甘和杨枭枭一起去小卖部买棒冰,下节课是体育课,他们体育老师管的不严,因此并不着急。
杨枭枭用肩膀撞他一下“哎,你早上干啥去了?为啥请假啊?”
骨头抵着肉,余甘被撞的龇牙咧嘴:“嘶——你轻点吧,我改天也练跆拳道去。没干啥啊,我哥早上飞机,我去送他。”
“哦,那蛋糕也是给他买的?”
杨枭枭于今早五点收到余甘的消息,对方要求在十点前把草莓蛋糕送到家里,后面又外加了一块巧克力的。
“对啊,哥哥喜欢吃草莓蛋糕。”
杨枭枭受不了了,咧着嘴学他:“哥哥喜欢吃草莓蛋糕~~~天啊,小鱼,你真是国民好……”
收到了来自余甘的眼神镇压,杨枭枭笑笑,继续说:“国民好弟弟。”
余甘:“你家蛋糕也太贵了。”
“我妈的独门秘方。”
“但是真的好吃,我哥最喜欢吃你家的,我能偷师吗?”
“随便喽,给我妈说点好听的她就能全告诉你。”
吃着棒冰去操场,谭明宣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只不过耳垂上有个红红的牙印,余甘把棒冰给他,谭明宣直接打开吃了。
“哎,让你敷一敷耳朵的,红的都能滴血了。”
谭明宣:“没事。刚老班找你。”
“我?找我干啥?”
“不知道,你先去吧。”
杨枭枭拉着谭明宣走向操场:“那你先去吧,我俩要去玩排球了。”
余甘随便挥了挥手,转身往教学楼走,一路上都在思索班主任找他干啥,难道是家长会的事情?
棒冰刚好吃完,余甘扔到转角的垃圾桶里,往前走了几步,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
余甘推开门,看见班主任正低着头批改作业:“秦老师,您找我?”
秦听抬起头:“对,你来一下。”
余甘走进去,随手把门关上,走到秦听身边,看见了一份监控录像。
是校门口的监控,时间是第一节课上课十分钟后,画面上是个女人,挎着包带着墨镜。秦听指了指女人,问他认不认识。
余甘摇头:“不认识。”
没完全看见脸,画面也不清楚,余甘的确不认识。
秦听给他播放录像,一共三十秒,只见女人看了看学校的大字名称,然后敲响了保安室,交谈了一会儿录像就停了。
“她说她找余甘,她说她是你妈妈。”
“……什么?”
秦听很了解余甘的家庭状况,拍了拍他的背:“保安听了之后就打给我了,我让这位女士先等等,你对妈妈还有印象吗?”
……妈妈……有的,当然有……
余甘愣愣地点头,声音也很小:“有的……”
好在办公室很安静,秦听问他,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余甘开始仔细回忆:“很温柔的,强大的,勇敢的。”
是正面评价,秦听松了口气:“她现在就在隔壁,想去见见她吗?”
余甘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信息超载了,完全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妈妈。
大概过了一分钟,余甘声音有些哽咽:“要见……谢谢老师。”
秦听递给他一小包纸,带着他走出办公室,进了隔壁。
五岁到十七岁,余甘前后想了妈妈千百次,也写了很多封信,一部分寄了出去,也不知道妈妈能不能看见,另外一部分被藏在家里的巧克力铁盒子里。
门被推开,阳光泄进房间,余甘借着光线看清了女人的面容——与印象中的有些差别,眼角的皱纹加多了些,但比之前美太多。
余甘踩着阳光踏进房间,一如多年前妈妈跑进阳光中,不同的是,那次是分离,这次是重逢。
任素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试探着叫了声宝宝,余甘很快地抱上去,失而复得,原来是这种感觉。
秦听默默退出房间,替他们关好门,拭去了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