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启回家乡的旅程前,任梨梦已经设想过许多回再见的场景,梅市就那么点地,戏曲圈更是不大,偶遇一些认识的人很正常。
在开往梅香剧院的车上,任梨梦想过,自己可能会忽然在剧院某个转角i遇到亲爹亲妈,或者正在剧院幽香厅参与黄梅周活动的燕芳舒,但她没想到,她遇见的第一个熟人是李初月。
一句“好久不见”带着感慨的笑意,也带了很多时过境迁的释然,任梨梦从容不迫地走上前,虚虚抱住了愣在原地的李初月。
李初月目光猛然一颤,双手下意识伸出,准备回抱住任梨梦,可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她眼底终究快速闪过一丝迟疑,直到感受到怀抱中切实的温度,她的一双手臂才终于慢慢上举,缓缓抱住了她的旧友。
镜头前是旧友重逢的惊喜无措,可在场只有她们二人自己知道,她们的上次见面并不愉快,只有崩溃大哭,是近乎辱骂的指责和痛恨,是下定决心的恩断义绝......
真的是好久不见,横跨十五载光阴的再见,最默契的儿时伙伴终于成了不相干的工作同事。
“梨梦,你们认识?”
陈曦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一旁的关贺已经惊呼出声,“我说我怎么感觉初月老师这么眼熟,你是梨梦以前的搭档吧!你们是不是一起参加的戏曲风华挑战赛?就是获得冠军的那次,2018年?”
注意到周围人望着自己也带着惊诧的眼神,关贺苦笑地解释道,“我和梨梦都参加过2018年戏曲风华挑战赛,只是我连决赛都没闯进去,梨梦应该就是和初月老师?获得了那场比赛的冠军。”
听着关贺的言语,一旁的徐凯嘴巴微涨,眼带震惊,视线牢牢锁定在任梨梦身上,重新打量起除了“梅市人”这个标签,在他眼中最被忽略的节目嘉宾。
2018年戏曲风华挑战赛是直到今天仍然被梅市戏曲圈津津乐道又引以为傲的比赛,那是梅市这么多年来唯一一场获得冠军的挑战赛,更是出了李初月这个黄梅戏天才新星,当年......
徐凯眸光一闪,望着任梨梦的眼底带着惊异的复杂,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剧院某些老人有时不经意提起这场比赛,脱口而出的称赞是黄梅戏天才双星,许多老演员至今还会反复念叨,叹息遗憾天才双星之一——黄梅戏大师吴穆蓉的女儿居然离经叛道,莫名其妙转行,而后泯然众人矣。
“梨梦,你......”
徐凯很想问,任梨梦是不是吴穆蓉的女儿,吴穆蓉现在的确是千芳剧团的特聘指导,更是剧院资深望重的演员前辈,他抬头看向周遭镜头,终于深呼一口气,理智战胜了惊讶情绪,“我们这里还有2018年戏曲风华挑战赛的合照,就在一楼里侧的展示墙,只是照片上你带了妆,完全看不出是你。”
徐凯经常听不少人提起过吴穆蓉的女儿,大家更多的用词是机智灵动、活泼开朗、聪颖调皮,而眼前的任梨梦端庄优雅,很符合大众对主持人职业一贯形象的描述,但真的完全看不出合照上的那份鬼灵精怪。
虽然徐凯,包括围观《山海》节目拍摄的其他剧院人员都没有认出任梨梦,但大家都记得2018年戏曲风华挑战赛,那是梅市黄梅戏的骄傲。
感受到徐凯和旁边其他人的震惊,任梨梦只是笑了笑,“很多年了,女大十八变。”
她不欲多谈,众人暗暗交换了些眼神,默契地不再追问,继续推进着现场录制,李初月和韩泰带领大家参观起梅香剧院,逛完一圈后,节目组让沈行之四人到服装间换上黄梅戏服,体验戏曲服装,同时拍摄一组节目宣传照。
“梨梦......”
黄梅戏服太过熟悉,任梨梦动作迅速地换好装,坐在化妆间镜子前,沉默地望着镜子里,剧院化妆师正用眉刷勾勒着柳叶眉,这是花旦的上妆,而她熟悉的刀马旦妆容更多是剑眉,简洁的头饰也不似花旦的繁复华丽。
望着头上精美的宝蓝色珠翠和鲜艳的花朵头饰,即便坐在熟悉的梅香剧院化妆间里,任梨梦仍然确切地知道,她已不是戏曲演员。
也没什么好怀念的,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现在很喜欢很喜欢主持,喜欢那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喜欢那种随机应变的刺激性,更喜欢那种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融入话筒声中每一句,大声告诉世界的快乐。
她有些怅然若失的只不过是人,还有那些回不去的欢声笑语。
“梦梦!”
燕芳舒的声音从化妆间外传来,任梨梦立刻起身,扭头看向门口,燕芳舒身穿红中缀蓝的戏服,一脸花旦妆容迫不及待地朝任梨梦快步走来,“想死我了!”
“你演完了?芳芳!好久不见!”
这一刻,任梨梦笑得真心实意得高兴,她快步迎上燕舒芳,重重抱住了她。
“你轻点抱,我快喘不过气了,刚下台就打听到你们在化妆间,立刻过来了,够不够姐妹?”
燕舒芳和化妆间的其他人熟络地打起招呼,她是千芳剧团的台柱子,虽然在梅香剧院演出,特别是大型活动经常过来,和剧院的工作人员都十分熟悉,当然,作为剧团的演员,她也会承接剧院外的很多活动和下乡表演。
“够意思!没白养你!”
像是想起什么,任梨梦迅速恢复了庄重的姿态,她挎着燕舒芳的胳膊,转头望向另一侧化妆台前的陈曦,“陈曦姐,这是我的好朋友燕芳舒,她是千芳剧团的演员,今天正好也在梅香剧院参加黄梅周展演。”
“你好,我是陈曦,这位也和刚刚的李初月老师一样,和你从小一起学戏吗?”
陈曦和燕舒芳打完招呼,望向任梨梦的眼神中带着些试探,任梨梦现在和燕舒芳之间的氛围与方才见到李初月截然不同,她有些好奇了。
“对,我们都是一个戏校的,梦梦,你见到初月了?你们好多年没见了吧?都怪你天天忙着主持,一年到头都不回来,我们这些小时候的玩伴你都要忘光了吧?”
燕舒芳语气调侃,淡淡的埋怨也无形解释着某些疏离,她不清楚李初月和任梨梦之间的事情,只是这么多年,她约二人总是约不到一起,不是这个正好有事,就是那个临时赶场。
总之,她们三人一直聚不到一起,她就是再傻也看得出,所谓的有事全是借口。
可无论是任梨梦还是李初月都闭口不谈,一再追问任梨梦后,也只得一句,“大家长大了,没那么亲密也正常,有些事不能强求”。
道理燕芳舒当然都懂,她也能够理解大家经常说的阶段性友谊,但她心里仍然很可惜,她们三人从五六岁就一起上戏班,再一起上戏校,闯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那么多年的深厚感情也成为阶段性的过往,很难不遗憾。
特别任梨梦和李初月,二人年少一起搭档过许多比赛,即便互相反串也配合默契,怎么就忽然散了呢?
燕芳舒坐在节目组工作区,望着正在录制的任梨梦和李初月,心中默默叹气,她们俩人隔得很远,完全看不出曾经感情亲密,李初月正在左侧耐心轻声教陈曦花旦手势,任梨梦则在右侧和关贺玩着刀枪把子架上的道具。
“梨梦,你双头枪耍得可以诶!”
关贺也熟练地玩着手中的长剑道具,轻巧干脆地耍了一个剑花,他和任梨梦都无需戏院演员教学,说是体验,更多是怀念,作为曾经的戏曲演员,这些都是他们每日练习的老搭档。
“行之哥,你也想试试枪吗?”
注意到正和韩泰学习生角身段的沈行之目光频频看过来,关贺热情地招呼着,沈行之扫了眼旁边利落耍完枪恢复端庄姿态的任梨梦,轻轻“嗯”了一声。
“韩老师,我和梨梦教行之哥就行,我俩以前都是戏曲演员,梨梦学的刀马旦,我是京剧武生,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韩泰在《桃花扇》饰演年轻有为、风度翩翩的小生,关贺看韩泰的身姿、唱腔,应该主演小生角色,对于武戏估计不精通,镜头面前,他也不必难为演员。
“刀马旦?你和梨梦以前就认识?”
沈行之难得的好奇让爽朗大方的关贺忽然笑得有些腼腆,他偷偷瞥了眼旁边的任梨梦,像是想多解释几句,又怕唐突佳人。
“应该曾经无数次擦肩而过过。”
关贺最终的回答有些草草,可连一旁“看戏”的韩泰都能看出这句话背后的遗憾,他的目光游离在关贺和任梨梦身上,又看向身旁状似无动于衷的沈行之。
他记得这两周频频热搜的是沈行之和任梨梦?
他本是为上节目提前了解嘉宾,可任梨梦二人八卦传闻愈演愈烈,韩泰本以为在现场能看到眉来眼去的二位嘉宾,可怎么男主角......似乎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