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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冰心玉壶掩厚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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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颍阳,王府暖房走廊边。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梧桐树枝头点点白。

陈润芝一身素袍站在梧桐树前,他一手负背,一手拿着从鄢陵寄回来的信件。

“烦请王爷替三娘找一个擅于安抚妇人,能助妇人静心养胎的女大夫。”

这是第一次换血之后,庾三娘对他提的第一个要求。

王府别的不多,荣养的老妈妈很多。

陈润之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

“王爷鄢陵来信!”身后响起曹雄嗒嗒的脚步声。

“庾县令姨娘陶氏,血气枯竭而死。庾二小姐心神恍惚,晨起时跌下床榻,被滚烫的沸水毁了容!”

曹雄语气迟疑道:“那盆滚烫的水,是一个叫流苏的丫鬟刻意放在庾二小姐面前的,害庾二小姐毁容后,她就不见了!"

曹雄怀疑流苏有问题,最近他们在查千鸠幻叶的来处,查到雍州别驾王攒身上,作为王攒的妻子和儿子,王谢氏和王宗鑫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与王谢氏关系密切的庾府也在。

陈润之摇摇头,“不用管她。接着说。”

“庾二小姐毁容后,被关到庾府家庙里,听了王夫人母子离去的消息,庾二娘用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是自杀?

还是他杀?

应该是他杀才对,毕竟似庾二娘那样的蠢人恐怕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庾三娘不仅有勇有谋,还很有乱世枭雄气概!

陈润之轻笑。

她这也算是手刃血亲……

陈润之乌黑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刺痛,他叹了口气,语气透着几分无奈,“本王记得,庾三娘那二姐还有一个胞兄?”

曹雄微微一愣。

他觉得王爷今日的关注点有些奇怪,王爷不应该更关注那个离开的丫鬟吗?或许她就与千鸠幻叶有关——”

曹雄心里怔愣,嘴上却不敢有迟疑,“回王爷,庾府大爷没什么大动作,庾三小姐没有对他下手。”

庾三心太软。

陈润之望着梧桐枝头的白雪,伸手弹去那摇摇欲坠的一堆晶莹,“既然王氏母子已经离开,以后就不必特意监视庾府了。"

相信以庾三的本事和手段处理这些琐事绰绰有余,陈润之说完,转身进了屋。

庾府惬意居。

檀香取了上等的珍珠粉敷在庾玉娥的粉面上,连续几日的操劳,庾玉娥面上带着疲态。

“姑娘,今日,不如就早些歇了吧,明日再去探望苏姨娘。”檀香心疼道。

她负责贴身伺候庾玉娥,庾玉娥身体康健,心情舒畅是她唯一会关心的大事。

庾玉娥蹙眉,最近确实太忙了。

陶姨娘和庾玉容接连出事,王氏母子辞去,管家,还要照顾身体不适的谢氏,这些日子,她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不过,苏姨娘那里,她非去一趟不可。

被王大勇家的折磨那么久,苏姨娘的身体竟然还没崩坏,实在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庾玉娥撑起身来,“早前大夫就说苏姨娘身子不好,我这些时日也忙,从没有去探望过,你收拾两样药材,我今日去看一看她!”

檀香知庾玉娥主意正,下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没有再劝,动作轻柔地给她重新梳了发型,舒顺了庾玉娥翻起的衣摆,便去库房取了两样药材,打包好递给泼墨。

目送泼墨和庾玉娥的身影消失在惬意居外的走廊上,檀香站在廊下等了许久。

不知怎地,她心里有些不安。

这时,刘孝全家的急急忙忙地进了院子。

她站在门口,翘着脚跟往屋里张望了两眼,看到檀香,眼前一亮,刘孝全家的跑到檀香跟前,巴巴地望着檀香,问道:“檀香姑娘,大小姐可在屋里?”

真不懂规矩。

檀香蹙眉摇头,见刘孝全家的脸上的慌张神色不似作伪,料想怕是有什么急事,这才柔声道:“不在……姑娘去看望苏姨娘了。"

“啊!"刘孝全家的失了冷静,“这可如何是好?初夏那丫头偷偷的逃跑了!"

檀香脸上现出了几许迷茫,初夏这事她倒也知道一些,陶姨娘有孕的消息就是初夏写信来告诉姑娘的。

姑娘出了银子,初夏给了消息,算得上货银两讫。

怎么又搞出初夏逃跑这样的事来?

檀香想了想,颇觉头疼,摇头叹道:“这事,等姑娘回来再说吧。"

……

庾玉娥到了苏姨娘的小院子,她走在甬路上,正好看见莫桑领着一个陌生的婆子进了屋。

那婆子头挽圆髻,髻上插了一根檀木簪子,上身着一件橄榄色流云纹的薄袄,下罩一条墨绿色的综裙。

是个富贵又利落的婆子。

什么时候,庾府来了这样一个利落的婆子?

庾玉娥微微偏头,看到同样惊讶不已的泼墨,凝神跨进了苏姨娘的屋子。

屋子里空气清新。

迎头的高几上放着两束鲜活的迎春花。

门窗大敞,外厅房的角落里,四个铜皮铁盆里上好的银霜炭燃的旺旺的,股股热气升腾,很暖和却并不闷热。

庾玉娥看在眼里,眉头微皱。

端着木盆的花枝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庾玉娥,她微微屈膝行礼,走了出去,脸上无一丝惊讶。

庾玉娥心思波动,看来,屋子里的人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内室里传来老妇人清晰明朗的声音,“……要想母子平安,还要好好注意将养才行。"

庾玉娥心下警觉,目光一下变得有些阴冷。

苏姨娘怀孕了!

她提脚跨进门槛,抬眼看到苏姨娘。

苏姨娘穿着一身粉红亵衣,正聚精会神地听之前进来的那个婆子说话。

她脸蛋红润眼睛有神,没有半点即将油尽灯枯的迹象。

庾玉娥心下惊疑,前不久,送饭的婆子还曾禀告她,说苏姨娘已瘦成了骨架子,命不久矣。

“苏姨娘脸色真不错!”庾玉娥收拾好心情,笑着走到床榻前,见庾三娘专注地给苏姨娘捏脚。

“前些日子听大夫说苏姨娘身体不好,我过来看看。"

画风一转,庾玉娥话语里有了探寻的意思,“想来是三妹妹日日给苏姨娘捏脚,苏姨娘的身体才好得这么快!"

庾三娘穿着一身灰白素衣,挽着袖子,蹲在地上给苏姨娘捏脚。

“三妹妹,你可真是糊涂!姨娘有了身孕也不和大姐姐说一声。"

庾玉娥说着话,目光转至陌生婆子身上,见那婆子始终肃着一张脸,听她说了这许多话,脸色依旧没有一丝变化。

庾玉娥嘴角挂上一丝冷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入了我庾府,还敢不听我的吩咐?

庾玉娥略带威严责备的目光从庾三娘身上滑到苏姨娘身上。

“大小姐!”苏姨娘被庾玉娥盯住,一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见庾三娘从庾玉娥进门便没有搭理庾玉娥,她怕庾三娘落人话柄,不由伸手去拉庾三娘,“三娘子。”

长姐如母,若是传出不尊长姐的名声,庾三娘这辈子就毁了!

正巧就时候山杏和吉祥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两三样精致可口的菜肴。

一碗芬香的多宝粥,一碗浓白的乌鸡汤,泼墨大吃一惊,什么时候苏姨娘的伙食竟然变得这么好了?

庾三娘站起来,看着庾玉娥,笑喊了一声,“大姐姐。”

庾三娘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十分淡漠。

庾玉娥脸上的微笑却越发温和亲切,“三妹妹,你生气了?你生气也是应该,只怪姐姐最近太忙,没有及时过来看望苏姨娘,姐姐向你道歉!"

庾玉娥说完就蹲下身,苏姨娘面色惶恐,忙伸手去扶庾玉娥,“使不得,使不得。”

若是因为一件小事让庾玉娥给庾三娘道歉赔礼,庾三娘的名声就完了!

苏姨娘脸色着急,庾三娘怕她动作太大动了胎气,先她一步扶起庾玉娥。

庾玉娥见庾三娘面露无奈,这才大大方方地直起身来,“大姐姐做了错事,特来给三妹妹赔罪!”

今日之事传出去,别人只会认为,她是知错就改的闺秀,庾三娘是揪着小事不放的庶女。

一高一低,相形见绌!

见苏姨娘被吓得脸色发白,庾三娘担忧地皱着眉,庾玉娥笑了笑。

她这是一箭双雕!

拉着庾三娘的手,庾玉娥亲昵道:“要知道,姐妹间没有隔夜仇,三妹妹,你说是不是?”

郑妈妈正给苏姨娘拍着胸脯顺气,苏姨娘脸色发白,喘息不已。

自此庾三娘对庾玉娥的无耻程度又多了一分认识。

看来以后门上得写上‘闲人免进'几个大字才好!

庾三娘无意再和庾玉娥兜圈子,直接了当地问道:“大姐姐来找三娘有何要事?”

如今谢氏身子渐渐虚弱,庾玉娥也不想多加耽搁,见庾三娘低了头,庾玉娥也就顺势而下,睨了榻边的婆子一眼。

庾玉娥笑问道:“这位是哪里来的贵客?”

庾三娘微哂,无论披了多少层皮,也改不了庾玉娥是头吃人恶狼的事实,“大姐姐,这位是苏家舅母特意请来给姨娘调理身子的大夫。"

苏家舅母。

“原来如此。”庾玉娥浅笑,她莲步轻移,站在郑妈妈面前。

庾玉娥微微仰起头,既骄傲又矜持,“可否请您移步去给家母把一下脉?正好家母也有了身孕。”

郑妈妈耸拉着眉,依旧没有反应。

庾玉娥满怀'期冀’的目光便落在庾三娘身上。

“郑妈妈和我都刚好有空。大姐姐,不如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母亲。"庾三娘笑了笑,说完不待庾玉娥回答。

庾三娘转脸对着苏姨娘,“姨娘,我过去了,您可要好好用膳!"

苏姨娘真怕庾三娘一时犯了倔,见她答应下来,松了口气,满脸欣慰。

听见庾三娘的嘱咐,苏姨娘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庾三娘伺候她这几日,她变得有些挑食。

……

几人到了朝曦院的正院。

朝曦院正院,谢氏头戴宽抹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

厚厚的杭缎被子被她大大的肚子顶起,远看像一个小山包似的。

见庾玉娥带人进来,谢氏掀起眼皮无力地看了一眼,又缓缓闭上眼睛。

屋子里十分闷热。

庾玉娥想起苏姨娘那让人浑身舒坦的小屋,心里有些烦躁。

全程冷着一张俏脸,不错眼地看着郑妈妈给谢氏把脉。

半晌后。

“这病,老身治不了!”郑妈妈一脸严肃道:“这不是病,这是中了毒!"

“中毒?"谢氏气喘吁吁地撑起身来,震惊问道:“我怎么就中了毒?!"

她刚撑起身来,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谢氏‘哎哟'一声,头一歪晕了过去。

“娘!”庾玉娥急奔到床榻边,急切问道:“还请您指教,这毒该怎么解?”

之前有大夫透过类似的话音,庾玉娥早就有所猜想。

郑妈妈板着脸只是摇头,“老身只是一个颇有些经验的产婆,对解毒一道实在不通!况且这毒中在怀有身孕的妇人身上,”郑妈妈道:“只怕只有一人能解!”

“谁?”庾玉娥焦急地问道。

“神医刘一手。”

庾三娘垂着头,一瞬不瞬的盯着脚下光滑的石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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