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气之水，从有到无，上升为云，下降为雾。

是以上有云极大陆，下有雾极大陆，二者以天雷屏障相隔，无法通行。

陌笺他们抵达的最近陆地，是一座小型的修仙城池，名为陵兰城。

陵兰城位于雾极大陆西面，靠近妖兽妖修所住的极西之地，两者以中间的无逆海为屏障，人修妖修各据一方，互不打扰。

在陵兰城一个对外出租的甲等洞府里，陌笺六人与碧晴白瑞坐在一起。

五岁小孩模样的洛锦几人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脑袋和手勉强够得着桌面。

身体只有三岁的陌笺与秦暮只能站在椅子上。陌笺干脆借着碧晴的帮助爬上桌，直接坐在桌子正中间，白瑞在她身边跳来跳去踩自己尾巴玩，头顶是趴着偷懒的两尾游鱼。

陌笺的小手在她腿上敲了敲，又忍不住摸了摸跟随她身体一起缩小的红色法衣软乎乎的料子，粉雕玉琢的脸上维持着严肃的表情，“碧晴打听到这里并非咱们之前待的云极大陆，而是与之大同小异的雾极大陆，位置在云极之下。彼此以天雷屏障隔开，只有进阶化神才可通过。”

“神奇的一点是，明明无法从雾极看到云极存在的痕迹，但这里人都知道头顶有个云极。”

洛锦双手搭在桌上，下巴也搁在桌子边缘，她左右晃了晃脑袋，头上双苞跟着晃，“阿笺是雷灵根，会不会成为可以横穿这天雷屏障的例外？”

陌笺对洛锦天马行空的猜测笑了一下，“或许可以试试，但至少也得是元婴期了。”天雷与雷灵根修士而言大有助益，她确实有必要试试提前接触。

秦暮不忘叮嘱她：“还是得小心些。”他知道陌笺不会莽撞，还是会下意识担心。

“师兄放心。”陌笺道，“在没有别的途径的情况下，咱们很可能需要在这雾极待至化神。在此期间的去处，大家有何看法？”

转投其它宗门并非陌笺所愿，可她即使没体验过也知道散修有多么不容易，没有宗门提供的支持与助益，会多上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点上，千盏司衍最有发言权。

秦暮看向碧晴，“碧晴可有了解过这里的宗门？包括各自擅长的部分。”

碧晴道：“第一宗门千雾宗，门内涉猎众多，思道峰首座念思道君号称雾极移动藏宝阁。第二是玄机门，以傀儡术稳坐第二。第三弥华剑派，只招男修。第四天音阁，擅音律。”

来到雾极之后，秦暮便依景格之言打开了交托的玉简，里面的内容他并未避着陌笺。

陌笺听见碧晴提及傀儡术和音律，向秦暮确认，“景格师叔特意吩咐要带回的功法类别？”

秦暮点头。

“这样的话，不大好选。难不成咱们分成几拨？”千盏始终记着两人为他改造丹方甚至年龄退回三岁之事，下意识将陌笺二人的任务当做了自己的任务。

一定得分开？陌笺看向碧晴，“碧晴，这些宗门下一次招收弟子是什么时候？”

碧晴道：“所有宗门招收弟子时间一致，十年一次，下一次在九年后。”

也就是说一年前才刚办过。陌笺伸直她的小短腿，捞过自己长长的黑发，听见秦暮低低评价了一句，“太久了。”

她玩着自己头发的发梢，她大概知道一点秦暮的计划，九年时间足够他们筑基成功。秦暮想道体剑三修，道体算是重走一遭倒也还好，剑术却是真的从零开始，他必须在筑基之前找到合适的领路人。

碧晴又道：“除玄机门之外的三宗，千雾宗、弥华剑派和天音阁随时在招外门杂役弟子，不分等级修为，只要能完成门内安排下来的工作便可一直留在外门谷。外门谷每年会有一个小型比斗会，表现出色即可正式成为宗门普通弟子，参加灵根测试，灵根出色能成为精英弟子。”

练气一层的六人，现在空有术法无法施展，再加上他们孩童身形，想进外门还有点难度。

陌笺仔细回想碧晴带回来的消息，“进外门不用考虑灵根资质，但要攀爬近万步台阶。以咱们现在的体质，悬得很。”

秦暮如何不知？他略略松了眉头，朝陌笺微一点头，“此事急不得，现下最要紧的还是修习炼体之术，前往千雾宗的时限最迟到下次收徒会之前。”在那之前，他得想办法压制修为，决不能筑基。

上古妖修炼体之法早已人手一份，他们刚开始修炼，短期内还见不到什么成果。

千盏问：“为何选千雾宗？习剑、获得傀儡术音攻术，怎么看都与千雾宗不沾边？”

洛锦的小胖手在桌上吧嗒吧嗒地敲着玩儿，随口道：“能成为第一大宗应当有它特别的点吧？”

陌笺道：“后三宗都只能学得其中一种，不如去涉猎众多的千雾宗赌赌看这个第一大宗的宗门底蕴。”

再者，获取的办法有许多，不一定要成为其宗门弟子，他们只需要仔细挑选宗门，确保其能给予自己从练气到化神的庇护即可。

久不出声的司衍看向正在把玩头发的陌笺，习剑最好去处或许是弥华剑派，但那里只招男修，去了就意味着与陌笺分开，以他对秦暮的了解，秦暮不会愿意与她分属两宗。

陌笺在碧晴介绍时就想好了自己的去处，“以往我打斗的方式更偏于近身战，这不利于掩藏我的炼体，千雾宗正好符合我做一个正统道修的想法。”

弥华剑派去不了，她对音律也无甚兴趣，又不打算整天对着傀儡玩儿，当然选择道修多多的千雾宗了。

陌笺看向洛锦，“阿锦呢？”

“千雾宗吧，毕竟弥华剑派不收女修。”洛锦笑得右颊酒窝乍现，“我想过了，单纯的体修局限性还是太大了，我想习剑。”剑修特点众多，最突出的便是打架犀利又耐揍，还遁速一流。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她的宗门隐元宗，但她真的不想成为同伴们的累赘。

陌笺点头，看向路远，后者道：“我欲道体兼修，千雾宗最适合我。”然后犹豫了一下，“阿笺，空闲时可以教我炼丹术吗？”

千盏是他带来的朋友，最后还是依靠陌笺秦暮二人才让千盏无性命之忧，他一直记着此事，颇为愧疚。

宗门独家部分不能教，她自己无师自通的部分倒是可以倾囊相授。陌笺一口应承下来，“行。”

提到教授炼丹术，陌笺心中一动，看向司衍，“阿衍呢？”

司衍耸耸肩，“我这一辈子都是制符师，显然千雾宗也是我最好的选择。”

制符师严格意义上算是道修的分支，他自然不会抛弃本命符箓去舍本逐末。

既然都去千雾宗……

陌笺弯眸笑起来，“那你可以教我制符术吗？咱们交换，炼器炼丹阵法任你选，三选一或全选都可以。”

既是重修，总得多学一些，弥补之前没有更多精力的遗憾吧？

司衍是制符师，制符术是他的依仗，陌笺为了能让司衍心动也是下了血本，毕竟炼器炼丹阵法要想从入门到精通，还是有很长一段路的。

“寻常人哪里拒绝得了？”司衍微微一笑，“用炼丹术来换，如何？”

一换一是对彼此而言最公平的交易，司衍喜欢这种公平交易，正巧炼丹术也是他需要的。

陌笺连连点头，“好。”

剩下还没决定去处的只有千盏，他皱着脸思考了半天，就是没下定决心。

陌笺：“阿盏？”

千盏抬起眼，语气有些纠结：“我想做剑修，原本倾向弥华剑派，但剑修容易磕碰，擦伤出血什么的都很正常。可我这体质又不宜见血，未出血还好，一旦出血很难控制误伤或毒杀别人。”

他血里带毒，修为高的时候还能凭自己意愿收放毒素，现在的他很难做到。

陌笺微怔，“这倒是个问题。”千盏想当剑修的心思，在藏青城他们就有所察觉了。也不知这里对待炼毒师是什么态度，如果像云极那般就地灭杀，就有些难了。

趴在陌笺腿上歇息的白瑞突然抬头对着碧晴“喵”了两声，后者微怔，然后开口道：“千雾宗有座剑修山峰，其首座斩恶剑斩陵剑君，与弥华剑派的第一剑潮汐剑君的实力不相伯仲。”

那正好。陌笺摸摸白瑞的小脑袋，又对碧晴道了谢，“咱们能齐聚千雾宗了。”

有习剑的洛锦秦暮在旁，千盏低阶时尽量只与他们二人对练，或许也是一种办法。

六人都敲定了千雾宗，时间也暂定为秦暮所说的下次收徒会。

“事情一解决，我就饿了呢。”千盏摸着肚子笑得没心没肺。

陌笺低头看着自己的小短腿儿，肚子饿这种事，她有多少年没体会过了？

真是个令人怀念的体验。

她将几瓶丹药放在桌上，“先用辟谷丹将就下，要吃什么就让碧晴帮忙出去买。”昆山境里炼制丹药的间隙时间，她抽空练了些练气期至金丹期都可能用得上的丹药，数量不算太多，但也算勉强够用，其它还有需要的便劳碧晴亲自跑一趟买回来便是。

司衍拿起其中一个丹药瓷瓶，从中取出一颗吞下，“咱们现在只是练气期，还是得劳逸结合。”练气期尚未辟谷，还应当注意休息。

陌笺弯起眼笑起来，点点头，“曾经永远十五岁的阿远就是前车之鉴。”虽然真实原因并不是因为那个，但她还是调侃了一句。

路远听见自己被拿来做反面教材，也没辩驳，只低低地哼了一声。

此间事了，陌笺不打算急着修炼，反倒是取了一枚血色的朱砂状法宝，晶莹剔透还带着莫名的流光。

“这是什么？”洛锦爬上桌凑近她，小脑袋枕在陌笺的小小肩膀上，好奇地戳了戳陌笺掌心的法宝，触感冰凉。

陌笺道：“我用女修身份可能会有些麻烦事找上门，这法宝是我炼来化男身用的。”

她从葬龙殿的那场雾非雾便知，没有第一化神修士景和的庇护，她被人频繁打扰的情况或许会一直存在。要想杜绝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不用女修身份，虽然从此需要注意的事宜不太一样了，但省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算值得。

千盏有些不信：“就算扮男装，别人一看你这脸就不会信的吧？”再者，年岁渐长后，男女之间的体型差异也会显露出来。

陌笺笑了下，“看来阿盏不太明白这个法宝的用途，它可以在我使用期间完美的变作男子，极其彻底。”

她又看向司衍，“再者，还有阿衍这个真正的男生女相，谁会想到我其实是女扮男装呢？”

秦暮点头，“可行。”

没经过同意就被用来做挡箭牌的司衍：“……”

陌笺低头看着掌心那鲜艳欲滴的法宝，“原本是把它炼成了装饰，后又从景格师叔的眉心朱砂寻了灵感，二度锻造成了朱砂。”

毕竟装饰一旦掉了她便露陷了。

陌笺抬手将法宝印入眉心，同时结下繁杂手印，法宝如同与生俱来的朱砂一般，浑然天成。

洛锦摸了摸陌笺眉心，平整还感觉不到什么不一样的触感，觉得有些神奇，她看向碧晴，“碧晴能看出异常吗？”

碧晴在陌笺初次使用时已经探查过，现下又重新探查了一遍，他摇了摇头，“很完美，只能探出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男孩。”

“哇——”洛锦拍拍手鼓掌，“阿笺可以教我炼器吗？”如此出神入化的炼器术，不学实在可惜了。她既然要习剑，灵剑还是自己亲手锻造最佳。

陌笺笑得眉眼弯弯，“没问题，我之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