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北风吹大雪,向夕满空山。
遥见山中客,悬灯草屋间。
清·光绪二十五年。
这一年的东北,风格外烈,雪格外狂,逼得山中猎户房门紧闭,久不出门。
这一年,清朝常备军武卫军和陆军部成立。
这一年,老舍闻一多李大钊等著名人士出生。
而这个年代对我们来说,仿佛太久远了,其中隔了一个世纪,令人很难想象。而清光绪二十五年,它还有另一个名字——1899年。
这一年,张家依旧伫立在东北山中。
这一年,张不厌刚满15岁,他的父亲是现任张家族长,此刻他年少有为,意气风发,眉宇间尽是傲气。
这一年,张家不知名藻井中,稚童抬头望天,雪花轻飘飘落下来,刚清扫完的地面很快又积了厚厚一层。在一个月前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度过自己的四岁生辰。
大兴安岭的雪下了一整夜,少年站在树巅举目眺望,远处的地平线只剩下一丝红晕,太阳快落下了。
他身手矫捷,从树上翻身而下,还是不可避免的震落一些树枝积雪,那些积雪打在他头顶,顺着他的鹿皮帽子洒在肩上,他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练得叔父那身手,拍桌于地桌腿入地三分而茶水不溅分毫,在树上行走积雪不落地面。
另一位穿着厚重但行动敏捷的少年,见他下来,立即把手中的皮囊递过去,“叔父叫你喝一口,上好的烧刀子。”
少年接过,喝了一口,这里头的酒居然还是温热的,吞入腹中犹如滚烫之火,使得他全身热起来,便知晓刚才温过一回,味道也是惊人的熟悉,他笑了笑说:“这不是我娘前几月刚酿好的斗十千?你们从那偷来的,我娘可是对她这坛酒看的极重,要是让她知道了,回家可不得把你们一顿削。”
“还不都是叔父,那个鼻子不知道多灵,夫人刚打开坛子一瞬,就被他给闻到了,立即拉着我去,我也是后面才晓得的,无辜至极。而且叔父就是知道会如此,所以才叫你饮下,这下好了,等我们回去后夫人哪能教训我们呢。”少年嘻嘻一笑,露在外面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
“张不弃,我迟早得好好教训你,好的不学学坏的,你爹出门前叫我好好看着你,一天没看住就和叔父学坏的了,你这不正经的样子,以后哪个小姑娘能看上你,你爹的担心也是正常。”少年撇嘴,下一刻后背就传来一阵劲风,他眉头一皱,心说不会是熊瞎子吧,可这个天气,老虎和熊瞎子都在洞穴里躲着呢。
他将身一扭,正想躲过去,可后面那人伸手一抓,五指成爪一下将他肩抓住,他脚下一轻,整个人就被抓起,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厌小子,在叔父不在的时候说坏话,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张不厌尴尬的笑着,双手作投降姿势,“我错了叔父,饶了小子这一回。对了叔父你拿到父亲要的东西了吗?”他将话题转了个弯。
张瑞桓将他放下,拍拍胸口,表示在里面呢,“拿到了,这下大哥也该安心,在这大兴安岭待了十几天,也乏味了,还是快些出去回张家吧。”
张不厌/张不弃:“正该如此。”
夜幕降临,夜晚的大兴安岭是当地最勇猛的猎人也不敢触及,可对于张家人来说,依旧如入无人之境,张不厌提气,努力跟上张瑞桓的脚步,只落后他半个身位,他后面是张不弃,三人脚程极快。
亥时,几人已经在大兴安岭茫茫雪岭中行走几个小时,就算体力再旺盛,也是要修整的,这次轮到张不弃望岗,他不知看到了什么,从树上下来时有些惊喜,“叔父,大哥,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这么高兴,你难不成看到大兴安岭的山神了?”张不厌搭腔。
“这我哪能看见,我看见不远处亮着光,似乎是一间木屋。”张不弃道。
张瑞桓:“应该是当地的猎户,走吧,正好有木屋修整,也不用在这野外过夜。”他心想着自己出门前幸好在衣服内兜放了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也不必说他们心大,在那个年代,一个张家人几乎可以比得上千军万马,他们身手高强,更无论张瑞桓是张家目前身手最厉害的人了。
当然,这可不是他自封的。
张家演武场每年无数人向他挑战,无数人被他打落台下。
大雪覆盖下的木屋显得格外渺小,木栅栏围成的院子被积雪掩埋,老树光秃秃的枝桠挂满雪花。
雪越下越大,木屋像被白色披风包裹,北风呼啸中仿佛要将其拔地而起,窗口缝隙透出一丝暖黄色的光晕,在这寒夜格外温暖。
张瑞桓首先上去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吗?可否让我们借住一个晚上?”
张不厌听力极好,很快听到木屋内传来的咚咚声,迟缓的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来一张老脸,沟壑纵横,看上去约摸六七十岁,“好汉是从何处来的?”
“来这打猎的,没想到只捕到几只野兔,连头鹿都没遇见,真是造孽。”张瑞桓脸不红心不跳,还退后让老人家看他后面跟着的两人。
那老人家迟疑的看着三人,这三个都是人高马大的男人,虽然后面二人看上去青涩脸庞,但已经有些气概,且神色清正,不像是偷鸡摸狗之辈,于是让他们三人进了屋子。
张不弃一进屋子就与二小儿对上视线,当即嘴角咧开,他极喜欢小孩子了,于是凑过去问小孩子姓甚名谁,几年多大了,看过什么书。
张不厌简直没眼看,自己寻了个清静角落坐下来修整。
张瑞桓坐在桌前,从兜里摸出一大兜银子,“老人家,钱财在这,有什么好酒好肉只管上,钱财自取。”
那老人家一辈子都是普通百姓,哪里见得到这么多钱,当即吓了一跳,推迟再三,只好拿了最小的那块银子,并叫张瑞桓把其他好好收起来。
等到老人家从地窖里出来时,就见三人中最青涩的那个少年,已经和自己孙儿打成一片,好不热闹。
张不弃身边各坐着一个孩童,一男一女长得极其相似,一看就是龙凤胎,他见老者出来,忙说好福气,寻常人家一胎只得一个,龙凤胎可真是少之又少。
老者叹了口气,“都是我那儿媳妇生的好,才给我两个乖巧懂事的孙辈。”
“老人家,怎么只有你独身一人带着孩子生活在这,他们的父母呢?”张不弃道。
老者:“唉,这前些年的祸事,他们夫妻二人出去卖货,路上遇到雪崩,就给埋了……”
“对不住,我不知道。”张不弃呆住,连忙道歉。
老者摇摇头,“都过去了。”
再问这龙凤胎,大名分别叫做张擒虎和张若虎,小名分别是虎子虎妞。
张瑞桓被这名吓了一跳,说着孩子的名字可真霸道,一个是擒虎,一个是若虎,可见以后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老者笑道:“都是我那儿子儿媳取的,说是要取的霸道的名字,镇住那些魑魅魍魉,安小孩子的魂。”
虎妞长得可爱极了,一张小黄脸上两坨高原红,圆溜溜的眼睛转着,清脆的嗓音叫着,“爷爷爷爷,我要睡了,你快给我讲之前那个故事!”虎子也应和道。
老者被闹得没办法了,张瑞桓乐得看小孩子闹腾,许是到了年纪了,于是也劝老者满足这个小丫头,老者无奈只好在火炉前坐下准备开讲。
那虎妞胆子大,在这三人一进门,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好看哥哥,她觉得这个哥哥简直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
于是虎妞跑到张不厌身前,伸开身手。
“嗯?”张不厌不解。
“你抱我嘛哥哥,我要你抱。”虎妞苦着脸,仿佛张不厌要是不抱她她就立马要哭出来似的。
张不厌盯着她,那小丫头也不怵他,任凭他盯,嘴巴也努起来了,一副委屈模样,张不厌无奈,左右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于是长臂一伸将虎妞抱起来,托着她的膝盖窝来到火炉前坐下,虎妞轻轻惊呼,原来这个哥哥和爷爷的怀抱是不一样的,爷爷的怀抱总是带着一股木炭的味道,但哥哥的怀里是雪的味道诶,凉凉的,哥哥的胳膊也好有力气,一下就把她抱起来了。
“哥哥你的力气好大!”虎妞大喊。
“这算什么?”张不厌哭笑不得,抱一个小女孩还要多少力气,“你要是好好吃饭,以后也能像我一样力气大。”
虎妞点点头,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吃多多的饭,长的高高的,和哥哥一样!
老者的嗓音缓缓响起。
“传说,远古时期,女娲娘娘补天时炼了三万六千五百块石头,剩下了三块石头,一块落到东胜神洲的花果山,后来那块石头里面蹦出来个猕猴,叫作孙悟空,也就是你们知道的齐天大圣,一块弃在青埂峰下,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得换人形,太虚幻境警幻仙子命他为赤霞宫神瑛侍者,他转世成为贾宝玉……”
三人对视一眼,心说这故事可真是杂糅至极,有些哭笑不得,张不厌抱着虎妞听着,这小丫头已经入了迷,他也凝神去听。
“那么我们今天要说的,就是这第三块,它自天上坠下后,落到了昆仑山脉的内部,炸出一个大坑,日积月累岁月变迁,那块石头落到昆仑山脉内部,成为了昆仑的核心,世人都叫它——昆仑心。”
石破天惊,他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只知道脚下的地面在裂开,木屋不知何时变成了他没见过的建筑,张不厌举目四望,他好像坠入到一片梦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