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朱抱岩和我摔下去的时候,”霍昭阳叙述道,“也就掉下去那一小段嚎了两嗓子。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灌木丛‘呱’的一下长起来了,简直是拔地而起。”
“跟发面馒头似的。”朱抱岩补充道。
“把我俩‘嗖——啪’一下给接住了。”霍昭阳说道。
“嗯。”朱抱岩点头。
“所以我俩摔下去了,但没完全摔下去。”霍昭阳说道。
“但还是晕了一会。”朱抱岩接道。
霍昭阳没绷住,笑了:“醒过来就看到掌门抱着你。”
朱抱岩默默垂下了头:“嗯。”
江清容感到大事不妙:“等会儿。”
霍昭阳强行正色道:“夏哥也在。”
朱抱岩的小脸鼓出了两个包子。
霍昭阳:“哇天呢,掌门谪仙一样的人,拦腰抱着你走得大步流星的。你歪在掌门怀里,闭着眼睛还在不停地流眼泪,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掌门还说哎呀看看阿容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夏哥一边扛着那个龟孙儿一边还颠颠凑过来给你擦眼泪,我的老天爷……”
江清容脸都黑了:“当时是在路上吧。”
霍昭阳面露惋惜之色:“不好意思,是在演武场。”
江清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朱抱岩沉痛地跟着点了点头。
“所以大家现在可能会管你叫小哭包。”
“或者新娘子。”
“总之他们还在商量。”
江清容两眼一翻,向后靠在床背上,不肯说话了。
“哎呀,江清容好像不舒服了。”闻夏推门进来,十分关切地凑过头去看江清容,霍昭阳毫不客气地狂笑出来,江清容不得已睁开眼睛,苍白无力地反复试图说明自己没事。好不容易送走闻夏,江清容从床上弹射下来,狠狠地剜了霍昭阳一眼,作势抬腿就要走。
霍昭阳举双手投降:“行行行,不气你了,说点正经的。关于那个抢别人东西的龟孙儿……”
江清容颇有些忧虑地打断道:“他还好吗?”
霍昭阳愣了一下:“啊,忘了跟你说了。相当之全须全尾,掌门第一个捞的就是他。咱们这些个修仙的,基本就没有什么非正常死亡可言,也有个别瞬间毙命救不回来的例子,但那毕竟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掌门让你多休息,你睡这么久,是不是太累了?”
江清容真心不想被怀疑成虚,赶紧点了点头:“嗯,没什么大碍。然后呢?”
霍昭阳正色道:“掌门让那个龟孙儿主动走了。”
江清容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不是说一旦出了天应,就不能回来了?”
霍昭阳诡秘地一笑:“对啊,他知道的。那个人不是自负是土系的术法天才吗,掌门也没有提什么欺不欺负同门的事,就跟他就事论事。接下来的事情,朱抱岩你来说吧。”
“掌门叫我出来,”朱抱岩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当着大家的面教我怎么迁坟动土。我试了一下——刨了一个更大的坑,又给填上了,然后他就自己走了。”
霍昭阳拍拍朱抱岩的小脑瓜:“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江清容也替朱抱岩感到骄傲:“我就知道咱们猪宝儿很强——所以刚才说考核常态化了是什么意思?”
“掌门应该是在想替朱抱岩找一个固定的团队定位,毕竟这孩子怎么都很厉害。”霍昭阳在斟酌着用词,想尽可能的把事情说得明白一些,“所以正在现有的第一梯队战力里搞排列组合,有的时候也会喊上一些新人参与。清容老弟,站在你面前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啊。”
江清容看到朱抱岩担忧的表情,总算明白了这一条作为坏消息的意思——无论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大概率都会立刻被投入比之前更加严苛的、竞争手段更加离奇的、对方拥有更强烈的动机取胜的无休止竞赛当中,被反复注视、监察、评估,直到彻底丧失价值。但这也意味着,只要他被认为可塑,就有机会不断的学习、提升、变强,可能会被当成朱抱岩一样的未来之星重视塑造,甚至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应北辰,作为修仙者入世的最佳范例,成为修仙人士里取得最大世俗意义上成功的存在。
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短时间内生存不再是问题。仅仅是这样,江清容就感觉到轻松多了。
“我——我可以的。”江清容给自己打气,“只要掌门别安排我跟朱抱岩单挑就行。”
“不用术法你也打不过我。”朱抱岩非常客观地陈述道。
“至于师兄们的手段……那都老变态了。”霍昭阳略微瑟缩了一下。
江清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没给他留下多长时间他就被拉上了演武场,确切来说是一个中午。初秋的风已经有点冷,江清容抱着胳膊来回溜达取暖,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老林。老林似乎正在负责安排训练人员,看到江清容便放下手中的东西朝他笑了笑。
“哎哟,这不是咱们小媳妇吗。”
江清容感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应山月从他背后走过来,把手放在了江清容肩上,微微叹了口气:“林叔,别再给江清容师弟取外号了。”
“知道了知道了。”老林嘿嘿一乐,又顺手掐了一把朱抱岩的小肉脸,方才正色道:“之前是人手比较紧张的原因,现在呢,这个情况稍微好一些,所以叶风荷和我都希望给大家整点严肃的,更贴近于实战的内容。”
“也就是说——会更加强调战术与配合。希望大家不要想太多,无论被安排到和谁组队,作为什么位置,都能尽自己所能,打出水平打出风采。就算过程不那么顺利,也要明白,我们跟大家一样,对大家的能力,也还是在一个探索的过程当中……”
“所以要保持乐观,相信队友,相信自己,预祝大家取得好成绩。”应山月叹了口气,低声把老林的台词说完。
江清容意识到和他不一样,就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同样的话在场各位都应该已经听了无数次。
果然大家对此都没什么反应,连老林也跟着从善如流:“……那么我们的规则不变,仍然是保护己方眼位的同时尽可能攻击对方,非常好理解。本次的阵容安排在这里,如果准备好了大家就开始吧。”
应山月绕过江清容去看了一下单子,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我们这次分在一边。”
“哎呀,糟糕,猪宝儿又不跟我在一边。”谢春寒凭借着身高优势直接越过应山月看到了分组,试图像老林一样摸朱抱岩的脸未遂反而吃了朱抱岩一掌,纸片似的人向他们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的时候还在笑。
说实话虽然朱抱岩不在,但是有谢春寒在自己这边,江清容还是略微舒了口气。但既然自己这边是一老带二新的配置,对面的朱抱岩和霍昭阳应该也有一个师兄在带。江清容警惕地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笑得眼睛都快没了的师兄,那神态莫名其妙的让人想起来一种会被称为人类最忠实的朋友的动物。奇怪的是朱抱岩的白弓正被握在他手里,两个人笑得簌簌发抖。
谢春寒一个人走在前面开路,应山月则揽着江清容开始了耐心的讲解:“我们术士每次作战,时间允许的情况下,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寻找战场的‘阵眼’,判断场面上的‘气势’流动,从而推算出最适合自己施展术法的方位。能够推算正确的话,对一会儿的作战表现会有极大幅度的增强。一般这个活会交给指挥位来做,但其实掌门要求每个人都要有独立的判断能力,比如说……”
“比如说,还好这次风系的阵眼是咱们先发现的。”一直沉默着的谢春寒突然头也不回地插了句嘴,“应该就是这里。我说的没错吧,师兄?”
“没有问题,就是这里。”应山月温和地回应道。江清容看着他们两个人原地站定,一脸茫然。
“啊对了,忘了江清容风灵根比较弱,可能感觉不到。”应山月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快速解释道:“你是火灵根对吧?因为掌门交代最近不要让你大规模使用能力,我也不是主伤害的定位,所以擅自决定了优先谢春寒师弟来打输出,没有问题吧?”
江清容摇了摇头。
“嗯嗯,因为咱们这一场善用长弓的就是比较多,所以肯定会首先争夺这个位置……这回是谢春寒师弟先找到了的话,我们待会儿就会有一定的优势。”应山月的语气显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师兄,你擅长的是什么能力啊?”江清容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吗。”应山月笑笑的,以一种江清容从未见过的神情说道:“这个我马上就可以展示给你看了。”
三个人几乎同时感觉到脚底的土地开始震动,以前江清容会以为是地震,现在他的第一反应是附近有术士。
“他们来了——”江清容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