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行云没得到答案,因为发出问题的人被其他人拉去喝酒发疯。
伊行云也被折芒她们灌了几杯酒,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呼呼呼。
尚暝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去房里睡,伊行云动了动,头顶的发丝微颤。
伊行云站起来,眼睛还没睁开。
双手在空中摸来摸去,像盲人摸象一样。
身后几人喝嗨了,在那里嘶吼悲叹,全然没注意到伊行云的行动。
尚暝本想扶着他进去的,尚秋偷偷拉着他入了房间。
伊行云摸着墙,在绊倒多次后,听见尚暝和尚秋交谈的声音,下意识地定住了。
或许在他潜意识里,有尚暝声音的地方就是安全地,于是,他倒在门外,歪着头,呼吸均匀。
门内,尚秋和尚暝坐在一个床上,隔着点距离。
尚秋语重心长:“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小云负责?”
尚暝没作声。
尚秋继续道:“我是你妈,我会看不出儿子有什么心思吗。如果不是小云那天离开,我劝你,你会去追他找他回来吗?”
“还是那天的话,你知道的,妈妈因为年轻不懂爱,错过了你爸爸,但是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所以,我希望你能对小云认真点。”
尚暝:“这是我的事,我有分寸。”
尚秋:“你有个屁的分寸!我看的出来,小云很不安,他也是真的喜欢你,愿意为了你牺牲一切,这辈子能遇上这样子的人,不容易。”
听到“喜欢”二字,在门外若有若无偷听的伊行云,酒醒了。
醒得很彻底。
伊行云内心一片空白。
里面尚暝道:“等我确定他的心意,再说吧。”其实,他才是这个关系里最不安的人。
伊行云莫名闯进来,又莫名离开,若不是那次离开给了尚暝刺激,让他发现自己从此离不开伊行云时,他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也不是没给伊行云机会,但每次伊行云都马虎过去了,反而让尚暝越发不确定了,越发觉得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但他还是要撑住这个脸面。
尚秋:“反正我和你说,今天是个好机会,好好和伊行云把话说开,说不定就成了。”
尚暝:“嗯,我知道。”
伊行云听见里面两人要结束对话,似要出来,赶忙回到自己房间里,拉起被单裹住自己,像毛毛虫一样趴着。
伊行云闭着眼装睡,听着尚暝脚步声渐近,他的心跳也开始随之加速。
伊行云感受到床塌陷一块,后脖颈的头发被人撩起,一份柔软的触感忽然落下。
沉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似无奈,似宠溺,尚暝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耳尖被温热的指腹抚摸,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
尚暝仿佛是见人熟睡,便有恃无恐,“真想把你制成标本锁起来,凭什么徐宥拥有了你那么多年。”
语气又转为委屈,“……凭什么你从不说喜欢我。”
触摸耳尖的手逐渐用力,发了热,泛了红。
尚暝坐了一会儿,带上门走了。
伊行云猛然睁开眼,他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声音响到,都怀疑尚暝是不是听见了之后,才亲他的。
尚暝,亲了他。
不是酒后乱事,而是浅浅的、带着虔诚之感,亲了他的后颈。
伊行云后颈仿佛还留有那唇瓣的触感,瞬间脸涨红了。
尚暝喜欢自己。
他得出这样结论。
他想,自己应当是没在做梦,也没理解错。
这是伊行云头一次没问自己为什么,也没给尚暝找理由。
而是真真切切的为这个结论感到高兴,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开始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存在幸运这件事。
伊行云想,他要找机会向尚暝告白。不要让尚暝这只大猫猫难过地只能偷偷埋怨他,偷偷地表述自己心意。
他要尚暝光明正大、无所畏惧。
可是,话虽是这么说,怎么找合适时机,怎么构思语言,都是一件需要费脑子的事,和这次生日礼物准备一样。甚至更加马虎不得。
一边思考着一边陷入梦乡,到了傍晚,叶声把他叫起来,开始第二轮的快乐。
房间里好友聚集,一起坐在地毯上,玩着扑克牌,闹着,笑着,真真是一派温馨场面。
尚奶奶和尚秋终究上了年纪,便先行离开,让年轻人自己去熬了。
伊行云出来时,他们正在玩抽鬼牌,每一轮输了的,脸上贴上白条。
折芒脸上已经有了十几个,毛豆脸上更多,几乎看不见相貌了,甚至于手上都有了。
只有尚暝脸上干干净净,一把没输。
几人见伊行云出来,折芒告状道:“小云你看他!玩个游戏那么较真,一点意思都没有。”
毛豆讲话,脸上纸条随着肌肉抖动,好歹看出来是个人,“我都没说什么呢,仗着我是外国人,欺负我不懂规矩。”
叶声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和尚暝是一点都玩不下去了,所以就把你叫出来,替代他的位置。”
尚暝将手里的牌理好后,递给伊行云,“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玩腻了,太无聊了,没意思。”
折芒恨得牙痒痒,“怎么就你运气那么好,每次都抽不到小王。”
尚暝:“只能怪你们居心叵测都写脸上了,想让我抽哪张牌,一看就知道了。”
折芒:“真不好意思啊,我们表演太拙劣。还是感谢你作为朋友,对我们足够了解吗?”这种可以逗对方的时刻,深度了解大可不必。
伊行云接过牌后,坐在尚暝原先的位置。尚暝:“就算不是朋友,你们的微表情也可以看出来。”
折芒:“呵呵呵。”
好在这种bug离开了。伊行云没和人玩过游戏,对于抽鬼牌的规则不太懂,自然尚暝给他攒的安全牌全部输了出去,回来一张小王。
很荣幸地,刚上场就被贴了白条。
折芒一雪前耻,开心极了:“小云你太好了!我喜欢和你玩。来来来,继续继续。”
毛豆却道:“我先不玩了,满身都是胶水,我得处理一下。”
毛豆的位置也易了主,叶声上场。
于是一个被赶下场的人帮主动下场的人,去清理惩罚白条,重新恢复俊美容颜。
叶声三人在一起,话都多了起来。
折芒甩出一对牌,“话说,小云,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总不可能一直就在尚暝店里帮忙吧。”
伊行云:“还没想好。”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可以做什么。
他的傲气早就被生活蹉跎掉了。
他除了校园里获得的学习嘉奖,其余谋生技能,一无所有。
叶声小心翼翼地抽折芒的牌,犹豫之后下手,一看抽的牌是张方块八,脸上爬上懊悔神情。
叶声也搭腔道:“小云你可以做模特啊!”
折芒:“模特?好像确实可行,小云外形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说起这个,叶声可就有谈论的点了,掏出手机,兴奋道:“对啊对啊,我记得之前在医院,还给小云拍过一个视频,给你们看看——”
折芒凑过去,看了一下,称赞道:“小云你,真的很过分啊。与生俱来的气质太迷人了,简直不给其他人活路了。”
叶声:“对啊对啊,我也被反复惊叹到了,真的就随手一拍都可以出片的程度。”
毛豆身上的纸条太多了,尚暝悄默声离开,留下“木乃伊”自己拆解。
尚暝站在后面,看到手机那张月光下的身影,他的视觉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想不出任何形容词,又或者说任何形容词在这一刻都苍白无力。
只有由内而外迸发出的真情实感——美。
很美。
美不胜收,如同艺术般。
折芒忽然灵光一闪,提出建议道:“小云,你要不要来我的店里!做我的模特,我保证比尚暝给的工资多,不对,是很多,非常多。”
“木乃伊”毛豆闻言,着急插话道:“不行,说好过半年后,小伊来我店里的。”
折芒对毛豆叉腰:“怎么地,你还想抢我生意,你抢的过我吗?就你那日夜颠倒的店,对小云身体损害多大啊!”
“还有,尚暝你那店天天见血腥气,实在是考验胆量,权衡之下,还是我的店最为安全。”
被抢来抢去的伊行云,问道:“你的店经营什么的啊?”
折芒:“纹身,打耳钉、唇钉、舌钉,或者脐钉,反正就是打洞的,很安全还是白天自由营业。怎么样,小云你来不来?”
伊行云:“我吗?我不太了解。”
折芒:“没事,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去我店里看看。你们两个,别给我抢哈!要尊重当事人的想法,看当事人选哪个。”
毛豆:“行吧,明年,我是绝对不会放小伊去你们那的,我的酒屋多一个帅哥可招生意了。”
毛豆表了态,折芒看向独自霸占伊行云很久的尚暝,“你呢?起码短时间内,你不要打扰我们。”
尚暝却看向伊行云,问道:“你想去吗?”
伊行云:“嗯……感觉很新奇,算是想……”
没等他话说完,尚暝道:“我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