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跑回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两分钟了，捧着一沓试卷喘着气走进教室，将试卷一张一张分发下去。
回到座位上，她还心里有些久久不能平静。看着自己的试卷，压轴题上的双曲线图形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沈听握着笔迟迟不动，此刻她心慌神乱，脑海里回想着自己那个绝不该有的想法。
“我怎么能为了补习和他谈恋爱？我真是疯了！”
“可是他就只是看了看题，几秒钟扫过去就解出了她怎么也想不出的解法和答案。”同样的时间她甚至题都没读完，他就已经想好两种解法了。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
“谈个恋爱而已，况且你是为了补习啊！”
“你可是三好学生，你怎么能早恋呢？”
“三好学生怎么了？”
“……”
停！
沈听脑袋里的两个小人激烈地厮杀着，简直要把沈听脑子一分两半。
过了将近十分钟了，老刘还没到教室，班委们也都看着自己的数学试卷，自顾不暇，谁也没有主动管纪律。
于是班上由一开始的窸窸窣窣到毫无顾忌地大声讲话讨论。
从数学题讨论到午饭……
教室外雷声阵阵，几声轰隆的打雷声让喧闹的教学楼都安静了一瞬。随后教室又骚动起来。
“这雨也太大了，我这穿了一双帆布鞋一会中午不想去食堂了。”
“啊？那中午没人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了，那我也让我爸给我送饭过来好了。”
“你们两个怎么可以背叛午饭组织，我爸还在国外出差，家里阿姨也请假还没回，中午要一个人去食堂了吗？”
前排同学们的谈话钻入沈听的耳朵里。
爸……
就好像是个警示铃，混合着阵阵的雷声，一声比一声响，杂乱的声音钻进沈听的耳朵里，让沈听更加地有些心烦。
她微微皱起眉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将卷子翻了个面，开始解最后一道选择题。
“听听，你这次多少分？”
方柏霓偏头来看沈听的试卷。
“听听，沈听？”
越是想要冷静，就越是心烦。
“怎么了？”
语气有些不耐烦，带上微微皱起的眉头让方柏霓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很少看见沈听露出这样的表情。
“啊，没，就是想问问你，啊没事，你心情不好啊听听？”
方柏霓一下子有点语无伦次，以为是沈听因为考试成绩不好所以不高兴了。
沈听意识到自己刚刚下意识有些凶，也变得有些局促。自从遇到周祁后，她就不再像从前那样情绪稳定了。
都怪他！
“抱歉啊，柏霓。我不是故意的。”
明明上一秒还在不耐烦，下一秒就软软地和你道歉。
方柏霓不仅不觉得眼前的人怎么突然“性情大变”，反倒是觉得眼前的人更加可爱了！
“听听，你真的简直太可爱了！你就是整个三中最最最最有反差感的萌妹！”
啊？
这下换沈听愣住了。
方柏霓的萌点真的也是蛮奇怪的……
刚想说点什么，刘光林夹着教案走进来了，面对闹哄哄的教室也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还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没有“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也没有“整栋楼就你们最吵。”
反而是“你们这次考的还行。”，“少说点废话，多做点数学题。”
正是超雄反骨的年纪，相比批评式教育，大家反倒是更喜欢刘光林这种“哄骗式”的鼓励教育。
玩归玩，闹归闹，但是数学课是全班听课效率最高的课。
因此七班也成了历史类数学成绩最好的班级。
老刘两声咳咳，把数学卷子往投影仪上一放，大家看到后也自觉安静下来。
沈听看着讲台上的年纪不大却已经中年秃顶的刘光林，又想到家教老师的事情，从不走神的她那节课却频频走神。
不仅是数学课，就连小火车一开开两轮的英语课沈听都有些走神。
英语老师看到她班上这位每每接近满分的三好学生这节课也许是累了，一节课要么是盯着自己的书发呆，要么是盯着屏幕走神。
应该是累到了，也没多管。
沈听一上午想了很多，三节课的走神，脑子里的小人经历了n次世界大战后，最后还是决定还是和沈光耀说一下这件事。
甚至她可以只是蹭蹭沈遇的家教老师，不用系统性的教学，只需要他允许她偶尔问问老师，点拨下思路就行。
这样不过分吧……
只是苏梦阿姨恐怕会有点难同意。
不管怎么，先试了再说。
午休期间，沈听悄悄地从教室溜了出来。
雨停了，整栋教学楼陷入一片安静。沈听走到楼顶美术室，美术生们都在华清集训。楼顶除了偶尔跟着保安上来换桌椅板凳的，一般没什么人。
美术教室的背后有一小块天台，放着些报废的三角架和画具，这成了沈听偶尔放空的秘密基地。
天台上的积水倒映着沈听的脸。
白里透红的脸却表情凝重，明明是要拨给自己爸爸的电话，对沈听来说却那么艰难。
嘟……嘟……
电话嘟了五秒，然后响起了沈光耀的声音。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那样温文尔雅：“喂，听听，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沈听眼皮一跳。
怎么？突然？
换做旁人可能要怀疑下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一个爸爸接到自己女儿的电话第一反应是问她：“怎么给他打电话。”听着就像对方是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沈听右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低着头听着电话那头。
两边都不做声。
两边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雨后的空气清醒，可沈听的鼻腔喉咙却像是被浇筑了水泥。沈听咬着自己的下唇，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爸……”
还没说完边被电话那头的声音打断。
“沈光耀！快点，人家下午约了做spa，再不走要迟到的啦！”
是苏梦，沈遇的妈妈。
句句全是撒娇和亲昵，听的沈听有些不适。
不想继续听下去，她只想赶快把钱要到手：“爸，我……”
“听听，怎么了？是生活费不够了吗？”
“不……”
沈听刚想解释，电话那头的人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听听啊，不是爸爸说你啊，你现在也这么大了，要学会为家里分忧。要学着省着点钱，最近爸爸公司生意也不太好，你要学会体谅下爸爸。”
一字一句，还不等她开口就只剩教训。
她早该想到的。
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着，空气缄默下，考验着沈听的自尊要何时才能消磨殆尽。
电话那头的声音格外刺耳：“沈光耀！快点呀！一会阿遇回来还要带他去那家新开的西餐店的，要来不及了！”
明明早就预想到的事情，沈听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沈光耀匆匆挂了电话，沈听根本没有机会说出这件事。从前她寄人篱下，如今她更是像个局外人，窥视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还妄图可以分得一丁点的父爱，得到的只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和警告。
沈听扶着天台的栏杆，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天空。
灰蒙蒙的天，散不去一层薄薄的云。沈听是有点想哭的，她甚至没有机会说出，就已经被教训到要学会体谅，要学会省钱了。
沈听，你真的不能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了。
沈听，你醒醒吧。
他早就不是你爸爸了。
她抬起头，任凭心中的那股酸涩感在心中翻涌。
榆城的空气质量好差，风一吹，她就想流泪。她明明不爱哭的。
“三好学生也翘午休？”
沈听闻声胡乱擦掉眼睛里的泪，转过身。
她所谓的秘密基地，出现了周祁。他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