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入春一段时间了，南方的每一场雨过后都带着温度升高，路致远渐渐把厚衣服都收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种药吃，也可能是换季结束了，他的咳嗽没有那么严重了，但体力还是不好，走不了远路。

今天，路致远看了天气预报，发现温度很好，很暖和，便很想出去转转。

他给关翊景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关翊景开了辆车到医院楼下，把路致远接了出来。

“去城南吧，荼蘼花应该开了。今年天气暖，花开得也早。”路致远坐在副驾驶位，打量着关翊景的车。

车里竟然没有一点车的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像是刚洗过一样。他觉得很新奇，却又不敢乱碰车里的东西，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座椅的边缘。

“现在就开花了？你怎么知道的？”路致远有些疑惑。

“我闻到的。”关翊景笑着回答，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怎么闻到的？”路致远觉得这个答案实在可爱，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就是闻得到，你不懂。每个季节、时段的空气是不一样的，我闻得出来。”路致远有些得意地仰着头，鼻子轻轻哼出声，仿佛真的能从空气中捕捉到某种隐秘的气息。

关翊景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这鼻子比狗还灵。”

路致远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把车窗摇下了一点，让微凉的风吹进来。

春天的风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着远处花草的清香，让他觉得胸口那股沉闷的感觉稍稍缓解了一些。

下了车，路致远带着关翊景慢慢悠悠地逛到了一个湖旁边。

但与其说是湖，它更像是池塘。池边的野草也没人管，长得参差不齐，高的都齐腰一般高，十分杂乱。

湖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偶尔有几只蜻蜓掠过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是这？这里一朵花都看不见。”关翊景拍了拍粘在路致远身上的草，问道。

“不是，我就想来看看这，等会儿再去看花。”路致远回答，目光落在湖面上，仿佛在回忆什么。

“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吧。别站太久，这里挺多虫子的。”关翊景提醒道，伸手挥了挥，赶走几只试图靠近的飞虫。

“嗯，走吧。”路致远点点头，转身时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湖面。

他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时，院后也有一个小池塘，每到春天，池塘边的野草也会疯长，他和几个小伙伴常常躲在草丛里捉迷藏。那时的日子虽然简单，却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乐。

天气日渐炎热，但也还没有完全到花期，所以不远处的那一小片灌丛上，只是爬着一点一点的白色花朵，与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显得那么庄重、静谧。

路致远一步步走近那片灌丛，伸手轻抚着荼蘼的花瓣，轻声说道：“好看，好香，你闻到了吗？”

关翊景把鼻子凑近仔细闻了闻，轻轻皱眉，又猛地吸了一大口气。他站直身子，摇摇头：“有味道吗？”

“可能有吧，也可能没有，只是我闻得到很多味道而已。”路致远没抬头看关翊景，只是一朵一朵地摸着它们，像是在跟它们告别。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花瓣，仿佛在感受它们的生命。这些花虽然短暂，却依然绽放得如此美丽，仿佛在告诉他，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如何度过。

关翊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他并没有闻到花香，但他能感受到路致远对花的喜爱，于是假装闻到了，为了配合他的情绪。

他忽然觉得，路致远就像这些荼蘼花一样，虽然脆弱，却依然倔强地绽放着。

走了一会，路致远的唇色有些发紫，气喘得很重。“回去吧。”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疲惫。

“嗯。”关翊景扶着他上了车，从车里拿了些药和水给他。

路致远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关翊景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有些酸涩，却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休息一会儿，我慢点开车，想吐的话也随时告诉我。”

路致远点点头，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关翊景的手，仿佛在告诉他：“我没事。”

“我记得你说这花开了的话，你生日也快到了，对吧？是什么时候啊？”关翊景目视前方，开着车，语气轻松。

“再过两个星期的今天就是了。你要给我送什么？”路致远眯着眼看车窗外，嘴角微微扬起。

“这哪能告诉你，保密。”关翊景笑着回答，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好吧。”路致远笑了笑，闭上眼睛，感受着车窗外吹来的微风。他忽然觉得，虽然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但至少还有关翊景陪在身边。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路致远回到医院，又开始了他的漫漫养病之路，吃药打针，就差上呼吸机了。他好几次都在想：我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呢？要不干脆死掉吧，这样真的好难受。

但想死的心终究是不坚定，只要关翊景带了点好吃的、好玩的来，他就被哄好了，又觉得，活着也不错。

有一次，关翊景带来了一盒手工巧克力，说是自己特意学的。路致远咬了一口，甜中带着一丝苦，却让他觉得格外温暖。他抬头看着关翊景，轻声说道：“好吃，好甜。”

关翊景支着脑袋看着路致远笑道：“真的吗？你喜欢就好。”

路致远笑了笑，低头继续吃着巧克力。

关翊景的陪伴让他觉得生活还有意义。即使身体虚弱，即使前路未知，他依然愿意为了这些小小的温暖，继续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