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了陈记面馆。

时候不早了，陈姨正准备收摊。她看到许子默身边跟着一位袅袅亭亭的女生，便立即猜到是谁。

陈姨极力克制着八卦的心情，为他们做了两碗招牌牛肉面。陆之音吃得全身暖呼呼的。热汤滑进胃里，驱散了酒精带来的恶心。

陈姨在灶前装忙，时不时用余光偷看他们。

陆之音吃完面后想喝点甜的，陈姨却谎称店里没有饮料，让她去旁边的便利店买。

许子默想陪她去，被陈姨拦住。

“便利店就在旁边，人跑不了。”她小声调侃道。

他只好坐了回去。

陆之音刚出店，陈姨就一脸玩味地凑到许子默跟前：“她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吧？”

“嗯。”

“叫什么名字？”

“陆之音。”

“我磨了你这么多年，终于把人带来了。”陈姨微点着头，露出了肯定的眼神，“你小子眼光不错嘛 。人长得漂亮，又有才华，还懂礼貌。”

许子默吃了一口面：“你趁现在赶紧多看几眼，以后就看不到了。”

“什么意思？”

许子默跟陈姨坦白了陆之音要去美国留学的事情。陈姨听完后一阵唏嘘。

她难过地说：“你好不容易熬到毕业，还考上了名牌大学，现在却要跟她分隔两地，还隔那么远！哎，你说命运怎么总是这样捉弄人呢？”

许子默耸了耸肩，似乎早已释怀：“她有她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拦，也没资格阻拦。她要是真因为我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会愧疚死的。”

陈姨说：“但她一去就这么多年，难道你要一直等她？”

“嗯。等。”许子默没有思索，语气坚定。

陈姨表示怀疑：“这不现实吧？你能保证自己在这过程中不喜欢上任何人？”

许子默笑了笑：“陈姨，我也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好吗？没时间谈恋爱。”

“那她呢？万一她跟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许子默的眼皮抽动了一下：“真到了那一刻再说。只要她开心，我就开心。无论我们两个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希望她永远自由快乐。”接着，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总之，只要她不喜欢上别人，我就会一直等她。无怨无悔。”

过了一会儿，陆之音抱着三瓶饮料回来了。没有人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眼圈。

她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递给了陈姨。陈姨接过时，虽然面带微笑，心中却酸楚无比。她替这对苦命鸳鸯感到难过和惋惜。

两人离店前，陆之音要付钱，陈姨却死死捂住柜台上的小钱筒。陈姨说什么也不愿意收她的钱，态度非常坚决，于是两人只好作罢。

这也是许子默第一次来陈记面馆吃面没给钱。

陆之音还有些许残留的醉意，许子默不放心，便送她回了家。

到门口后，陆之音不让他走，坚持说要送他一首曲子，将他拉进客厅。

她走到钢琴前坐下，脸颊被客厅里柔和的灯光映得红彤彤的。

她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轻轻滑动。

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乐音如轻雾般氤氲开来，缠绵悠扬。琴声如水，就像这首曲子的名字一样，如梦如幻。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爱意，像是在诉说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情愫，又像是在细细倾诉一场被压抑已久的心事，美好却脆弱，如泡沫般转瞬即逝。

那是一种让人想哭的温柔，美得让人不敢触碰，怕随时会醒来。

许子默坐在茶几边静静聆听着，喉咙微微发紧，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陆之音神情专注，眼里含泪，眸子里的朦胧仿佛不再是因酒精所导致。

曲终，最后一个音符如轻烟般在空气中回荡，余韵久久不散。

许子默怅然若失地走到钢琴前，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

客厅里静得出奇，仿佛连时间都停了一瞬。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他们对彼此的情感和对现实的无奈，只剩下两人交错无声的目光。

门口送别时，两人都满眼不舍。

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许子默紧紧地抱住了她，力道仿佛要把她融进骨血里。陆之音依偎在他怀里，像只受了伤的小鸟，柔弱却倔强地汲取最后的温暖。

她仰起头，楚楚地望着他。

许子默情不自禁地想亲上去，可是这一次，陆之音却伸手抵住了他的唇。

“我酒醒了。现在，这场梦也该醒了。”

一颗亮晶晶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悄然滴在两人之间的距离里，像一粒细盐，洒进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没有声音，却疼得猝不及防。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碎了。

————

去机场的时候，陆之音是一个人。

陆鸣有工作排不开，说下周就飞去美国看她。

她一个人拖着两件又大又沉的行李箱，背上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粉色书包。

许子默最后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愿，没有来机场送她。

进海关前，陆之音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机场大厅，眼里满是依恋与不舍。

子默，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记。

她盯着手中的登机牌，悲伤和对未来的憧憬交织，含笑带泪。

她将登机牌递给海关人员检查。那个女人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眼神随即一亮。

“原来您就是陆之音啊。”她弯下腰，拾起脚边的一个塑料袋，说，“刚刚有位先生过来，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

陆之音意外地接过，打开后发现是一堆药，光是消炎药就有好几盒。袋子里有一张便条贴，上面写着：

之音，听说美国看病不方便，给你准备了些药。练琴的时候也要注意休息，不然手腕又要发炎了。希望你在那边一切顺遂，早日梦想成真。我还等着听你的音乐会呢，大钢琴家。

纸条上没有署名，但是谁的笔迹一目了然。

此刻的陆之音早已哭成泪人儿。她拉住那个海关人员，焦急地问他走多久了。女人说走了好一阵了，估计有一两个小时了吧。

她连忙转身扫视大厅，却怎么也找不着许子默的身影。

熙熙攘攘的机场在此刻竟显得如此空荡而孤独。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像是要出队。

那位海关人员见状急忙伸手拦住她：“小姐，您的飞机马上要登机了。快进去吧。”

陆之音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神里写满了绝望和无助。

她将那包药塞进书包，最后几乎是被那位海关人员连催带哄地推进了关口。

远处的某个角落里，许子默藏身其中，目光紧随她离开的背影，直至彻底消失。

他捂着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接连滚落，身体止不住地抽动。

之音，你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等你，一直等到你回来。

不管多久，只要你回头，我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