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如雪坠满枝头时,祈竹的指尖正拂过焦尾琴最后一根弦。《凤求凰》的余韵在梨香亭里颤动,惊起三两只白翎雀。她按住微颤的琴弦,看着雀鸟掠过朱红廊柱,羽翼扫落的花瓣正飘向亭外那个玄甲未卸的身影。
"臣江渝,奉旨献北疆战利。"青年将军单膝触地,铠甲上未拭净的血锈混着梨花香。他托起的鎏金木匣里,一柄嵌着蓝宝石的弯刀在春阳下泛着冷光。
祈竹的视线却在他腰间。羊脂玉佩悬在玄色蹀躞带上,狼首图腾的右眼镶着粒赤红玛瑙——与她三日前在父皇书房暗格里见过的密函火漆印一模一样。
"这刀..."她伸手去碰弯刀,广袖故意扫过木匣边缘。江渝突然收紧指节,青筋在虎口处绷成凌厉的弧线。
礼部侍郎之女郑媛突然插进来:"世子这玉佩好生别致,北狄皇室的物件吧?"鎏金护甲划过玉佩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江渝的睫毛在颧骨投下青灰的影。"战场所获。"他答得极快,喉结却微不可察地滞了滞。亭外传来长公主侍女惊惶的喊声,捧着鎏金酒壶的鹅黄身影踉跄着撞上江渝右臂。
桑落酒泼洒在玄甲上,顺着甲片缝隙渗入内衬。江渝去挡的动作慢了半拍,祈已经看见酒液浸透他袖中露出一角的丝绢。淡青色的婚约文书在桑落酒里舒展,墨迹却诡异地晕染成狰狞的狼首图腾。
"通密信!"郑媛的尖叫刺破春宴假象。祈竹的指甲掐进掌心,看着湿透的丝绢在青石砖上摊开——那狼首右眼的裂痕,与父皇密函上火漆印的缺损分毫不差。
江渝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抬头望向摘星楼方向,琉璃窗折射的血色夕阳正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
"这狼首图腾,世子作何解释?"祈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冰。她扯下腰间玉珏砸在石桌上,飞溅的碎片划过江渝颈侧,留下一线红。
"臣...无话可说。"
祈竹抓起浸透的丝绢当众撕开。桑皮纸纤维断裂时发出琴弦崩断般的哀鸣,她的小指被纸缘割破,血珠滴在狼首图腾的右眼上。赤红玛瑙突然闪过幽光,碎纸屑中几片染血的残页被穿堂风卷向摘星楼。
"永安侯世子江渝——"她咽下喉间铁锈味,"即刻逐出宫门!"
江渝解下玉佩放在碎绢旁。他转身时玄甲刮落满树梨花,雪白花瓣粘在肩甲未干的血迹上。祈竹数着他的脚步声,在第三十七时听见摘星楼传来冰棱相击的脆响。
摘星楼暗阁里,祈云初的护甲划过玄铁钥匙。六棱柱表面的霜花在她呼吸间舒展,琉璃窗外飘进的染血碎纸突然悬停在冰棺上方。
"狼首右眼的血咒生效了。"暗卫统领的影子在冰棺上扭曲,"九公主的血果然能激活北狄术。"
祈云初用钥匙轻叩冰棺。棺内沉睡的美人眉心浮现出与玉佩上一模一样的狼首图腾。"我那傻妹妹还不知道..."她突然捏碎一片染血碎纸,"江渝故意戴那玉佩,就是要引她发现假密信。"
暗卫统领接住落的血纸屑:"世子为何甘愿背这叛国罪名?"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祈云初的护甲陷入冰棺,棺内美人颈间的金锁突然浮现出"叶"字铭文,"真正的通敌密函,早被叶家那个死丫头带进了刑场。"
冰棺下的暗格里,叠与婚约文书同质的丝绢正在渗血。最上方那张的狼首图腾左眼处,赫然是江渝的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