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濑当然考上了青道。

收到成绩通知邮件的后一秒，绫濑就给荣纯打去电话，如愿听到那边大呼小地一阵庆祝。

“不过还是挺险的。”绫濑心有余悸般补充。

荣纯的大嗓门在滋滋电流音下有些失真：“很险？！连绫濑前辈都差点失手吗！东京的学校未免太变态了！”

“是啊，”绫濑想象着荣纯担忧的神情，故意停顿了一秒才吐出真相，“好险，差点考成第一名了。”

“.......”

面对电话那端的沉默，绫濑贴心提醒：“第一名是要在新生入学上发言的，我不想去。”

“绫濑前辈！！”

大叫响起，绫濑不得不把手机拿远点，听筒里传来些“坏心眼的前辈！”“我跟你们这些优等生拼了！”之类的话。

一顿谴责后，荣纯把话题拉了回来：“总之！明天放学来棒球部一趟！我们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这是什么典型的放学别走啊。

绫濑挂断电话，他能猜到是荣纯想拉着棒球部的可爱后辈们给他庆祝，所以第二天，他站在棒球部的门口，深吸口气，拉下了门把手。

预想中的礼花炮声、五颜六色的彩带片和荣纯的笑颜全都没有出现。

棒球部一片漆黑，窗帘都拉紧，绫濑推开的门成了唯一的光源。光线从绫濑身侧划过，指引着绫濑看向正中央桌子上的大盒子。

礼物盒被包装得相当混乱，贴满了各种画片不说，包装纸似乎都用了不同的两种图案，只有中间用红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

绫濑看着这个充满赤城风格的盒子，挑高了眉毛。四下张望了会，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没有躲在暗处准备扑过来的小柴犬。

好吧，看来只有一条路了。绫濑拆掉包装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棒球手套。

这只定制的捕手手套拥有烈焰一般的暗红色，小小一团燃烧着，拇指带皮面上定制了一串字母的刺绣，是耀眼的金线，如同在火焰淬炼过的金子，永不褪色。

【AKAGI】

赤城

绫濑抚过那串凸起的字符，炙热从指尖蔓延到掌心，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手套，看到了盒底白色卡片上的娟秀字迹——

感谢你做的一切

你是赤城最好的捕手

呜哇，这情况真是难以处理。绫濑垂下眼睑，掩饰蓝眼睛里的翻江倒海，或许是天生缺少接收善意的树突，绫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道贺声和礼花炮声却在这时响起，绫濑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先把手套放回盒子保护好。

“绫濑前辈！恭喜！”

在一众清亮的少年音中，荣纯是最突出的那个，他率先冲进棒球部，随后其他人跟上，不由分说就用礼花炮喷了绫濑满身。

绫濑颇有些狼狈地连连后退，把身上和头发上的彩带抖落。始作俑者荣纯展现了没心没肺的欢快：“看！我就知道这个作战会很成功的！”

“咳咳。”绫濑吐出被他吃进嘴里的小彩带片，相当幽怨地盯了荣纯一眼。

可惜某人根本没察觉，还在独自兴奋，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绫濑前辈是不是感动坏了！嘿嘿，礼物是阿信提议的哦。本来我是想定制手套然后每个人设计一个区域的颜色！但若莱说那样真的太丑了就放弃了。”

绫濑对若莱投去感激一瞥。

棒球部唯一的女生总是如此靠谱，她笑吟吟地指挥三岛木和广川顺把地上的彩带打扫干净，让绫濑不禁感叹他毕业之后这个队就全靠若莱了。

“总之，谢谢大家，”最终，绫濑躲闪着视线，还是不自然地道谢：“我会好好收藏的......”

“为什么要收藏啊！当然是要在高中拿出来打比赛啦！”荣纯拽着他的袖子，急吼吼地说，“不如现在就来接我的球吧！用新手套！”

绫濑大脑短暂空白一瞬，才突然想起，荣纯和大家还不知道他高中不会再当捕手。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

“球场的雪还没化吧，”绫濑收敛思绪，无奈道，“未软化的新手套也不适合接球。”

他再次拿起手套，这次他戴在手上仔细端详，其余人默默聚到了绫濑身边，佐野亲也拿着相机出现在门口。

片刻，绫濑轻轻叹息，如同卸下千斤重负般，笑容极浅又温和：“很合适，真的是超出想象的礼物......”

“来看镜头！”

绫濑错愕抬头，荣纯站在他身边，大笑着扯开了最后一个礼花炮，细碎的彩带被相机定格在空中。

在这之后，赤城中学拥有了两张会被摆在相框里的大合照：一张是他们夺冠后的棒球场，荣纯站在中间嚎啕大哭，其余人脏兮兮、疲惫、却又兴奋地比着剪刀手；

另一张则是此时此刻，大家都整整齐齐地穿着赤城的黑色立领制服，挤在略显狭小的活动室内，笑容真切，唯有绫濑表情惊讶，站在飞扬的彩带下，微微红了眼眶。

——

二月中旬，清晨。

绫濑照常在天边微微泛白时醒来，他推开窗户，冷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街边只有亮了一晚上的橘黄路灯和他打了个照面。

头疼，绫濑揉着太阳穴，重新倒进被子里，几息后，又认命地爬起来洗漱。

他又做梦了。

还是少年的哭泣声，在梦中穿短袖的季节，这小兽般的呜咽却让绫濑如坠屋外的三冬。他拧开水龙头，热水在洗脸台里激发出阵阵雾气，附着在镜面上，模糊了镜子里的世界。

绫濑凝视镜子里的自己，恍惚间竟看见了自己27岁的样子。他愣了一下，挥手用力擦干水雾，镜子里又诚实地映出他的现状。

他面无表情，草草洗漱完，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才发现今天还是个挺重要的节日。

3月14日，白色情人节。

那就去买巧克力吧，绫濑如此想到。糖分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