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白月光再就业指南 > 第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第 21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霍曼意的情绪在一瞬间满涨起来。

纪阳真悬在半空的手收回,示意他不会做任何伤害霍曼意的事情。可女孩子的精神依旧紧绷,她的目光在虚空中某个点上失去焦距,如溺水般大声喘息着,到最后干绷的嘴唇紧紧抿起,甚至裂开出血色。

她似乎几番克制才压下哽咽,片刻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无力地松开了纪阳真。

霍曼意蜷缩起来,抱头把自己埋进膝弯里,长出了一口气,却依然喃喃道:“没错……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病房内充斥着她一个人祟祟的低语。相比之前,她此刻显得格外彷徨而无助,眼中的痛苦又仿佛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

纪阳真定定站在床边看着她,直到霍曼意终于缓过神来,他才慢慢俯下身,看着霍曼意道:

“是他们把你的朋友带走了吗?”

纪阳真小心打量着霍曼意的神情。闻声后霍曼意倏然转了过来,纪阳真与她对视,缓慢地开口道:“那只人鱼种?”

霍曼意盯着他,慢慢直起了身子。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纪阳真,出声时一字一顿格外清晰:

“她不是‘那只人鱼种’,她有自己的名字。”霍曼意道:

“她叫白馥。”

*

纪阳真打开了窗户。

灌涌进来的风冲淡了霍曼意心头那份格外尖刻的情绪。纪阳真给她留下了足够的安全距离,令女孩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过了好久,她才开了口:

“大概……是在三年前?应该有三年多了吧,我不太记得了……总之是我加入画室后不久,罗向……罗老师让我帮忙整理画室,可以抵消……抵消一部分学费。”

霍曼意蜷抱着自己的腿靠在床头,发出的声音一时有些木呆呆的。

在隔绝了刺目阳光的这个午后,她避开了纪阳真的目光,低声讲述着,整个事件中未曾向人所披露的那一半。

……

暮色四合时分,霍曼意最后拖了一遍画室。

收工后她又检查了一遍,把清洁工具搬回洗手间。出来后她给鱼缸换了水,用换下的水浇了窗台上的一排绿萝。做完这一切后,霍曼意关好窗户,临走却突然发现上课用过的几块毛玻璃透视板被草草塞在换鞋柜后。

不知道是谁偷懒没把材料送回仓库。霍曼意盯着那几块透视板看了一会儿,最后认命地把它们小心搬起来,朝楼下送去。

罗向文租用的画室在顶层,配套的仓库却在地下室。来回上下一共十层楼,也怪不得学生们偷懒不想搬。霍曼意途中歇了一次,最后搬到地下室的时候已经微微透了汗。

不同于画室里的燥热,仓库湿冷而闷潮,里面几个实木立柜上面都浮起一层水珠。仓库里各种画材堆得满满当当,唯独最靠里摆着个一人多高的大玻璃缸,空荡且老旧,里面不均匀地长了一层绿毛。不知道是什么用处。

到这里的学生泰半慕名而来,见到这个自然会联想到罗向文的成名作。是以之前来仓库搬东西的好多同学都开玩笑,说这个玻璃缸先前是罗老师用来养美人鱼用的。

说完大家哈哈一笑,过后便忘。毕竟即便是妖怪横生的异变之后,美人鱼也依然是童话中的所在,从没有出现过。

但霍曼意不那么认为,她始终认为罗向文所描绘的人鱼是存在的。他的作品本身就是最大的佐证,罗向文无法靠自己赋予一个作品人类想象之外的灵魂和美貌,所以美人鱼——

真的存在吗?

霍曼意略过一眼那个空荡又陈旧的玻璃缸,最后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计。她常来打扫仓库,对里面的布局摆放轻车熟路。霍曼意把毛玻璃板放回原位,随手拿兜里的纸巾擦了一个脚凳,勉勉强强坐在上面喘了口气。

虽说“文章憎命达”,但生存压力大到一定程度时,人类甚至会失去想象的空余。

那时候的霍曼意就是如此,即便发呆的时候,她的脑海里的一切也像纷乱的线条,对房租和学费的忧虑难以消解。

她就像黏在失控车轮上的一只蚂蚁,在急冲的下坡路上越滚越快,即便是自己前行的方向也无法控制,只能苟延残喘、疲于奔命。对她而言“停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车轮撞上什么东西,另一种则是蚂蚁死去。

等身上的汗落了,霍曼意才把脚凳放回原位,准备结束今日在画室的勤工俭学。

而就在她把手搭在门把手的同时,她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霍曼意下意识回过头去。她起先以为是楼上住户家哪里又漏了水——听说去年画室里就有过这样的事情,后面泡坏了一沓待用的画材。出于谨慎,霍曼意沿着仓库找了一圈,却并无所获。

她正纳罕,耳畔水流的声音却不减反增。霍曼意四下逡巡,发现水流的声音并非来自于楼上。

她朝着那声音走去,最终停步在了那空荡荡的、长满绿苔的巨大鱼缸前。

明明眼前空无一物,却有水流声在她面前汇聚。霍曼意屏息向前,随着水流的声音益发变大、成为澎湃的洪流之时,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把手掌贴在了鱼缸的外沿。

冰冷的鱼缸因为她掌心的热度泛起一层薄雾,而水声也在那一刻息止。霍曼意在倏然静谧的仓库里猛地一个觳觫,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而就在她失落地、准备撤回手的瞬间。

独属于她的、那份毕生的神迹,在面前诞生了。

空置的玻璃缸忽然满溢了水光。缸壁上的浮藻在水中散发着幽莹的绿色,让水波看上去浑浊而污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霍曼意一怵,下一秒却突然有一只手突破深浓重雾,和她的手贴合在了一起。

那只探过来的手白皙而纤长,柔软又富有光泽,甚至连指尖都透着轻薄的粉色。霍曼意盯着那只手看了许久,而后怔怔然抬眼——

所有晦涩、肮脏的色彩在那霎那褪去。

水波在她的面前变得清透而澄澈,少女白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水中,像细滑的丝绸,包裹着她白皙的手臂。

在她身后,一条迤逦的鱼尾搅动起斑斓的泡沫。

出现在霍曼意面前的少女美丽的不可方物,仿佛只在神话中存在一般。她的皮肤剔透得好像刚开蚌取出的珍珠,在暗室中晃散开莹润的光。肩颈的线条宛如垂首的天鹅,微微向着霍曼意的角度倾折。

浮动的发丝涌至缸壁,霍曼意下意识屏息。而正是在那一刻,美人鱼睁开了眼睛。

大海把它的心赐给了它最爱的小女儿,绘成了那一双湛蓝透彻的眼眸。霍曼意怔怔看着她,意识到自己也被她认真注视着。人鱼的眼神静谧而安恬,有些好奇而害羞地看着霍曼意,最后在她失语的注视中抿开一个浅淡的笑。

言语不足以形容那瞬间霍曼意的震撼。那个笑仿佛是世界怜悯于她过往的颓败和苦涩,赐予她一枚甘甜的吻。

……美人鱼是真的存在的。

霍曼意看着她,突然回想起许久之前。她又一次跟父亲吵架后离家出走,最后在家里雪最大的那天站上废弃楼盘的顶部。

站在凛冽的风口,呼吸时觉得自己的鼻腔血脉里都结满了霜晶。霍曼意回想自己乏善可陈的人生,她似乎一直是想做的做不成,做了的做不好。

按照她父亲的观念,废材就应该被丢弃。但是在最后,她还是想完成自己最后一副作品。

相距一百米开外,城市的CBD大楼鳞次栉比。整个城市最大的3D大屏朝她展开,那里人声喧沸如潮,大家沉溺在热闹和亲密感中,对她的决意一无所知。

即便如此——

霍曼意朝外挪了一点,向下看时错落的钢筋被雪色掩埋。

她还是想把自己的人生献给这个,始终对她袖手旁观的世界。她希望自己可以被融入进这一场大雪——

即便被永无的黑暗和寒冷拥抱,那她也终究是有了被认可的归处。

就在霍曼意鼓足勇气向前倾身的那一刻——

在百米开外,有人向她张开了双臂。

骤变的大屏配着她听不清晰的话,霍曼意怔怔停在了原地。画面中的美人鱼神情悲悯而温柔,给予了她一个拥抱。

这是母亲离世后,第一次有谁试图去给予她拥抱。

“……你是来救我的吗?”霍曼意问。

厚重的云层破开一隙,掩在云层后的光不偏不倚,照在了她的心口上。

霍曼意呆呆看着大屏上的美人鱼,她比霍曼意所见过的一切都来得美丽、纯洁……善良。那天她在那里怔怔看了许久,直到美人鱼的身影消失,她背身回头,软着腿脚下了楼顶——

霍曼意在刺骨的风中恸哭出声。

那一刻她再也不是废材,她也成为了被某人注视着、期待着的存在。

……

霍曼意忍不住靠得近了一点,她看着人鱼向自己贴近,最后也回以对方一个极尽努力的、粲然的笑来。

尽管咸涩的眼泪先一步滴落进嘴角,但霍曼意那一瞬间由衷感到幸福:“我终于见到你了——”

“你是存在的,”霍曼意泪眼婆娑地笑着道:“太好了。”

……

自那以后霍曼意常常前去仓库。

材料仓库等闲少有人过来,于是给了霍曼意足够的机会。她更加挤压自己打工的时长,把生活成本压缩到了最低,以期能多和人鱼待一些时间。

人鱼并不会说话,霍曼意时常只抱着膝盖坐在鱼缸前看着对方。

只是看着她在水中洄游、无声地歌唱,霍曼意就感受到了自己存活于世的价值。

她那样永动机一般有情饮水饱的模样自然引起了别人的关注,而陷入热恋般对自己的神祇顶礼膜拜的少女对此毫无所觉,她恨不得时时能和人鱼待在一起。最终在某个夜晚,她又一次不眠不休地看着人鱼的时候,地下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霍曼意悚然起身,在一片黑暗中对方背光而立。

“曼意。”他向前迈了几步,即便在黑暗中镜片也折出冷光。

罗向文的声音意外的阴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

“我那时候很害怕……”霍曼意靠在床边缩下了头:“因为我知道这象征着什么,我对白馥的靠近就好像是要‘夺走’罗老师的最爱一样,我们对她的爱都一样的狂热。而我只是个后来者……也是个可耻的失败者。”

“但是后面……”霍曼意抬起头,泪痕干涸的双眼森然盯着纪阳真,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发现我们是不一样的。他并不爱白馥!在他眼中……她只是个过时的作品,是个已经无法提供灵感的工具。”

……

在被罗向文发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霍曼意没能再去看对方。

不过她在对罗向文的忏悔与乞求中意外得知了她的名字。

白馥。

那些见不到她的日子里霍曼意经常会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想象着美人鱼出现在自己面前,用那双足以包容一切的眼睛看着她,仿佛足以涤荡她魂灵中所有污秽、弱小,和不堪。

罗向文不再让她担任画室助理,她生计来源又少了一项,且不得不全额缴纳画室高昂的学费。霍曼意过得益发疲于奔命,而在苟延残喘的间隙,罗向文对她的态度也近乎刻薄——无论她怎么请求,罗向文都不让她再见白馥。

直到后来罗向文外出参加某个沙龙,霍曼意终于获得机会去见白馥,结果狂喜之中的她奔至地下室,却惊讶的发现——

“她受伤了。”霍曼意木楞楞地看着某处,视线浮游于某个虚无的点上,眼泪又忍不住滑落:“受了很多伤。”

水变得浑浊。

无形的水流化作温床,托举着海的女儿。白馥双目无神地看着上方,周围血红的组织物四散,向高处浮去。

唯独她在水流中下坠。

白馥。霍曼意叫她,第一下却嘶哑地没发出声来,随后她像一只脆弱的小猫团跪在水缸的角落,细细地、哀恸地叫她的名字:“……白馥。”

美人鱼偏了偏眼睛,似乎终于意识到她的到来,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靠近霍曼意,最后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安恬笑意,隔着水缸亲吻她的脸颊。

没关系。美人鱼似乎这样冲她说着。

白馥隔着鱼缸贴上霍曼意的掌心,静静地看着她。

没关系。

……

那次的受伤不再是偶然。罗向文在那以后开始变本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