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述英环视身处的办公室——是曾经属于陈硕的。虽然土匪头子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打打杀杀收拾场子,但这里布置得很干净,甚至有些精致,单向玻璃采光很好,将初春的暖阳尽收入其中。花瓶里泡着鲜艳的芭比玫瑰,桌上还放着陈真少年时期的照片。
秦述英拿起相框,递到姜小愚面前。
照片上的人不过十六岁,眉目灿若星辰,正凭栏远眺晴空下的大海。
“他以前,长这样啊?”姜小愚看得有些呆。陈真的魅力是无孔不入的,张扬恣意,仿佛世上没什么能束缚他。
“给你个额外的工作,每天晚上去一个地方看看他,如果有需要传递的文件也由你转交。会有专车接送你,但是一定,不能把位置和传递的内容外传,尤其是对陆锦尧。报酬由我出,不走公司的账,你直接来找我。”
“啊?哦哦。”姜小愚心道这俩人缠缠绵绵是赖上我了?怎么还有陆总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给他带些你做的饭,他上次说喜欢。”
姜小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又开始脑补虐恋故事,迎头撞上一直没走的陆锦尧。
“面得怎么样?”
姜小愚连忙说:“过了过了谢谢陆总关心!”
陆锦尧看看他手里捏着的测试题:“还是法务?”
“啊是啊。”姜小愚心说我就会干这个了还要怎样?
陆锦尧状似不经意:“我以为你面的是他的特助。”
“啊?陆总您不知道吗?小秦总从没用过助理,都是他亲力亲为。”
陆锦尧皱起眉,公司总裁每天要处理的工作量是难以想象的,很多巨头公司的CEO都配备了三个特助,分别管理商务日程、私人安排和文件管理。全都自己做,秦述英得忙成什么样?
姜小愚走后,陆锦尧隔着玻璃看秦述英的身影。陈硕把所有花里胡哨的科技都安在这间办公室上了,玻璃甚至可以自由操控单向与否。秦述英不知道触碰了什么开关,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磨砂面已消失不见,清透的窗面映出他隽秀的身影。秦述英靠着椅背,本面向能望见淞江的落地窗,却微微偏头,侧着眼眸盯着外面的陆锦尧看。
好迷茫的目光,像个孩子似的,湿漉漉的,不解,但带着探寻,总想靠近。
陆锦尧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汤打湿了半圈唇,他看到秦述英有些僵硬地移开了目光,从怀里摸烟盒。
陆锦尧立刻起身拧开门,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抽走香烟,扔进垃圾桶。
“这里现在是瀚辰不是陈氏,”秦述英冷下脸,“你进门好歹得敲个门。”
“你没有助理,我不知道该跟谁说。”
“……我没有私人宴会,也没那么多商务洽谈,不需要这么多人围着我。”
陆锦尧扫了一眼桌面:“少东西了?”
秦述英坦然道:“没用的东西都收走了。”
陆锦尧没再纠缠这个话题,翻起瀚辰兼并陈氏的文件——需要陈真挂名来安抚人心,可实际的控制权早被秦述英牢牢抓在手里。
“陈真还愿意帮你签字啊。”陆锦尧把文件放回去。
“别试探了,在确认陈硕完全沦为落水狗之前,我是不会放陈真出来的。”秦述英拿文件壳点点他的胸口,“别忘了咱们不是什么休戚与共的关系。”
陆锦尧抬手把桌边的开关一按,玻璃又变成单向面,秦述英一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抹红悄悄爬上耳尖。
陆锦尧把他圈在手臂与办公桌间,靠得很近:“刚才在看什么?”
秦述英已经找到了破解之道,揪着陆锦尧的领带把人带到自己跟前,呼吸都触碰到一起。陆锦尧一怔,似乎没想到他这么主动。
秦述英揽住对方的脖颈,轻声道:“下次换一招,靠这么近,小心我咬断你的脖子。你说的,我可以搂着你。”
“……”
“至于我要干什么,”温热的气息带着威胁的意味,喷在陆锦尧敏感的皮肤上,“由不得你说了算。”
脱敏这么快。陆锦尧突然觉得有点难办。
所以他捏住秦述英的后颈,在秦述英条件反射地挣扎之前一口咬上他的喉结。
“这样吗?”
陆锦尧力道并不大,牙齿轻轻触碰又离开,逗猫都没这么轻的。
秦述英一把推开他,恼怒道:“滚出去。”
害羞了。
陆锦尧见好就收地挥挥手作告别:“晚上来接你去吃饭。”
“……?”
还不待秦述英反对,陆锦尧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身就走,脚步丝滑得像在自己家。没办法,对原本属于陈氏的办公楼,陆锦尧确实比秦述英熟得多。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陆锦尧持续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作风,到点就在楼下杵着等,把淞城排得上号的私房餐厅全订了一遍。资产整合与重启的事情不难但是繁杂,秦述英白天忙着批文件,只有晚上才能安静下来独自处理工作。于是吃完饭陆锦尧又把他送回来,知道他晚上忙得没空也不想回秦家老宅都住公司,第二天一大早还让佣人打包份早餐送来,有时候是西式松饼配牛肉,有时候是荔州的早茶,可以一周不带重样。
秦述英吸纳了很多陈氏的老员工,以至于一开始员工们都不觉得陆锦尧天天出现在他们公司有什么不妥。只有姜小愚看看股票,满头冒汗弱弱地提醒了一句:“理论上咱们公司和风讯是对家吧?”
“那有什么?市面上谁和谁不是竞争对手?”前台实习的小姑娘抱着一大束橙芭比哒哒哒地冲向电梯,嗓门还不带减的:“让让让让!有人给小秦总送的玫瑰花,登记过的!”
主管满头黑线:“嚷什么呢?放楼下,小秦总从来不放花在办公室的,没人教过你吗?”
姜小愚赶紧上前挡住,陪着笑脸给主管道歉,将她领回来,教她按惯例把鲜花修剪一下放一楼候客桌上的花瓶里。
实习生非常不解:“今天白色情人节诶,给小秦总送花的不得是他对象吗?怎么不让我拿上去?”
姜小愚对那辆每天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的宾利见怪不怪,谁让陆锦尧都坐车上等人也不露面,搞得公司新人搞不清状况。
他抽了抽唇角:“哪儿来这么多节日,人家老板谁记得?可能小秦总不喜欢吧。”
“不喜欢还留着花?我看偶像剧里不都直接扔了吗?”小姑娘眨眨眼睛,“不是说咱们小秦总脾气不好但是长得好吗?我还想趁着送花上去看看呢,唉好可惜。”
知道脾气不好还上去触霉头?姜小愚对目前职场新人的好奇心表示深恶痛绝,怎么跟自己当年一个德行!于是他愤愤不平地贪污了放不下的一束玫瑰,拿彩纸包裹起来,甩着工牌继续上楼搬砖去了。
正要刷开电梯门,忽然乌泱泱一排商务车停在公司门口,从上头下来一群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为首的毕恭毕敬打开后座车门。
姜小愚看清了来人,赶紧转过身装作没看见疯狂按电梯:“死手快按……”
“您好,劳驾带路一下你们小秦总的办公室。”
秘书样的人毫无感情地开口,从进门到现在没一个人敢拦他们,只因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人日常出现在各类财报和节目上,太过有名,是秦述英的哥哥秦述荣。
姜小愚在察觉来者不善后终于觉醒了特助属性:“秦总您稍等,我请示一下小秦总有没有在开会。”
秦述荣温和地笑笑,表示并不介意,可他的保镖却扮起黑脸,一把夺过姜小愚的工卡,径直走上前去刷开电梯,请秦述荣进去。
“抱歉,下面人比较急性子。”秦述荣歪了歪头,随着电梯门合上,懒得再施舍眼神给无关紧要的人。
“……太好了,上不去楼我是不是就不用上班了。”姜小愚绝望地闭上眼。
秦述英早料到秦述荣总有一天要来,继续看着文件,玻璃窗开着透明档着给人看,没有半点要开办公室门的意思。
秦述荣阴着脸笑了笑,只得指挥手下先散开去各部门视察情况,等围观的人都散得差不多,秦述荣也在外头挨了半小时冷遇,秦述英才大发慈悲开了门。
“阿英真是忙着算账,都忘了管理员工了。”秦述荣四下打量着,一开口就是挑刺,“见了恒基来人都不会迎的,连杯水都没有。这样以后怎么和股东客户谈生意?需要哥哥帮你管教一番吗?”
“要喝水自己倒,有事直接说,没事就请出去,这里很忙。”
秦述荣冷笑一声:“如果是陆锦尧在这儿,你估计恨不得名茶洋酒一字排开让他选吧?也对,他是客人,我是亲人,对亲人随便点也正常。”
秦述英瞟了他一眼:“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
秦述荣脸上挂不住,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终于开始说正事:“你自从康复以来就没回过家,瀚辰重组这么大的事,居然只和陆锦尧商量好了。怎么?还需要我提醒你的身份吗?”
“是吗?那还麻烦你提醒下我,在我刚醒的时候,你们和爸爸商量了什么?”
秦述荣脸上一阵白,狠声说:“你不要以为只有爸爸能管得了你,你是秦家的人,我是你哥!”
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毫无攻击性,秦述英淡淡回道:“瀚辰的财产情况和预期规划,所有商业机密都传给爸爸了,他看不看是他的事,你拿不拿得到是你的本事。没别的事,慢走不送。”
“有,怎么没有,”秦述荣不怒反笑,“今天跟我回家吃饭,聊聊陈真的事。不然你别想再让楼下那只小蚂蚁天天去看他。”
“行啊,你把他杀了吧,只要你敢。到时候陈硕和白连城一样杀回来孤注一掷,你要不要和陆锦尧比比谁命大?”
“你……”
秦述英把人怼得无话可说后起身就要往外走,准备赶人。秦述荣一把抓住他胳膊,幽幽道:“你问我爸爸和我们商量了什么,那你知道那天南苑红也在场吗?”
秦述英脚步一顿,转过头目光阴沉地看着他。
“今晚跟我回家,”秦述荣放缓了声音,听上去真像个和蔼的哥哥,“我都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