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现在怎么办？”
“如果他还要继续烧的话，我们只能送他去医院——”
“只能挖个坑把他埋了。”
陆淮之和宋亭闻面面相觑。
陆淮之说：“宋亭闻你好暴力。”
宋亭闻没好气地说：“闭嘴吧你。没头脑。”
醒不过来的江知遇只感觉脑子里像是爆发了一场怪兽与奥特曼的对决，“突突突”地生疼。
楚宁钰跟在楚宁恬——也就是他姐姐那边，宋煜时也跟他们在一起。而纪之昼和白温宴又去捞路瑾燃了——
只剩下陆淮之和宋亭闻了！
虽然约定的是轮流看守，但是真的会有人放心让陆淮之和宋亭闻来看着病人吗……
“来了。”纪之昼推开门，“成功把路瑾燃捞回来了。”
白温宴微微蹙眉：“我觉得江知遇现在不太舒服。”
路瑾燃观察片刻，沉声说：“你们看看他眉头都皱着。”
“可能他天生爱皱眉？”宋亭闻思考。
沉默片刻，纪之昼终于开口：“也有可能是我们太吵了……要不让他再睡会儿吧……”
江知遇的小拇指动了一下。
白温宴点点头：“那实行十五分钟轮流看。第一个先我来吧，你们出去玩。到时候第二个人的话，纪之昼你和路瑾燃石头剪刀布决定一下。”
陆淮之急了：“那我和宋亭闻呢？”
宋亭闻：“……哥，有点自知之明好吗？我们俩是吵到江知遇的。”
陆淮之讪讪地摸了摸鼻尖。
路瑾燃：“倒也不用这么有自知之明。别管了，出去吃会儿东西吧。我让厨师给江知遇做粥了。”
白温宴给江知遇测完温度后，点点头：“还有点低烧，但是大问题已经没有了。”
***
江知遇感觉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幼年的他跟着父母一起去福利院照顾孩子。他们觉得他与那些孩子们年龄相仿，定然能够有共同话题。
“阿遇。”他们说，“你是哥哥，你要多让着他们一点喔。他们没有爸爸妈妈，很可怜，所以爸爸妈妈要关心他们一点喔。”
“好呀。”他说。
他从不吝啬将爸爸妈妈的爱分给别人。很多人夸他可爱，夸他聪明，夸他善良。
“喂，你就是那个少爷？”七岁的男生站在江知遇的面前。
后者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不是少爷。我叫江知遇，我来和你们做朋友。”
“做朋友吗？好呀。”那人回，“朋友之间都是很宽容的，你可以把你手里的糖分给我一点吗？”
——那是巧克力。
“可以啊。”江知遇刚刚还在吃巧克力，嘴上沾了点污渍，将手中的糖分给对方，“给你。这是最后一块啦。”
那个男孩只是看了一眼，反问：“你们少爷也只有一块巧克力？”
江知遇一愣：“它……”
“那你，想不想要更多的巧克力。”男孩仰起头问。
他比江知遇要矮上一些，身形也瘦弱很多。
江知遇点点头。
“我有个办法。我听院长妈妈说，这里的监控坏了。”男孩拿起那块巧克力便随手一扔，在江知遇的震惊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流出，他大声哭了起来。
江知遇好久才反应过来，匆匆要将他扶起，说道：“你没事……”
“江知遇！”
“江知遇！”
爸爸妈妈果然很快就来了。
“小信！小信你没事吧？”妈妈温柔地擦干男孩的眼泪。后者像是害怕一般地看了一眼江知遇，又咬了咬唇。
“我没事。”男孩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不关江江的事。”
“本来就跟我没有关系。”江知遇冷哼道，“那颗巧克力也是你自己摔的。”
“嗯。”男孩的眼泪越来越多，“是我自己摔的，是我自己想要吃更多的巧克力，是我宁愿摔巧克力也不愿意跟江江吃的……”
“江知遇！”爸爸厉声道，“我知道你平日里聪明，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抢别人的东西。”
“不是我！”江知遇的声音大起来，“我……”
江知遇不太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只记得那个男孩得到了好几颗巧克力，而江知遇受到了惩罚，第一次知道了谎言的用处。
他喜欢博得别人的关注。
也特别在意别人的目光。
可他向来高高兴兴，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在意父母的失望。
“所以说。”翻墙逃出来玩的小少年啃着烧饼说，“你被陷害咯？”
“没错！”江知遇说，“你是唯一一个相信我的！”
“当然了。”那个人指了指烧饼，“你还为我买了一个烧饼。加鸡柳和梅干菜的诶！你是个好人，我信你。他陷害你，他坏；你给我买饼，你好；你父母不信你，你父母坏！”
江知遇水汪汪地看着那个人：“你说你是这里的孩子王，谁都要听你的话。”
“对！”那人拍拍胸脯，打包票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纪之昼，之是三笔的之，昼是白天的昼。我打遍天下无敌手。你先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决定！就要跟我父母说的那样！”江知遇生气地说，“他们说我心胸瞎子，我就要当个心胸瞎子。”
“心胸瞎子？”纪之昼又咬了一口烧饼，吃得津津有味，“心胸狭隘吧？”
江知遇一愣：“反正都差不多。我打算以后就做个心胸狭隘的人。”
“我妈骂我总是溜出来玩的时候我也这样。”纪之昼说，“她把我骂了一顿，我打算从此做一个不玩终端，只知道写作业的作业机器，做一个阴暗生物。”
“可是你看着挺白的。”江知遇问，“你这样也算阴暗生物吗？还有你成为作业机器了吗？”
“当然没有啊。”纪之昼舔舔手，“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捏。”
“你怎么还舔手啊，好脏。我给你餐巾纸。”
“可是这个酱真的很好吃。”纪之昼眨巴眨巴眼，“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找我玩。”
“哦对了！你还没说我要怎么欺负回去那个小孩呢！”江知遇大声地说。
纪之昼沉思片刻，就说：“那这样吧，等我吃完这个饼，你得让我想想对策对不对？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江知遇点头。
后来……后来没有后来了。
纪之昼被他的妈妈拎回家了，江知遇被骗了一块饼，晚上睡觉以后暗自掉了好久眼泪。
“草！凭什么！”纪之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个作者有病吧！！会不会写小说啊！！我第一次买股中途就be的啊？”
江知遇艰难地说：“你被骗啦？”
语气莫名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这个作者文案上写的是已经定了男主！”纪之昼说，“但她不告诉读者男主是谁！这不就是买股啊！诡计多端的作者！！”
纪之昼宣泄完了，他说：“呦，睡美人醒啦。”
江知遇抿抿唇，从额头上取下热毛巾，艰难地开口说：“……嗯。”
“醒了就吃药。”纪之昼将水杯递给江知遇，拍了拍胸脯，有些小得意说，“全靠我现在每次见你我都带着退烧药。”
“带退烧药……？”
江知遇先是茫然，随即才慢一拍地反应过来，他经常说自己发烧让纪之昼来看自己来着，而实际上他好得很。
想到这一茬，他心一软，轻轻地提醒道：“可是……我很多说发烧都是骗你的，只是骗你来而已。”
怎么兜兜转转只有纪之昼每一次都会认真地带着退烧药来找他呢。
江知遇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脑子不知道，反正心是软得一塌糊涂了。
他一口喝掉了苦涩的药，自然地接过了纪之昼手中的糖。
纪之昼用莫名其妙地眼神看了一眼江知遇，脱口而出说：“只有你会报销啊。”
“……什么？”江知遇忽然抬眼。
纪之昼眨眨眼，凑到他身边，歪了歪头，用甜腻腻的语气说：“只有江少报销呀。我跟别人不一样，只有我是巴不得江少你发烧的。”
江知遇一愣，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
他恨恨地一把将头磕在纪之昼肩膀上，质问说：“你他吗……你能不能让我多感动一会儿啊？”
这个骗子！
“难道以前你发烧都没人来照顾你啊。”纪之昼随口说，“这就让你感动啦。”
江知遇的心猛地一跳，连呼吸都像是滞住了。他动作一僵，没有回话。
“……”
纪之昼发现了不对劲，有些忐忑地喊对方的名字：“江知遇？”
“嗯。”江知遇自嘲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你看，我含着金钥匙出生，十九岁的时候便风头无两。”
“你是少爷啊？是吧？”纪之昼微微蹙眉，“你发烧没有人来照顾你吗？比如你爸妈？”
这回换江知遇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纪之昼了：“……他们要去照顾别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想起我？孩子嘛，当然是别人家的才优秀，才懂事，才善良诚信，才讨人喜欢。”
纪之昼一时间内心天人交战。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和江知遇初遇的时候就不怎么正经，所以后来与江知遇相处也都是胡言乱语地回答，简称就是嘴贱。
而纪之昼发现自己刚刚嘴贱说的话真的很伤人。他两眼一黑，有些急切地说：“我真该死啊。对不起啊我就是嘴贱我……”
“反正我也不在意。”江知遇打断了对方的忏悔，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纪之昼张开双臂，笑着说，“那就抱一会儿。”
纪之昼很心虚地抱住了他。
江知遇紧紧扣住了对方的脊背，倏地闻到一股甜香，像是某人的信息素。他微微垂了垂眸，眼睫扫过对方的锁骨。
纪之昼刚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略有尴尬的气氛，就听江知遇小声地说：“今年我生日……”
江知遇眼底微微泛红，却跟平日里笑得一样轻浮。忽地，一滴清泪从眼眶里溢出，砸在了纪之昼的手背上。
纪之昼一愣。
而江知遇还在笑：“你会来的对不对？”
前者微微低头，揉了揉江知遇的头发，回道：“肯定来。”
他抬起手背，拂掉了江知遇的眼泪。
“反正本来也是实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江知遇觉得自己差不多也演够了，这才靠在纪之昼怀里，听他的心跳。
于是纪之昼的内心更煎熬了。
他怎么能在对对方家庭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还能说出那种话啊。他还是人吗？
“对了，你喝不喝水？渴不渴？我帮你去泡水——”
“纪之昼。”江知遇撇了撇嘴说，“你现在这样好狗腿。”
又是几滴眼泪落了下来。
江知遇才恍然发觉自己好像确实有些难过。
纪之昼笨拙地拿餐巾纸要去擦江知遇的眼泪，却没能摸到餐巾纸盒。刚想用手去擦对方眼泪，又被江知遇反握住了。
……算了。
不过。江知遇难得想，他从小到大撒过那么多的谎，可算让他尝到一次谎言的甜头了。
***
倏地，“啪嗒”一声，有人开了灯，室内亮堂了起来。纪之昼和江知遇一时间没能适应这么强的光照，眼睛下意识一闭。纪之昼将手抽了出来，帮江知遇挡光。
“呦，离这么近啊。”路瑾燃双手环胸道，“我还以为你俩亲一块去了呢。十五分钟轮换班到了吧？该我了。”
江知遇下意识抱紧了纪之昼。
纪之昼解释：“我刚刚嘴贱了一下……路瑾燃你先等等吧，我再陪他一会儿。”
好好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养孩子。路瑾燃在心里暗想。
“好。”表面上，路瑾燃风轻云淡地说，“那我跟你一起陪他吧。”
“发生什么了？”白温宴询问，“这都半夜了……咦，醒了啊？”
“睡美人醒啦？”陆淮之也把头凑了过来，“……怎么还和小纪老师抱着呢。”
纪之昼低声哄道：“别管他们，想抱就抱。”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