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周五，放眼望去一个两个地全背上了大包，听里面摩擦发出的窸窣声，估计全放着零食。
陈煦和刘萱、潘凯、魏翔、王登叶五人进来的时候，每人手里都提着满兜子奶茶，班里零零散散坐着的人看见这架势就发出欢呼声，陈煦仰着头用手往下压了压：“欸，低调低调，每个人都有啊，帮忙分一分喔。”
潘凯顺势补充：“我们都统一点的五分糖奶茶，大家没得挑，都上来帮着分一分。”
“老板大气！”董志豪拿手在嘴前做喇叭状，大声喊。
姚碧彤跑上来的时候猛地抱紧了陈煦，哼哼唧唧地说：“我爱你～～～”
后者假装嫌弃地推了推她，乍一看像抱怨，但仔细一看她压不住的嘴角就发现不至于此：“啧啧啧，买了奶茶就恨不得说一句话带三个波浪号了，你个无知的女人！”
“我爱你～！”姚碧彤没管，抱得更紧了点。
等徐知骁从前门走进来的时候，一杯奶茶就被怼到了脸前，他下意识往后靠，刚好把往里边走的夏深寥挡住了路。
潘凯这个缺心眼的还乐呵呢，瞥见了站在他骁哥身后的夏哥，又提起了一杯：“来，一人一杯。”
徐知骁看了眼台上依旧热烈沸腾的分奶茶活动，接过了奶茶，随口问：“买这么多，钱包还受得住吗？”
正被一群人围着轮番夸上天的陈煦从中央缓缓伸起一只手，比了个ok：“我还可以，能活。”
等文老师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做得端端正正，放眼望去多半身后挤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包，桌上放着背奶茶。
她表情扭曲了一下：“怎么平时没见你们这么积极，这会儿一个两个都回魂了一样呢？”
“老师，我觉得这得分开论，”潘凯嘿嘿笑了一声，“只要不在学校，去哪儿都是郊游啊。”
“是，看出来了，你们平时起的可没这么早，书包也装不了这么满……董志豪、魏翔，你瞧瞧你们两个，为了这次秋游还特意背了个大包呢？”
董志豪摸了摸后脑勺，魏翔拍了拍背包，笑得畅快：“老师，咱们有备而来。”
“万一有什么活动是不会做就饿肚子的，那咱们一班人背的这包不就派上用场了吗？我们这叫有备无患啊。”
“行，”文老师又不是真心挖苦他们，这会儿噗嗤一笑，“你现在还学会用成语了啊，挺好，看来这段时间的学习还是有点用的，嘴皮子都利索了，放松回来接着学啊。”
班里人的心思全放到了接下来的秋游上，对于老师说的话也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文老师见状也不废话了，拍了拍手：“好，我们走吧，车就在下面等着了。”
“好耶！！！”
“老师我爱您！”
“……得了吧，你的爱一早上能给八个人，我就不用了。”
五班一行人欢呼雀跃着浩浩荡荡往停在空地上的巴士进发，上车的时候还不忘朝探出脑袋观察的陌生人招招手：“客官，出来玩呀～”
回应他们的是一通骂骂咧咧的话，没等多久其他班级的同学也坐不住了，拽起包就往楼下冲，争取赶在五班人全部上车前能骂一个是一个。
然后他们就正对上了坠在队尾的徐知骁，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跑来，安静如鸡地走去，怂的让已经上车了就看隔岸观火还热闹不嫌事大的五班人发出一阵爆笑。
“笑什么！”底下的人攥紧拳头，晃了晃。
潘凯一把拉开车窗：“来，你上来和我们骁哥夏哥打，我敬你是一条好汉！”
“……滚！”恼羞成怒。
文老师轻轻拍了拍潘凯的脑袋：“欸，安静坐着，你怎么一天天就闲不下来呢。”
一群人把巴士的第二层坐得满满实实，文老师坐了会儿，实在没忍住又把外面套着的大衣给拖了下来，开始分起塑料袋：“晕车的拿一个，往后传。”
“好嘞！”车厢里一连串的声音爽快极了，形象生动地表明了什么叫只要不上课就有满身用不完的牛劲。
文老师扶额，都不知道是喜是忧。
坐了不知道多久，车才启动，一堆人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
【蟑螂爬行：[天外飞来的芜湖.jpg]】
【我飞翔：奶茶奶茶奶茶嘿嘿嘿奶茶奶茶奶茶嘿嘿嘿奶茶奶茶嘿嘿嘿】
【早点睡：[掀翻堆着书籍的桌子.jpg]】
【AAA面条米粉麦饼：[让我们为友谊干杯.jpg]】
【理论可行：[百花盛开祝福你.jpg]】
【蟑螂爬行：[诸君，我好兴奋啊.jpg]】
【你凯子哥：[同上！抱拳.jpg]】
【第七封信：[你有涩图不发我？.jpg]】
【三缺一，速来：？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第七封信，你认真的？】
【第七封信撤回了一条消息】
【第七封信：咳咳，按错了o.o】
【早点睡：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吧（）】
【早点睡：上一次秋游还是在上一次，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我昨天甚至没定闹钟，今天早上，五点起的。】
【不想吃醪糟：该夸你虽然对学习不上心但一旦有什么活动跑的第一快吗？】
【早点睡：别拆台啊同桌[刀]】
【不想吃醪糟：把你的[刀]收回去还可以商量一下】
【早点睡：[可怜][可怜]】
【蟑螂爬行：哎呀大早上狠狠出了一堆钱买了四十多杯奶茶，又辛辛苦苦和刘姐等人把它们提到了学校里，给每个人都分了一杯……】
【早点睡：陈姐我爱你～～～～～】
【第七封信：\陈姐美貌绝世无双/\陈姐美貌绝世无双/\陈姐美貌绝世无双/】
【你凯子哥：合着我和魏翔就是个等呗】
【蟑螂爬行：嘿嘿嘿坐下坐下大家都低调一点ovo】
【蟑螂爬行：好好好那我补充一下，感谢我们伟大的潘凯同学、见义勇为的魏翔同学，以及最后是我无敌可爱绝世聪明的刘萱宝贝～！】
【我飞翔：故乡的百合花……】
【理论可行：好了，别夸了^ ^】
【你凯子哥：话说回来，你们有人去过龙秋那个什么体验项目吗？体验的咋样？】
【祝福语：（上台）（整理领结）没去过（停顿）也不知道（话筒递给下一位）】
【听我说谢谢你：还行吧，就那样？我是夏天去的来着，当时和我爸妈一块钓了鱼，捉了只鸡，还是老板和老板娘帮着我们烤鱼煲鸡汤的，调料和米饭都是他们提供的，还挺好吃。】
【性感小牛马[心]：坏了，要是一点东西都弄不着是不是要完蛋？而且我们班有四十多张嘴……】
【蟑螂爬行：……不要讲恐怖故事】
【早点睡：诶哟，这下零食还带对了[抹泪]打不到猎就要喝西北风了呜呜呜】
【我飞翔：我觉得不仅仅是西北风的问题，你们难道不知道跟我们一块去龙秋的还有一班四五个人和三班十多多个人吗？要是人家捉到了，那我们只能闻闻香味了。】
【理论可行：更悲催了。】
窗外景色变换，从钢筋水泥铸成的城市往绿意盎然、竹子都遮了半边天的山上走，夏深寥新奇地眨了眨眼，好像窥见了一点成晚口中“光看景色就能捱过一个下午”的模样。
往山上开的时候偶尔会路过挑着担子赶牛羊往山下走的人，车上还有一两个人按捺不住不上课的兴奋，歘拉一下推开窗冲着对方摆手：“你好——”
往山下走的人愣了下，等回过神车都开过去了大半，却也回了个你好。
夏深寥回过神，看了眼身边没什么表情的徐知骁，低声问：“你来过这里？”
“唔，”徐知骁听见他的声音才往窗外去，声音很轻，尾音因为拖长不免变得含糊，“我的那个……亲生父亲，之前就住在龙秋。”
在失业前，他甚至还念叨着什么时候带谢兰茹和还小的徐知骁回一趟龙秋。
那个时候谢兰茹听不出什么，徐知骁还小，同样不清楚他的意思。
直到很久之后，他把自己整日喝得醉醺醺，躲在家里恍惚度日，有时候徐知骁小心翼翼路过客厅还能听见他的呓语：“龙秋……龙秋……我不想回去……”
也是从那个时候，徐知骁意识到，龙秋对于他的意义或许是拖累。
从山里考出去，好不容易在城市里找到工作安了家，失业潮又将他的入场券收回，对于他来说能在这座城市的立身之本也没了。
徐知骁垂下眼，盯着自己在黑暗里略显苍白的手——于是他将拳头砸向了谢兰茹、徐知骁，试图从这种行为里获取一点权利，一点证明他还不至于彻底被赶出这座城市的证据。
“某种意义上讲，他成功了。”徐知骁往后靠了靠，表情冷静，“他确实是死在了这座城市里，也算是得偿所愿。”
一条生命草率的逝去值得人惋惜，但作为切身受害者，徐知骁没那么多多余的同情心，只想为那辆车鼓掌。
夏深寥默不作声，敲了下徐知骁的指关节，后者倏地看向他，夏深寥小声问：“要不要听听我对于龙秋所剩无几的印象？”
他们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这辆大巴是开往龙秋的，上面坐了差不多六十多个人，但学校租的车很大，还空了点位置。
两个人坐在靠窗外位置，身边还躺着不少前排传来的背包。
徐知骁鬼使神差地靠近了点，两个人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有种呼吸共享的错觉。
夏深寥说：“……我妈妈也是龙秋的。”
“她在龙秋长大，到上学的年纪又去了临城，然后在临城认识了……我父亲。”
夏深寥第一次听见夏倾鸿居然也去过临城的时候是震惊的，毕竟看着他平时连成晚提起临城的时候都皱眉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还去过临城的样子。
或许在夏深寥的心里，夏倾鸿就是那种大城市特产高高在上的特权阶级，一辈子就坐在高位上，不见得看起临城这种小地方。
但成晚却笑眯眯地告诉他，两个人的初见是在临城，不仅如此，他们还是在临城谈的恋爱。
成晚支着脑袋：“临城一中你知道吗？那个高中即有像我这种靠成绩进去的，也有很多塞钱进去的，你爸属于家里有钱但靠着自己考进去的。”
“他不善交际，又看不懂人眼色，轻而易举的就得罪了半个年级的人。”成晚一只手指一只手指地数着，“应该不太准确吧，但反正一传十十传百的，久而久之就没人乐意和他说话了。”
“这个时候，我就出现了！”
拉着人从校园的这一角走到那一角，他们几近走遍了这个校园里的大半角落，夏深寥当时问了句：“所以是你先喜欢的还是他先喜欢的？”
成晚愣了下，睁圆了眼睛：“你个小孩还懂这些？”
“……我是小，又不是傻。”夏深寥无语。
成晚叹了口气，那点故弄玄虚的劲全散了，翻看着他堆了满桌的作业：“秘密，你猜吧，反正爱的开始还挺神奇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讲。”
“——你的视线会难以控制地放在那个人身上，会想看着他更好，会想和他一块走到更远的地方，会想为了他再努力点。”
“反正爱产生的那刻，你的行为会比你的脑袋更快理解我说的话，我也懒得念叨这些。”
“欸，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想法吗？我还以为你在这方面懂得那么多，是有喜欢的人了呢？”
回忆里的人坐直了身子，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那双眼睛和夏深寥的不太像，眼尾是往上挑的，看起来多了几分灵动气质。
那一眼，夏深寥蓦地从回忆里惊醒，无端看向了坐在身边还在直勾勾盯着他、等他下文的徐知骁。
那双眼睛通过记忆，跨越遥遥时空，温柔地注视着他，就好像在无声地问：“那现在呢？”
我们小夏，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