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很舒适的开启了这个假期，可以不用和一帮大老爷们待在一起，可以享受杰娜姨妈的美妙厨艺——上帝才知道他在军营吃那些东西有多难吃。最重要的是，家里有一个有趣的小妹妹。

“她可真能记仇。”海因里希这样想着，自从昨天他送了那个‘小女巫’的外号给郁栀后，她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可是她不也报复回来了吗，还喊他猫/头/鹰来着，想来应该是后面在他的眼神‘威/逼’下改口有点委屈吧。

当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上时，就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不出所料，这小姑娘在看到他在小圆桌前正襟危坐时，才刚探进的半个身子僵了僵，准备退回去。

“等等！”海因里希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挺拔修长的身影向女孩移去，挡住了她的退路，“郁小姐，请过来一下。”

“什么事？海因里希长官？”郁栀抱着胳膊坐下，看向他手里的书，是德译本的《孙子兵法》。

“这是路德非常喜欢的书，我也看过一点。”海因里希微笑着解释，然后看她的反应，“写这本书的中国人，很有智慧吧。”

郁栀对此当然没法反驳，也是不想反驳的，好吧，她承认，如果海因里希想用这个跟她套近乎，他赢了。

“你最近似乎总是躲着我？”

“你怕我吗？”“不怕。”

“真的？”

“真的。你和路德是兄弟。那就是我的家人。”郁栀仰着头，严肃的表情让人不觉着一点假，“哪有妹妹怕哥哥的道理？”

“哦…那你是在介意我叫你‘小女巫’吗？”“…没有！”

“小姐，这次，你在说谎。”海因里希自信的笑了，随即便附上诚恳的道歉，“昨天是我不对，不该送你这么个外号，我的小妹妹。”

“好的…不，我是说，没关系。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接受。”郁栀没想到一个高高在上的党/卫/军少校军官竟然愿意纡尊降贵为了这种小事道歉。她在心里斟酌半晌，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索性顺着他的话，“嗯，我也不该那么喊你。我也道歉。”

海因里希挑眉，看来要是给个台阶下，小姑娘还是很好说话的。

“那你现在还讨厌我吗？”“不讨…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你。”姑娘的大眼睛狡黠的转。

很聪明的小妹妹，海因里希失笑。

“你的名字，似乎也是一种植物的意思。”

“是的，是栀子花的意思，我父亲为我取的，和我妈妈一起。”

“很有寓意的名字。”海因里希被勾起了好奇心，德国女孩的名字里很少如此有情调，他们更崇尚简洁干练，“他们很爱你。”

“他也很爱我妈妈。”郁栀看向海因里希的眼睛，笑意干净纯粹，晃得海因里希有些失神。对于自己的父母，他只从杰娜姨妈的讲述里知道，他们也是相爱的。“他已经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证明她没有嫁错人。”

在后来的很多很多年，海因里希“我也将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你没有嫁错我。”

“我听说过索菲阿姨的事，她很幸运，我为她高兴。”海因里希沉默了一会，起身走向书架放好那本《孙子兵法》，“或许，你愿意读首诗吗？”

“用德语可能读不出那种意境…”

“用中文。”海因里希打断了她。

“好吧，这是你要求的。”郁栀接过他手中的书，看到封面的《诗经》二字很是震惊，“这本书…”

“路德弄的，你不知道他对这些有多上心。”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等等…这句有什么不一样的意味吗？”这是郁栀非常喜欢的一句，以至于海因里希察觉到了这句诗或许有不一样的意思，至少，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很重要。

“这是一句爱情诗。其实…”郁栀看着海因里希有点迷茫的眼神，瞬间没有解释下去的欲望。她居然试图同一个不解风情的普鲁士军人探讨中华先祖2000多年前的爱情，“总之，它是一句很美的诗，现在已经演变成了青年男女约定终身的誓言。我母亲也知道，她非常喜欢。”

“那它是什么意思？”

“牵着你的手，和你一起走到白头。”

“哦…我想我明白了。”海因里希若有所思的点头，“确实很美，谢谢你，嘉妮。”

“不客气。如果你想的话，我还可以读一些…”郁栀觉得今天的海因里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她突然觉得或许可以向他打听一些在他们看来‘大逆不道’的问题…

“怎么了？你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嗯…”郁栀忙不迭地点头。

“说来听听…”

“我，我听说…约翰·拉贝伯伯，今年2月中旬被元/首调回了德国，他…他现在怎么样？没有人虐/待他吧？我能不能去看他？”郁栀紧张的抱着怀里的书，

“谁告诉你的？”海因里希眯起眼，刚才的轻松一扫而空。

“没有人告诉我，去年年底我还在南京的时候，元/首就已经向拉贝伯伯下了最后通/牒，禁止他日/本人在华的一切事宜。但他顶住压力，直到帝/国保/安总局发来的勒令他回国的电报。”提及去年的那场噩梦，郁栀依旧声音发颤，“约翰拉贝伯伯·是我们的英雄。就连我回德国的船票还有手续，除了我父母，都是他亲历亲为的在打点…他不能有事。”

“我以为…路德跟你说过党/卫/队的分工。”

“什么意思？”

“我是武装党/卫/军，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还想去探望？呵，海因里希的眼神和声音都冷了几分，想打破这小妹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要问的事，得找那群盖/世太/保。”

“当然，我警告你，不准乱来，那群人不是能随便招惹的。”海因里希握住了郁栀纤细的手臂，“至于这些危险的想法，我会告诉路德，让他好好看着你。”

“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郁栀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黯然的点点头转身欲走，还是停下脚步，“但请你不要误会，在读诗之前，我没有这些想法。那些诗，希望你能喜欢。”

海因里希再没说话，只是敛眉看着姑娘走出房间。他是不是有些太过无情了？他听说过那场灾难的传闻，他也不喜欢那群毫无军人荣誉的盟友，烦躁的砸了下书架，很快一片红印子就在修长的手上蔓延开来。

“海因茨，嘉妮在南京有过一段很不好的回忆。”杰娜姨妈曾经这样对他说，“你要和路德一起好好保护妹妹。”

啧…妹妹。

“汉斯，帮我一个忙。”男人的声音淡漠的听不出多少情绪，“回头一瓶阿斯巴赫。”

“哟海因茨，你这次可是大手笔啊，说吧，什么忙？”坐在办公桌翘着长腿的汉斯是海因里希的一个盖/世太/保好友，“对了，你的假期过得怎么样？假期都这么敬业。”

“还不错。”海因里希象征性的轻咳了两声，绕回正题，“我要见一个人。”

“谁？”

“约翰·拉贝。”

“你疯了吧？！那老头有什么值得你看的？”汉斯神经质的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况且现在人也不是我接手的，他在沃尔特那里。这可不太好办…”

“少废话，两瓶。”

“你…算了，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