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双燕衔泥时,我常想起醉梦甜绾发簪花的模样。那日她鬓边斜插的鸡形银钗轻颤,笑眼弯弯说要与我共筑爱巢,从青丝熬成白发,檐角风铃叮当,晃过廿载春秋,仍似初见时那抹甜。
春燕掠过雕花窗棂那日,醉梦甜正将绘着金雉的帕子覆在我染墨的指尖,晨光透过她鬓边的鸡形玉簪碎成星子,我们相视一笑,这细水长流的光阴里,藏着岁岁年年说不尽的柔情。
暮色漫过黛瓦时,醉梦甜绾着新学的双鸾髻,鬓间鸡形步摇随她端茶的动作轻晃,我接过青瓷盏,茶香混着她发间茉莉香,忽然想起初见那日她裙摆绣着的金雉,原来这烟火人间最动人的光景,是与她共度的朝朝暮暮。
烛火摇曳的深夜,醉梦甜倚在我肩头,鬓边鸡形金钗映着暖光,她指着窗纸上掠过的燕影轻笑,说初见时我就像那只不知疲倦的燕子闯进她的世界,而今柴米油盐的岁月里,我们早已将半生温柔酿成了绵长的诗。
寒武纪白银时代的春风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漫进醉府,我立在九曲回廊的尽头,见醉梦甜提着绣鞋赤足跑来。她鬓边的鸡形银钗随着步伐轻晃,碎钻镶嵌的羽翼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映得那双杏眼愈发清亮。藕荷色襦裙绣着金线勾勒的雉鸡纹,裙摆扫过青石板,惊起几瓣飘零的蔷薇。
"燕郎!"她跑到近前,发间茉莉香混着汗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快看我新学的绾发样式。"素白指尖灵巧翻转,将散落的青丝绕成双环望仙髻,鸡形银钗簪入时,钗尾垂落的珍珠流苏轻轻擦过她泛红的耳垂。我伸手替她别好碎发,触到她滚烫的脸颊,她突然狡黠一笑,将沾着胭脂的指尖按在我手背:"昨日大姐香儿教我画远山眉,你瞧可还像样?"
回廊外的燕子突然扑棱棱掠过水面,衔着的春泥簌簌落在我们脚边。醉梦甜望着燕影出神,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小时候听爹爹讲,双燕衔泥是吉兆。"她忽然转身握住我的手,掌心覆着常年握笔生出的薄茧,"等攒够了聘礼,我们也在湖边筑个小巢好不好?要种满你最爱的木樨,再养两只白鹅..."
风掠过檐角铜铃,叮当声混着远处传来的叫卖声。醉梦甜的话被吹散在风里,我却将她指尖的温度牢牢攥进掌心。恍惚间想起初见那日,她也是这般笑意盈盈地站在私塾窗前,橙衣似火,鸡形银钗在晨光里熠熠生辉,惊得我打翻了砚台,墨汁溅在她裙裾上,反倒惹来她清脆的笑声。
"又在发呆!"她突然用绣帕轻轻拍打我的手背,腕间的银镯叮咚作响,"明日大姐的聂郎要来下聘,母亲让我帮着布置喜房,你..."话音未落,西厢房突然传来三姐醉梦艾的惊呼声,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响。醉梦甜无奈地摇摇头:"定是苏郎又打翻了三姐的药罐,我去瞧瞧。"
她转身时,鸡形银钗上的珍珠流苏扫过我手背,留下一串微凉的触感。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弯腰拾起燕儿遗落的半片春泥,恍惚看见二十年后的光景——那时我们的小巢该爬满木香花了吧,檐角风铃依旧叮咚,而她鬓边的鸡钗,或许早已换成了温润的玉簪。
暮色四合时,醉府后厨飘出桂花糖糕的甜香。我穿过垂花门,正撞见醉梦甜抱着一摞绣帕从绣房出来,橙红色襦裙上金线绣的雉鸡随着步伐轻轻起伏,鸡形金钗的流苏垂在她绯红脸颊旁,像要滴落的晚霞。
"来得正好!"她眼睛亮起来,踮脚将温热的帕子塞进我怀里,"帮我去晒衣绳上收件披风,大姐说今夜要起风。"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七妹醉梦紫的笑闹声,她紫衫翻飞着追在纳兰京身后,发间银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醉梦甜望着妹妹们的背影,嘴角漾起温柔的弧度:"真羡慕她们这般无忧无虑。"
我跟着她往厨房走,见她时不时停下来,用簪子别住被风吹乱的发丝。铜盆里新摘的茉莉花浮在水面,映得她眉眼越发清秀。"明日要去给三姐送药。"她一边往瓷碗里盛银耳羹,一边轻声说,"苏晚凝又把药煎糊了,三姐嘴上埋怨,眼里却满是欢喜。"
夜色渐深,醉府的灯笼次第亮起。醉梦甜端着点心来找我时,鸡形金钗已换成素银步摇,一袭家常的月白中衣衬得她越发温柔。我们坐在屋檐下,看西子湖面上渔火点点,听远处传来的更鼓声。她忽然倚在我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脖颈:"还记得我们初见时吗?你打翻砚台,墨汁溅在我裙子上,倒像给雉鸡添了几朵乌云。"
烛火在风里轻轻摇晃,将她的影子投在窗纸上。醉梦甜指着窗纸上掠过的燕影轻笑:"那时我就想,这不知疲倦的燕子,莫不是要闯进我的窗棂?"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几分羞涩,"后来才知道,你这只燕子,原是要衔着真心,来筑我们的巢。"
我握住她的手,触到她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刺绣留下的痕迹。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练武的吆喝声,还有九妹醉梦泠银铃般的笑声。醉梦甜靠得更近了些,发丝间茉莉香混着烛火的气息,在夜色里酿成蜜:"日子虽平淡,可想到往后岁岁年年,都能与你这般坐着,听风看雨,便觉得满心欢喜。"
湖面吹来的风卷起她的衣角,我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触到她微微发烫的脸颊。远处醉府的灯火明明灭灭,恍若星河坠入人间,而此刻,我怀里的温暖,比这万千灯火更让人贪恋。
更漏声渐沉,醉府后园的夜露在芭蕉叶上凝成珍珠。醉梦甜忽然起身,月白中衣的广袖扫过矮几,惊得烛芯爆出一朵灯花。她跑到窗边推开雕花槅扇,月光瞬间倾泻而入,将她鬓边的鸡形金钗镀成琥珀色,"快看!"她指着掠过荷塘的黑影,声音里裹着孩童般的雀跃,"是那群夜游的燕子,它们总爱在子时飞回来。"
我走到她身后,见她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脚踝系着的红绳铃铛随着动作轻响。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练剑的破空声,间或夹杂着九妹醉梦泠清亮的喝彩,惊起满池锦鲤。醉梦甜忽然转身,发间茉莉香混着夜风扑进鼻端:"记得第一次见你,也是这样的夜晚。"她垂眸抚过窗棂上的燕形雕花,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你翻墙来偷摘我家的枇杷,结果摔进了我晾晒的胭脂缸。"
我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喉头泛起笑意。那时她举着木梳追了我三条街,橙衣翻飞如火焰,鸡形银钗在月光下晃成一道流光。"明明是你说'偷果者罚抄《诗经》'。"我伸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发簪,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脸颊,"结果罚着罚着,倒把自己赔给我了。"
醉梦甜轻哼一声,忽然抓起案上的团扇敲我手背,扇面绘着的金雉栩栩如生:"还不是你总往私塾送点心,三不五时装病让我去送书。"她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燕郎可知,那日你翻墙时,惊飞了我窗台上的玉簪,我蹲在泥地里找了整整半个时辰。"
窗外传来七妹醉梦紫的娇嗔,夹杂着纳兰京无奈的笑声。醉梦甜望着满园月色,忽然将头靠在我肩上,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现在倒好,家里姐妹都忙着谈恋爱,母亲总念叨让我们早日成家。"她攥紧我的衣角,月白中衣下的手指微微发颤,"只是父亲教书清贫,我..."
"傻丫头。"我揽住她单薄的肩膀,听着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前日我随父亲去绸缎庄,掌柜说要聘我做账房。等攒够了钱,我们就在湖边盖座小楼,楼前种木樨,楼后挖鱼塘。"我低头望见她眼中闪烁的水光,鸡形金钗的珍珠流苏轻轻擦过我手腕,"到时候,你只管安心做你的绣娘,我来护着我们的小巢。"
醉梦甜忽然笑出声,眼泪却落在我衣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说得倒轻巧,可别像八妹的觅风哥,总说要带她闯荡江湖,结果连后院的翻墙术都没练利索。"她抬起头时,月光将她的眉眼勾勒得愈发柔和,"不过燕郎...若真有那么一日,你要记得,我们的巢里,可不能少了茉莉香。"
夜风突然卷着雨丝扑进窗棂,醉梦甜轻呼一声去关窗,月白中衣沾了些湿润的桂花香。她转身时鸡形金钗晃出细碎光晕,忽然狡黠一笑:“说起筑巢,前日大姐夫送来的木料,倒比寻常的结实三分。”话音未落,院外传来马车辘辘声,夹杂着大姐醉梦香爽朗的笑声:“聂郎小心些,那箱绸缎可别碰坏了边角!”
我望着她踮脚整理鬓发的模样,见她耳垂被夜风冻得发红,便解下披风替她披上。醉梦甜忽然拉住我衣袖,指尖在布料上轻轻摩挲:“燕郎,明日陪我去绸缎庄可好?”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九妹说要用鲛绡给觅两哥哥裁件新衣,可她总辨不出真假,我想...”话未说完,西厢房传来三姐醉梦艾的惊呼:“苏郎!药罐又要溢出来了!”紧接着是瓷器相撞的叮当声,混着苏晚凝慌乱的道歉。
醉梦甜无奈地摇摇头,眼中却盛满笑意:“三姐嘴上急得跳脚,手可还记得给苏郎擦汗。”她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就像那日你摔进胭脂缸,我举着木梳追你,心里却想着...”话音被突然响起的爆竹声打断,窗外骤然亮起璀璨的烟花,将她的侧脸染成绯色。七妹醉梦紫的欢呼从湖心亭传来:“纳兰郎快看!这是你放的烟火比星星还亮!”
醉梦甜倚在我肩头,望着漫天华彩轻声道:“原来岁月这般神奇,当初追着跑的小丫头,如今都要谈婚论嫁了。”她鬓边的鸡形金钗随着说话轻颤,珍珠流苏扫过我手背,“那日母亲给大姐绣嫁衣,我偷偷比划了下尺寸...”她声音渐弱,耳垂红得像要滴血。我握住她微凉的手,触到她指尖细密的针茧:“等我从绸缎庄结了工钱,就去求娶你。到时候...”
“到时候要在新房挂满茉莉香包!”醉梦甜突然抬头,杏眼里映着烟花的流光,“还要在后院搭个燕子窝,让它们看着我们生儿育女,把日子过成...”话未说完,八妹醉梦熙提着剑风风火火闯进来,白色劲装沾着草屑:“二姐!快帮我看看这剑穗怎么系!明日我要和觅风哥去...”她瞥见我们相握的手,突然捂住眼睛怪叫:“酸死了酸死了!我去找九妹玩!”
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醉梦甜望着它们远去的身影,将头更深地埋进我怀里。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碎成一地温柔。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这满是烟火气的江南夜里。
忽有穿堂风卷着残花扑进窗,烛火猛地一蹿,将醉梦甜耳后的朱砂痣映得愈发鲜艳。她慌忙伸手去护烛芯,鸡形金钗的尾羽扫过我下巴,痒得人心里发软。"当心烫着。"我握住她的手腕,却触到她掌心细密的冷汗,低头见她咬着下唇,眼神游移似有心事。
"在想什么?"我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醉梦甜突然将脸埋进我衣襟,声音闷闷的:"方才七妹说...纳兰家要接她去京城。"她攥紧我衣裳的力道加重,"大姐要嫁去福州,八妹迟早跟着觅风闯荡江湖,九妹整日缠着觅两哥哥..."话未说完,肩头已微微发颤。
窗外传来五姐醉梦红的笑骂:"冯广坪!你再偷尝我新做的桂花酿,当心猫爪子挠你!"伴着男子求饶声,还有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醉梦甜抬起头时,睫毛上还沾着泪珠,鸡形金钗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哽咽轻轻摇晃:"燕郎,我突然怕极了。怕姐妹们散了,怕往后醉府的夜里,再听不见七妹哼曲、三姐嗔怪..."
我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闻着她发间混着泪湿的茉莉香。远处传来更夫"天干物燥"的喊声,惊起栖息在紫藤架下的夜莺。"傻姑娘。"我在她发顶落下轻吻,"就算天南海北,你们血脉相连的情谊也断不了。"见她仍揪着我衣角不放,又轻声哄道:"等我们成了亲,把醉府的老桂花树挪到新家,姐妹们想聚便聚,岂不更热闹?"
醉梦甜猛地抬头,杏眼里闪着水光:"真的能这样?"她下意识摸向鬓边的鸡形金钗,指尖抚过精致的羽翼,"可父亲教书清苦,母亲操持一大家子不易,我..."话音被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九妹醉梦泠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二姐!觅两哥哥送来新鲜的胭脂螺,你和燕哥哥快些来尝!"
醉梦甜破涕为笑,用我衣袖胡乱擦了把脸:"这丫头,准是想让我帮她给螺壳上色。"她起身时裙摆扫过烛台,橙衣上的金线雉鸡仿佛要振翅飞出。我望着她蹦跳着去开门的背影,忽觉岁月安稳大抵如此——有爱人在侧,有亲人在旁,连檐角将落未落的雨滴,都成了生活里动人的诗行。
门扉“吱呀”洞开,醉梦泠攥着胭脂螺的小手沾满荧光粉,藕荷色襦裙上晕开几处浅紫痕迹,倒像落了满身星子。“二姐快看!”她踮脚举起贝壳,珍珠光泽的螺壳里嵌着枚月牙状的夜明珠,“觅两哥哥说,这是东海鲛人藏宝库里的宝贝!”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旋风般掠进屋子,白色劲装下摆扫翻了案上的茉莉香薰。
“好啊小泠,藏着宝贝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