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朝一步步向后退，郑泫堵在门口一动不动，郑泫吃软不吃硬，乐朝脑子转了山路十八弯，没想出糊弄过去的方法。

“没有瞒你。”乐朝的眼神飘忽不定，在郑泫看来就是没说实话。

他怒极反笑，冷声道：“随你便。”板着脸的人气冲冲让开通道，瞧也不瞧乐朝，自顾自进厨房做早饭。

乐朝没见过郑泫这样，态度强势，咄咄逼人，配上锐利的眼神，他无措地在原地担忧抠手。厨房传来流水声，郑泫在清洗食材，乐朝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木桩似的看郑泫忙上忙下。

等郑泫终于煮完两碗面，加上煎蛋和青菜，乐朝想主动上前帮忙，郑泫快他一步，端着两碗面擦过乐朝往餐桌一放，闷头吃自己的那碗。

乐朝跟着坐过去，拿筷子搅了两圈，鼓起勇气道：“你生气了？”

郑泫无视他。

乐朝又搅了一圈面条，面条缠住筷子，然后在汤的作用下散开。乐朝继续说：“别生气了。”

郑泫冷脸闷头吃面，以往对乐朝有意见郑泫至少装一装，如今熟络起来倒不装了。

好声好气不起作用，乐朝干脆顺其自然，把自己那碗风卷残云后去客厅打游戏，郑泫吃完则回到书房继续做完未完成的任务。

整整一天，两人没再说话，默契地开始冷战。乐朝当郑泫不存在，郑泫也当家里没乐朝这个人，只有做饭的时候郑泫会做乐朝的一份。

死犟的两人坚持了一天两天三天，视线不经意碰撞又倏然移开，脸不红心不跳，但心里的小河汹涌成大江，抹不平的波浪一波接着一波，却被堤坝拦住冲不上岸。

资料的整理工作差不多要结束，郑泫站在窗前远眺，瞄见神似乐朝的身影。乐朝什么时候跑出去了？郑泫推开房门去客厅确认，乐朝的游戏打到关键时刻，手柄拨地劈里啪啦响，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郑泫看了乐朝这副德性，无语地抵住额头，是自己想多了。

刚要转身回房，身后乐朝的手机在响，游戏被暂停，乐朝接了电话。

“好的……”

“太感谢了。”

“我记一下。”

“后天见。”

郑泫捕捉到关键词“后天见”，去见谁，乐朝又不告诉他。郑泫磨了几天的火气像加了一把柴，他故意把门甩的巨响，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行为幼稚，胡思乱想，情绪波动，向来克己的郑泫一分钟内产生了诸多不必要的无聊情绪。

而乐朝，在听到震天响的关门声后，把后天要去面试的消息吞回肚子里，咬着后槽牙继续打BOSS，仿佛BOSS就是郑泫。

乐朝回了一趟别墅，挑了几身昂贵西装，还拿了好几瓶香水。面试当天，乐朝穿着一身剪裁良好，价格抵得上郑泫整个衣柜的西装出了门。屋子里残余男人的香水味，郑泫深吸一口，清新却带点苦味木质调，是乐朝经常用的那款。郑泫怒火中烧，这味道勾他，也勾别人。

乐朝打扮给谁看？姑娘还是小伙？

当机立断，郑泫只在家里穿的破烂t恤没来得及换，生怕晚了一步就把乐朝跟丢了。好在他家楼层不低，郑泫赶忙乘另一部电梯到停车场。

乐朝的车正好从他眼前驶过，郑泫急忙冲上自己车追上去。庆幸自己住在主干道，现在是早上八点半，乐朝的车被堵在旁边车道动弹不得，郑泫看到趴窝□□似的熟悉的车，松了口气。

郑泫紧跟在不远处，乐朝变道他变道，乐朝开转向灯他也开。期间经历了行人过马路不得不停车让行，红绿灯截住郑泫，以及令人恼火的加塞，幸运的是郑泫总能追上乐朝。

汽车去往的方向愈加繁华，市中心的写字楼来往穿梭着手拿咖啡的白领，路边便利店招牌闪烁，郑泫看着乐朝的车拐进大楼的停车场，他也跟了进去。

熟悉的身影下车，手上提着一个公文包，极其正式的模样。郑泫忍不住腹诽，见什么人要这样。

过不了多久，郑泫见到一个男人信步走来，即使看不清五官，但隔了老远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气场。男人手贴在乐朝笔直的背上，推着乐朝往电梯走，乐朝和男人有说有笑。

跟到这，一时冲动的郑泫坐在驾驶室半晌没动。他握紧方向盘，脑内想法乱糟糟，低头看见自己t恤多次清洗松散了的领口，又想到方才与乐朝一同进电梯的男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他跟上前自取其辱吗？还是在电梯里，当着所有人质问乐朝，然后让乐朝下不来台？

最后的结果是郑泫灰溜溜地开车回了家，老大不小的年纪，冲动这一回就够丢人了。

乐轩亲自来接乐朝，乐朝受宠若惊。他哥拿着他的简历内推了这家公司，乐轩是股东还是合伙人来着，乐朝不清楚。

父母的本意是不让乐朝用家里的关系找工作，而是先在社会上遭受毒打，过一阵苦日子再说，没算到不苟言笑的乐轩暗中帮乐朝走捷径。虽说是走捷径，但乐朝一面结束，仍有二面三面要参与，乐轩只不过帮他过了简历那关。

猜测一面结果不错的乐朝精神抖擞地走出仰头见不着顶的写字楼，乐轩的能耐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临走前，严肃却温柔的乐轩安慰乐朝道：“这应该是你第一次面试吧，结果不好不要紧，就当是一次练习，次数多了就熟练了会了。”

乐朝在车内哼着小曲，路上看什么都顺眼高兴，回家前，他破天荒地买了一束花，让花店店员随便挑的那种。鼻尖嗅着自然的芬芳，再顺手买了一个花瓶，乐朝到郑泫家，还没来得及分享自己的小小成功，就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

郑泫在沙发上，听到开门声朝门口瞥了一眼，那眼神令乐朝瞬间发毛。乐朝清楚地感知到郑泫憋着气，但转念一想，他们在冷战，有气就有气呗。

乐朝无视郑泫，将花束稍微修剪，放入花瓶中。他将花瓶放在电视机附近，打游戏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见乐朝没有主动坦白的意思，郑泫按捺不住问：“大早上你去干什么了？”

乐朝惊讶地直起身，回头，条件反射道：“跟你没关系。”郑泫的语气令他不悦，有种审问犯人的意味，自然，一身反骨的乐朝应答起来便没有好脸色。

“你住我家，就是为了方便和男的搂搂抱抱？”郑泫描述的过于夸张，以至于乐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跟踪我？”轮到乐朝火冒三丈，这几天他好声好气和郑泫搭话，郑泫连正眼都给一个，现在却质问似的来看轻他，误会他。

被戳穿的郑泫面不改色道：“穿成这样，还喷香水，不跟踪也知道你要做什么。”

郑泫原来是那么难沟通的一个人吗？几天堆积的怒气此刻迸发，他乐少爷什么时候不是报了名号就一大堆人贴上来，还要他热脸贴冷屁股，自己的脸皮快要练成城墙了，郑泫还天天一副死人样。

懒得和郑泫沟通，或者说已经放弃和郑泫沟通，乐朝板着脸抱起刚放下没几分钟的花瓶开门往电梯走，他要回自己家。

郑泫长腿几步将乐朝拦下来，严肃道：“你还没回答我。”

“没必要，我要回自己家。”乐朝斜郑泫一眼，迈开步子绕过郑泫，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这不是郑泫的愿望，他慌了神，堵住电梯口，稍微软声道：“有事不能告诉我吗？”

乐朝抬起白净的眼皮，黑色的瞳仁澄澈明亮，嗓音清脆有力：“是你不和我沟通。”简单一句话将郑泫的嘴堵住。

“对不起。”郑泫毫不犹豫，疾速道歉，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自己的想法，一时半会乐朝也理解不了。他的理智变成笑话，自己才是幼稚的那个。乐朝说的对，乐朝几次给他台阶，他就是不下，他是自作自受。

郑泫没有要逼乐朝走，乐朝在他家，生活变得有情调，家里有了人气，而不是像短居的宾馆。

他继续说：“以后不会了，这次原谅我。”

香味，郑泫分不清是花香还是香水，这味道让人眷恋，是乐朝存在才拥有的味道。郑泫想，为了留下这股香气，哪怕让他现在跪下也愿意。

郑泫干脆利落的道歉反而令乐朝手足无措，他迷茫，郑泫一会气势汹汹，一会低头认错，极大的，冰火两重天的反差令乐朝晕眩。他的嗓子像被涂了胶水不能发声，双唇张开又合上，无言地抱着花瓶回了室内。

人不走了，郑泫放松下来，搜肠刮肚该怎么修复与乐朝的关系，然而这也是书上没教过的一课。在感情方面，郑泫是菜鸟，他为数不多的感情经历就是高中时期暗恋过兰臣，此后老老实实四平八稳地沉迷学习，好像没再遇到过令他心动的人。

一定是他没恋爱过，不熟练，不会哄人也不懂服软。现在细想来，那个男人对乐朝的行为举止并不如想象中的亲密，或许是他gay眼看人基，是他脑子进了水。

越这样想，郑泫越觉得自己卑鄙，他内心的小人埋头进土里，愧疚着自己的存在。

乐朝把那一身显得他盘靓条顺的西装扒了，换上家居服。他还是生气，暂时不想和郑泫说话，至于什么时候和郑泫说话，他没想法，这得看郑泫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