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进入二面，乐朝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接踵而来的三面就耗光了他的精力。乐朝向方且取经，整个白天几乎都在方且家。

虽然方且面试经验不多，但方且给别人面试的经验不少。他满脑子鬼点子，一边教乐朝怎么回答面试官提问，一边反复提醒乐朝专业能力的重要性。时间充足时，方且还替乐朝做模拟面试。

知道自己误会乐朝的郑泫像个贤内助，对于乐朝早出晚归的行为默不作声，有时甚至替乐朝准备夜宵。

在这种悄无声息的滋润中，乐朝态度软化，愿意跟郑泫闲聊。

“明天我要去面试。”乐朝面不改色地说。

郑泫掀起眼皮惊讶地瞧了乐朝一眼，好像在说：“你还要上班？”

随后，他凑上前问：“所以这几天你都在准备面试？”

“嗯。”乐朝应声，摸了摸游戏手柄，他憋了好几天没打游戏了，很想和BOSS战个痛快，但是不行。

郑泫帮不上忙，不得不承认他自己的人生是在学校的象牙塔里打转，成绩是第一位，这儿的运行规则与企业截然不同。他希望帮到乐朝，却力不从心，只能鼓励道：“要是面试过了，我带你出去玩。”

“面试完再和我说这个，现在提会让我分心。”乐朝撇嘴，玩心像羽毛一样刮着，浑身上下痒的很。

郑泫宠溺地揉了揉乐朝的脑袋，将空间让给乐朝：“不打扰你了，好好准备吧。”

向来爱熬夜的乐朝破天荒10点不到就睡了，可见对面试的重视。第二天郑泫亲自开车送乐朝去，乐朝在写字楼外下了车，郑泫在车内瞥见上回他见过的、和乐朝在一起的男人。等乐朝面试结束，他一定要问问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乐朝总和那个人有说有笑。

“紧张吗？”乐轩问跟在身后表情紧绷的乐朝。

“有点。”乐朝坦白，这是他第一次面试，一路进了三面。面试现场一脸严肃且目光犀利到像要把他盯穿的面试官让乐朝无所遁形，进入厚重的大门前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放轻松，”乐轩说，“能进三面已经说明你很优秀了。”乐轩毫不吝啬地鼓励乐朝。

时间对于郑泫来说非常尴尬，回家待不了多久，在写字楼门外等着又显得自己对乐朝过于重视，这不合适。他想了又想，最后决定开车在附近转转。

实话说，郑泫不在意生活是否精致，他与乐朝不一样。乐朝去重要场合总会喷上香水，现在车内就萦绕着一股清冽的香气，这股香与乐朝上次所用的不同，郑泫不由得多吸了几下鼻子。

漫无目的行驶，郑泫观察沿街店铺。突然，一家花店跳进眼帘，郑泫想，就是它了。在路边车位停下车，郑泫毫不犹豫地迈进这家装修豪横的花店。

一部分花束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另一部分做成捧花，高高低低拥在一块，柜台边摆放着由粉白鲜花构成的小熊。越是深入店铺，鲜花的香气越是繁杂，眼花缭乱。郑泫艰难地回忆那日乐朝带回的花束是什么品种，但失败了。

店员笑容灿烂地迎上去：“先生，想买什么花？”

视线扫过眼前的花束，郑泫说：“我要送人。”

“那对方有特别喜欢的品种或者颜色吗？”店员问。

简单的问题将郑泫问倒，他除了知道乐朝喜欢买古董外，就不知道乐朝喜欢什么了。意识到这点的郑泫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脸颊：“不清楚。”

要送花，却不知道对方的喜好，店员显得有些为难，她想了想，问：“是送给男生还是女生？为了生日还是别的？”

“男的，不是生日，是祝贺拿到offer。”郑泫说。

店员了然，拿来一扎黑白色的玫瑰，说：“这个怎么样，黑骑士玫瑰。”

郑泫为难地看了看白里透黑，乌漆麻黑，暗淡无光的花束，毫不犹豫地摇头：“有其他的吗？”

“这个呢？”店员这回拿着白色的玫瑰花束走到郑泫面前。郑泫还是不满意，觉得太素了。

百合、茉莉、玫瑰、绣球花、鸢尾等等琳琅满目的鲜花令郑泫挑不出来，最后还是店员推荐，暖融融像初升太阳的颜色。

“香槟玫瑰，它的色彩既不过分跳脱，又不太过素雅，送年轻人正合适。”

郑泫终于满意：“就要它。”

“要几朵呢？”店员问。

郑泫说：“我第一次买，不清楚，你看着拿吧，不要太夸张就行。”

店员一听可以自由发挥，便乐开了花：“好的，您到那边坐一下，包好了给你拿过来。”

顺着店员的手势，郑泫坐在仿佛网红打卡点的白色铁艺桌边，浓重的花香来自桌面，一呼一吸都是芳香至晕厥的味道。

花店店员忙得不亦乐乎，郑泫等到昏昏欲睡。当店员将包装好的花束捧到郑泫面前时，郑泫看着紧紧簇做一团的香槟玫瑰，心想乐朝应该会喜欢。

“原价一千五，打完折后一千四，请出示二维码，我扫您。”

店员一气呵成，郑泫被贵到嘴角抽搐，一束看起来简简单单平平无奇的花居然要这么贵。他要不别做学术，干脆改行卖花算了。

吐槽归吐槽，花店的服务确实周到，郑泫面无表情地出示二维码，然后在店员甜美的“欢迎下次再来”中走出了这家位于市中心的花店。

花束拿在手上还没被捂热，乐朝的电话就来了。

“郑泫，我面试完了，你在哪啊？”乐朝的声音听起来像小鸟般轻快，应该面试发挥的不错。

“在附近，马上过来。”郑泫将花极其小心地放在副驾驶，还系上了安全带。

二十分钟不到，郑泫便到了写字楼附近，他远远瞧见乐朝和男人聊得正欢。乐朝的眼睛长在乐轩身上似的，没注意到郑泫的车已经开过来了。

郑泫只好亲自下车，不识相地打断两人谈话。他无视乐轩，径直走到二人中间对乐朝说：“我来接你。”

乐朝先是看了郑泫一眼，没说话，然后歪着身子从郑泫边上探出脑袋，对乐轩说：“哥，这我朋友郑泫，我现在在他家住。”

暗中打量乐轩的郑泫听到“哥”后身体暗暗地僵硬一下，然后恢复正常，收回自己无意识释放的攻击性，顶着强撑出的尴尬笑容招呼乐轩：“你好。”

乐朝有哥哥？但转念一想，像乐朝这样阔绰的家庭多数不会只有一个孩子，有兄弟姐妹并不奇怪。

莫名其妙横插进来的年轻人并未引起乐轩的注意，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淡淡道：“我还要开会，刚好他送你回去。”

郑泫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无视了，乐朝笑眯眯地目送乐轩进电梯，转身用手肘戳了戳还在原地后悔自己搞砸了的郑泫，轻松道：“解放喽！”

“嗯，可以放开玩一段时间。”幸好乐朝没看出他有恨不得钻进地缝的尴尬，郑泫突然觉得自己也挺会装。

有说有笑地上车，大捧的朝阳般金灿灿的鲜花耀眼刺目地出现在乐朝的视线范围，乐朝一时之间被震惊地说不出话。他将鲜花谨慎地捧起，生怕碰坏一片花瓣。

“送给我的？”乐朝代替鲜花坐在副驾驶，低头靠近花朵轻嗅，极其满意的样子。

“给你的。”郑泫说。

“我面试结果还没出来呢，现在送花是不是太早了？”这不是乐朝第一次收到花，但花是郑泫送的，意义不一样。

郑泫直视道路，脸颊微微发烫。送花是他一时兴起，但看到乐轩后，他意识到自己送花是不想被乐轩比下去，尽管这是一个只有他自己在意的乌龙。

“提前庆祝，能进三面就很厉害，祝贺你。”

乐朝显得不太好意思，难为情地坦白道：“多亏我哥，他帮我把简历关过了，我投的其他公司都没过我的简历。”

提到乐轩，郑泫装模做样咳嗽道：“你哥看起来和你很不一样。”

“哪不一样？”乐朝好奇地问。

“你哥他……”郑泫斟酌措辞，从词海里找到一个最贴切的形容词，“特别精英范。”

“我哥可厉害了……”乐朝滔滔不绝，将他哥的创业故事一五一十交代给了郑泫。自从乐轩开始帮助乐朝找工作，乐朝对他哥的了解就变多了。

他发现乐轩整天板着一张脸，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古语云，小人畏威不畏德，乐轩年轻，手地下干事的一帮人几乎都比他年纪大。先不说能力行不行，起码从外表上要压住那些职场老油条。

听着喋喋不休一路，郑泫对乐朝那个商业鬼才哥哥升起一分敬意。同样的家庭，大的成龙成凤，小的连找工作都要靠人帮忙，但乐朝看起来过得比乐轩轻松百十倍，说不定让乐朝去过乐轩那种每天开会的生活会比现在更鸡飞狗跳。

一到家，乐朝将花束的外包装拆了，打算把花放进上回买的花瓶里养起来。然而郑泫买的花远比乐朝自己买的多，花瓶太小放不下，乐朝想出门再买一个花瓶。

乐朝一脚蹬进鞋里准备走，郑泫从厨房出来，问：“你去哪？”

“花放不下，再买个花瓶去。”乐朝答。

郑泫叫住乐朝，阻拦道：“不用，剪一个。”

剪一个？走回郑泫身旁，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剪一个。”

地上躺着两个空的大号矿泉水瓶，郑泫捡起来，说：“拿这个剪。”

“哦~我说什么呢，嗯……也不是不行。”虽然过于简陋，但乐朝懒得再出门了，欣然同意。

剪瓶子的活落到了郑泫头上，乐朝少爷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剪刀在郑泫的手中扎进瓶子中，很快剪出了能装鲜花的形状。

“好了，把花拿过来吧。”郑泫将粗糙的边缘修剪整齐，对乐朝说。

乐朝听完，手脚并用从沙发上爬起，将躺在茶几上的剩余花朵递给郑泫。

装花装水，那个矿泉水瓶做的花瓶最后放在了郑泫的卧室内。乐朝撑着手肘做思考状，灵光一闪，说：“智慧，太智慧了。”

“什么？”郑泫疑惑地回头。

“这样虽然没花瓶好看，但省事啊。”乐朝说。

郑泫立刻明白了，这小子喜欢美观大于实用性。

“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们再买。”郑泫自然而然道。

“不用，这样就很好，外面买不到你做的。”乐朝摸着柔软的花瓣答，暖阳般的鲜花显得郑泫的家都温馨不少。乐朝心里已经想好这批花枯萎后下次再换一个品种。

愉快的悠闲日子过不了几天，乐朝的面试结果出来了。

没过，乐朝查看邮件时郑泫就在一旁，他也第一时间看到消息。原本郑泫打算庆祝乐朝找到工作，然而现实击碎了他的畅想。

乐朝反应不大，不悲也不喜。郑泫反而更急，出言安慰道：“这次就当积累经验，没关系，下一家公司就过了。”

关掉网页，乐朝仰头对郑泫笑道：“郑泫，你突然变温柔了很多。”

一瞬间，郑泫内心慌乱如麻，他甚至想，乐朝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喜欢他，自己要不要现在告白。然而下一秒，他砰砰跳的小鹿心便如死了一般。

“小事，谁第一次面试就能拿到offer，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乐朝大大方方，毫不在意，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难过的情绪。

郑泫担心乐朝强撑，小心地问：“那下次你还投简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