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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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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规领着护军府的人要先去司州征调粮草和守兵,归霜就带着领军寺的两千精兵沿着邺城与怀州最短的距离直直地冲过去。

他已经许久不曾出邺城。

虽然知晓此行凶险,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最强烈的感受,竟然不是害怕,而是能够做回自己的畅快。他被困在了城中方圆寸地,心中的烈马无法恣意驰骋,出城门后,却陡然感觉甩开了肩上种种束缚。

城门是他的伤心地,他在这里送走了自己最敬重的师长,却碍于所谓的官场衡量,无法替斛律升真正地报仇。这种悲伤与屈闷一直在他心里堆积。

少年将军的眼睛闪动着寒星一般的亮光,他披着一身锃亮的银甲,率领着两千精兵在广阔的道路上疾驰,一骑当先,像是一把蓄势待发的长枪。

怀州地势险峻,与周交界处城门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按理来说,杜洋只需占据地险死守,撑到援军到来即可。

但城门处周军的攻势却十分古怪。他们确实是在攻城,但攻势竟然可以说是沉稳,并没有偷袭者追求速战速决的急迫。

杜洋沉着脸指挥着弓箭手重新放下一轮箭雨,抵挡住又一轮的进攻,心中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但城墙下源源不断涌过来的周军让他无法分神细思。

远处空地上主帅帐中的于敬正听着军中长史汇报人员伤亡。

“这一次死了两百个人?”于敬翻动着簿子,“先停一个时辰,让后方的人准备好。我估摸着别的州的援兵应该就快到了,下一轮多放两千人上去。”

他们就一直这样源源不断地上演着车轮战术。怀州存储的军备不算多,弓箭已要耗尽,但摸不清周军的态度和目的这件事,却更让杜洋焦虑。

从地图上看,在东雍州与怀州的中间,夹着一块凸起,此为北周的虞州。此刻交界处的密林里,藏匿了上万的周军。夏日树木浓密,山谷朝北背光,周军又身披黑甲,如若不仔细查看,便难以发现。

密林中心处被砍出了一块空地,帅帐就搭在了这里。李颎出去点兵了,奚恬在和长史说着话,宇文挥就坐在他们旁边专心地听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父皇在的情况下随军。寇内史说他已年长,应当有自己的判断,不能久处父皇羽翼庇护下,父皇就让于敬单独带着他上一次战场,自己和寇隐留在长安处理内政事务。

于敬将军行军沉稳而严谨,在北周很有威望,宇文挥觉得他和父皇一样,让人感觉安心又可靠。将军说东雍州与怀州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贸然攻城是下下之策。战事刚歇不久,杜洋与刘胜势必会向邺城内救援,让他们在沿路布下斥候,观察援军动向,主力埋伏在必经之路,先将援兵除去,斩断退路,再慢慢围困怀州。

他们现在就在从建州与怀州交界处的一处山谷埋伏。山上道路经查探,崎岖难行,援军势必会绕路走山谷。

奚恬从前也是北魏的高门,虽是鲜卑武将,人却很斯文。斥候的传信刚刚才传到,信中提到在建州附近发现了一列约莫三千人左右的军队。

齐人的马跑得没有周人的快,每个时辰大概要落后十里,奚恬算了算,应当还有半个时辰就要遇上了。

他迅速写了封信,告知不远处的于敬状况,然后就去和李颎一起点人,去了山谷上方的山峰中,静候着援军到来。

归霜一路疾驰,穿过建州的时候才是酉时,行近此处山地的时候,却突然放缓了速度。

他看到山上树木茂密成阴,却静谧得有些古怪。按理来说,此处人烟稀少,又有这么多树,山中应当有很多飞鸟,但他们的马蹄声却并未让飞鸟受惊出林。

他快速环视了一下四周,向前的视野都被这座大山给遮住,后方是他们刚刚才越过的一座小丘。

在备战的状态下,他心中思绪如电光火石,转眼间就做好了决定:大部队留守此处,他率一百亲卫上前视察状况,如若情况有异,立刻退至身后丘陵。

奚恬远远看到齐军不动,而后又只出了一小部分人,知晓来人谨慎,或许并不会中埋伏。但兵法向来是讲究一个灵活多变,他与李颎耳语几句,意思是先按兵不动,让视察队先顺利过去,再趁大队通行时打个出其不意。

正当山上将近一万的伏兵屏息凝神等待着一个偷袭的好机会时,日头却逐渐偏向了西北,原本背阴的山谷骤然得了光照,银甲反射出点点刺眼的光来。

最前方的归霜喊道:“快走!山上有埋伏!”

然后立刻调转了马头。他身下这匹小枣马果真极通人性,虽然跑得要比亲兵的马都快,但刻意地留在了最后,赶着它们一起往回跑。

奚恬千算万算,算尽了地利,却没有想到算漏了天时。

李颎性子比较急躁,忙冲底下的士兵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给我追啊!”

山上主要的还是步兵,只有宇文挥身边的亲卫带着马,见情况紧急,宇文挥也不与身边二将商量,便一骑当先地追了出去,把惊呼声都抛在了身后,亲卫见状也只得跟上。

然而靠着那匹聪慧的枣马,视察队的马们似乎都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分被激发了血性,两里的路程内,周军竟然都没有追上。

宇文挥心疼自己的马,不舍得下手狠抽,是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齐人都上了那座小山。

他虽然有些莽撞,但也知道“高陵勿向,背丘勿逆”的道理,勒住了马,停在了山脚下。

等奚恬和李颎急匆匆地追上来时,乍一看,竟然已经看不到刚刚齐军的影子。

李颎眯了眯眼睛,道:“这座山应该不足百丈高,齐军人数我估摸了一下,大致也就在两千左右了。”他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强攻了。

奚恬倒没有多着急的样子,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有些古怪,纵使是战事才歇不久,齐国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只派两千人来援,而且他们还没有带粮草。”

李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要说什么,直说便是,能不能不要像那些文官一样弯弯绕绕惹我心烦?!”

奚恬有些无奈:“我的意思便是这支队伍应当是走得快的精兵,后面肯定还有数量更大的援军,我们现在不应该把精力全放在这两千人身上。”

李颎皱眉,声音愈发大了:“那你说啊,应该把精力放在哪里?老子他妈的蹲那阴沟里快一天了!”

奚恬抿了抿嘴:“战场上的事,如何能强求?埋伏不成,又不是不能有后招了。我认为应当先去问问于敬柱国的意思。”

李颎气了:“妈的罗嗦这么多就是要把人给放走?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

奚恬深吸一口气,深知阵前人心不齐是大忌,不能与这莽夫一般计较,便温声道:“此番是于柱国总领军,你我二人都不应擅自做主,就委屈将军再等上一个时辰吧。”离了他几步远,飞快去书一封,请求于敬的指示。

宇文挥便忙着去安抚李颎的情绪,李颎却觉得他是个全靠爹的半大孩子,任宇文挥如何好言好语,也不为所动,只摆着一张臭脸。

奚恬在一边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会和这种粗鲁的人一起出来,心中却隐隐担忧了起来。

李颎原先是六镇人,最讨厌的是汉人世家,其次就是洛阳内的胡人世家,奚作为孝文亲定的高门族姓,自然也让他生厌。

山上的归霜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底下的形式,看到敌军将近一万的兵力时,心中倒是没有多少畏惧,而是在思索着破局之法。他又派一队人视察小山附近的地形,看可有小道供敌军偷袭,身后可有退路。

好消息是没有发现隐秘的小径,坏消息是没有退路,身后就是悬崖峭壁。

归霜皱了皱眉,思考着底下敌军知不知道这点。如果知道的话,那情况就比较棘手了。因为兵力悬殊的缘故,如果敌军选择上山强攻,把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的话,他们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最重要的是,他不但没有带着粮草,而且身后是没有援军的。行军了将近半日,士兵们虽随身带了点干粮,但并不能支撑多久。

他知道慕容规不会来救他。

高远亲点了他出去,就是想要他不明不白地死在战场上。

但归霜心中却没有多少的悲凉和愤怒。他的想法向来和常人不太一样,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不想懂也不会去懂,他不喜欢这些人为了皇位而无休止的争斗。他做将军,除了子承父志以外,并没有多少建功立业的雄心,而是纯粹地感受到了一种吸引力。战场就是他所向往的地方,他的灵敏,他的直觉,好像都是为了战场而生一样。

看着夜色逐渐地降临,归霜想,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因为埋伏的缘故,他发现周军的骑兵并不多。虽然人数上有差距,但此刻是他占尽了地利。

而他也有自信,斛律升调教出的亲兵绝对不会逊色于周军,天时也会一并站在他这一边。

于敬的回信在一个时辰内就送过来了:让两人先视察地形,若山上有悬崖,可强攻;若无,派先锋部队候于前方必经之处观望,再围困。

奚恬早就派人查探好了四周地形,这山的后面就是峭壁。当下点了一列斥候后,就和李颎一起排演阵型,把人分为左右两只轻翼和中间一支重军。

可阵型还未成时,山上却陡然传来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众人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身先士卒的少年将军就领着两千穿着黄甲的精兵,像是疾风骤雨一样席卷而来。

借着地势差距的冲力,齐军像是一柄蓄势已久的长枪,裹挟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直直地刺入了中军。

中军全部都是步兵,突然被偷袭,慌乱地失了分寸,被冲得七零八落,四处奔逃。

可四周山路狭窄,他们到处乱跑,反而绊住了左右翼骑兵的脚。

阵型一下子大乱,又因为夜幕降临,小山遮盖住了月光,一片黑暗之中,刀剑声、嘶吼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在刀剑无眼的危险环境下,还不能清楚视物,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够保持冷静地走到主将的身边。大多数人只是举起剑来盲目地挥砍,嘴里胡乱地吼叫着。

先前奚恬和李颎的不和像是为此刻埋下了伏笔,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争执彻底地爆发了。

奚恬要整顿阵型,说他们有人数优势,现在只要稳住了军心,很容易就能将敌人一举歼灭。

李颎直接大骂奚恬是个磨磨唧唧的小白脸,带着身边几位副将冲上去就是砍。

归霜对于战场有着天生灵敏的把控力,冲下来之前,他就让左右最外边的士兵稳住阵型防守即可,他带着前锋部队,死咬住中军防守混乱的缺口,周人被他压得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但因为主将不和,逃跑的人不知应当去往何处,大多慌不择路,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先拌了谁一脚,一个人摔倒后,瞬间就倒了一大片,地上的人推推挤挤使尽了力气,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自己人又踩了下去。

归霜利落地将面前人斩于马下后,在一片混乱中敏锐地抓住了那处踩踏,而后有意把溃逃的人全往那处驱赶。

奚恬正勉力保持冷静,去维护右翼残损的阵型,不想借着残缺的月色一看,便是兵败如山倒的惨景。一股强烈的寒意突然顺着脊椎直窜向天灵感,他心中大喊不妙。

果然,下一刻,沉重的马蹄就无情地踩上了地上瘫倒的人群,惨叫声和哭声登时震天动地。

输了。这仗他们已经输了。可奚恬现在却没有时间去自责和恐惧。

“快!快护送着太子离开。”他赶紧转身告诉身边人,无奈声音太小,根本没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

中军的恐慌最终蔓延到了两翼,整个周军都乱作了一团,齐军却还整齐如一地在朝前不断进攻。

奚恬怒吼道:“快护送着人走啊!”

亲卫们终于听到了他这一嗓子,护拥着宇文挥远离混乱的人群。

然而,这声过于响亮,让归霜也听见了。他眯目,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隔着近半里的距离和几百个士兵,竟是堪堪和宇文挥对上了眼。

这一眼让宇文挥蓦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像是一只被老虎盯上的鹿。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银甲已被鲜血染红的将军,调转了马头,带着身后的人马,直直地朝他奔过来。

“走,快走!”

宇文挥牵着缰绳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却能隐隐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似乎越来越少,身后马蹄声如影随形,他也分辨不出到底是敌军还是我军。

归霜两腿用力夹了马一下,枣色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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