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鬼市里出现了个人类。”

季禾跟着鬼群附和狂点头，“听说了。”

老鬼头指了指天上，压低声音，“消息不到一晚就传到了王都，鬼王知道了。”

“鬼王怎么知道的。”离老鬼头最近的小鬼追问。

女鬼也问：“鬼王长什么样，俊吗？”

“这跟鬼王有什么关系。”

“你是怎么知道的。”

“鬼王也想吃人吗？”

众鬼七嘴八舌追问老鬼头，老鬼头惬意吸了口香，老神自在地摇了摇头，“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鬼王我也没见过，他当然在意，这些年鬼界哪里闹个人鬼王不在意。”

“为什么？”

不得不说老鬼头这一手悬念把握的炉火纯青，直听得众鬼抓心挠腮。

这不，季禾身边的鬼直接把心掏出来挠了挠，挠完又放了回去。

季禾不着痕迹地拉远距离。

“说啊，你说啊。”众鬼吊着嗓子催促。

女鬼头发指甲暴涨，搭在老鬼头肩膀上，“快说啊。”

老鬼头架不住众鬼的热情，终于舍得开口：“嗐，十几年前那事闹得。”

季禾立即竖起八卦的耳朵。

老鬼头却像挤牙膏，说一句又没了下文，季禾真想往他嘴里塞个爆破储灵石。

燕无瑕窝在季怀里，见他跟着众鬼一起着急，甩了甩垂在空中的尾巴，嫌弃道：“无聊。”

“十几年前到底怎么了？”女鬼的指甲长了长。

“话说十几年前，有个人类来到咱鬼界，见鬼就杀啊，就这条街——”老鬼头顿住，指着外边的鬼市一条街，昂声道：“从头杀到尾，杀得那是一个鬼哭狼嚎，管事的来了都被那人挫骨扬了灰，啧啧啧……惨！”

老鬼头咂舌完，青眼扫过鬼众，“你们这些鬼都是后来迁过来的吧，不知道这事很正常，原先这一片的鬼都被那人杀光了。”

“嘶——然后呢？”

“然后？然后有鬼逃出去将此地的惨案上报王都，鬼王亲自出手，追了那狡猾的人类整整半年，才将那恶徒抓住。”

众鬼听得一阵解气。

“被鬼王抓到，那人什么下场，剥皮抽筋？剐眼拔舌？炼魂焚魄？”

“你说那事跟现在的人类有什关系？难道鬼王因此人屠杀鬼界子民所以就对后来鬼界的人类十分提防了？”

众鬼纷纷猜测那人的下场，季禾也觉着那人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都不是都不是。”

却不料老鬼头摆摆手，用一种你们这群小屁股蛋子什么都不懂的眼神扫过每只鬼，他的视线扫到季禾时顿了一瞬，但很快就移开了。

在场除了季禾无鬼发觉老鬼头这一眼异常。

季禾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老鬼头不会看出自己是人装鬼了吧。

不过他马上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那边老鬼头点了点自己皱巴巴的脸皮，还在问：“你们可知那人类长相如何？”

底下的众鬼却没耐心再陪他玩一问一答的游戏。

“你这老鬼头——”

“别卖关子了说快点，不然我把你这老头的舌头拔下来自己说。”

“就是，说快点。”

老鬼头见众鬼真怒了，加快语速将自己所知说出来：“那人类靠着一张好皮囊，竟不知如何蛊惑了鬼王，免了一死，夜夜宿在王都，后来不知所踪。”

“就这样？”

“不知所踪？”

“好你个老鬼头，说了一通有的没的屁话。”女鬼头发缠绕上老鬼头的脖子。

老鬼头连连求饶，“等等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那人类对咱鬼王——”老鬼头一拍大腿，“始乱终弃啊！”

“啊？”

“啊！”

“哦——”

众鬼的语气由恍惚转为惊讶，最后恍然大悟。

季禾也惊讶，原来这不是仇恨纠缠而是狗血的情感纠纷吗。

“所以鬼王一直在找那个人类，才会对每次出现在鬼界的人类格外重视。”

“胆子真大啊，鬼王的感情也敢玩弄，那人若是再被鬼王抓住，鬼王岂不是要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众鬼终于听到满意的内容，互相唏嘘着议论，猜测那人要是被鬼王抓到会如何惨死。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会不会已经死了。”

“死了不也是来咱这吗，既然鬼王还在找人，那他肯定还没死。”

“老鬼头，你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吗，要是咱们遇见了报告给鬼王，说不定是大功一件哩。”

“得了吧你，没听老鬼头说那人在这条街从头杀到尾，届时你就是那个开头。”

“老鬼头怎么会知道，见过那人的鬼都被他杀了。”

“嘿，瞧不起谁，我还真就见过那人。”老鬼头十分不满众鬼对他的质疑，眯着眼回忆道：“却说那人啊，白衣如雪，腰间挂着赤红折扇……”

“扇子？”

“那可不是普通的扇子，那是他杀鬼的宝扇。”

赤红折扇？燕无瑕耳尖一颤。

“……身形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十几年前十五六岁？燕无瑕支起前腿竖起耳朵，他听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众鬼追问：“脸呢？那人脸长什么模样？”

老鬼头尴尬地讪笑，“没见着。”

“哎你个老鬼头是来骗香的吧，把我的香还给我。”

“怎会，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如若有假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见他都发了不得超生的毒誓，众鬼勉强信了他的话，又讨论了一阵那人与鬼王之间的纠缠，方才散去。

季禾抱着燕无瑕起身准备随众鬼散去，却没想到老鬼头一直盯着他这边对他打眼神。

季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想着没地方去，干脆坐回了石凳。

等到其它鬼走光，老鬼头佝偻着腰凑到季禾面前，“小鬼，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季禾谨慎地点头，“是，我是最近才来这边的。”

“找到活干了吗？”

“活？”季禾困惑地看着他。

“不干活哪有香吃，不干活哪有钱花。”

“没有。”季禾摇摇头，他真不知道，原本变成鬼还要干活。

老鬼头又问：“想不想让我帮你找活干。”

季禾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找活？”

“当然是因为这个，谁会白白帮你。”老鬼头伸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一起搓着，“我给你找了活，你去赚了香赚了钱，不得感谢孝敬我老人家。”

听他是为了钱，季禾暗自松口气，差点以他是认出自己的身份了。

季禾低头抚摸过燕无瑕的脊背，似是自言自语道：“让我想想，要不要去呢。”

燕无瑕扒拉着季禾腹部，写下不字。

不去。

他们提前商量过，在外鬼面前，燕无瑕就不说话装做一只普通狐狸鬼。

季禾抬起头，假装思考出答案，拒绝道：“想好了，我不去。”

“行吧，你刚来这边还不懂规矩，以后就知道了，要是改变主意欢迎随时来找我。”老鬼头不多劝他，只是遗憾地背过手，转身走开。

季禾见他走了，也抱着燕无瑕起身离开。

捕捉他渐远的脚步声，老鬼头停下步子，转过身看着季禾离开的背影，森然一笑。

他老鬼头在鬼界混了多少年，是人是鬼会看不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