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微尘——”
季禾大喊他的名字，“快把我放出去。”
燕微尘的声音传来：“好好待在屋子里，不要乱跑。”
季禾不断呼喊他，直到口干舌燥断定燕微尘不会回应之后，季禾愣在了原地。
什么意思？将星囚禁他就算了，燕微尘这是几个意思？
把他关在防御罩里，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摸到法则本源，难道等外面的人和鬼都死绝了他才能恢复自由身？
鬼群嚎叫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整座城的鬼在本源的控制下，不知疲倦不畏生死的往此地汇聚，燕微尘和将星杀了不知道多少鬼，鬼潮依旧望不到边。
听着外面的声音，季禾心烦意乱地坐在桌前。
小意着急地催他，“季禾，快想办法出去！”
“我也想啊！我有什么办法！”季禾语调前所未有尖锐，近乎失控。
他已经尽力了，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经尽力去做了。
他抛弃和平的生活、熟知的朋友、努力修成的学业，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鬼地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修真者季禾，所有人都讨厌他，都恨不得他去死。
没有人知道他二十一世纪现代人季禾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异世来的孤魂。
他就像一株浮萍，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根。
莫名其妙卷进两道世界级斗争，世界意识逼着他走，造物法则追着他跑。
谁问过他的想法？谁在意过他的想法？
光是活着，他就要时时绷紧神经提防可能遇见的危险和算计。
他非常努力的扮演好燕微尘的伴侣，兢兢业业抱紧大腿，他根本分不清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感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也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可到头来，他还是骗不了自己。
他快喘不过气了。
他有什么错，就因为他弱，所以就要任人摆布吗，那全天下的普通人都去死好了，他也去死好了！反正他就是个普通人。
季禾将头埋进臂膀，“我有什么错……你还不如别救我，就让我心脏病发作死了算了……”
这样他还能埋葬在那片熟悉的土地里，等来春变成一把野草或是开出一朵花，都比在这里当什么狗屁男主好。
小意意识到他情绪崩溃，噤了声。
“我想回家……”季禾埋在臂弯里喃喃低语。
忽地，他猛地抬起头，认真道：“我现在原地自杀能不能回去。”
小意：“！”
燕微尘：“！”
燕微尘本在诛杀鬼众，他还记得寒英曾说过黑雾人诡异的定身之法，他与黑雾人保持距离的同时不忘提醒将星远离它们。
他正控制着两柄剑刺穿黑雾人，但攻击似乎没有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
这时，尘缘丹从另一端传来巨大的悲怆，他还没来得及细究，接着又传来一股浓郁的死志。
燕微尘一惊，一个闪身回到屋子里，“季禾！”
昏暗的房间里，季禾坐在桌前，白皙脸庞上挂着反光泪痕，他看到燕微尘，面无表情地开口：“让我出去，不然我死给你看。”
“为什么？”燕微尘看着他仿佛抽去魂魄的模样，心脏一阵绞痛，“外面那么危险，就待在这里不好吗。”
季禾把头往桌上狠狠一撞，用行动回答他。
季禾抬起头，他的皮肤娇嫩，额头相撞的地方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但他依旧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燕微尘。
“你要去哪？我带你去。”燕微尘又气又惧，却是没撤走防御罩。
季禾对着桌面又是一下，竟是不愿与他开口说话。
“季禾，你怎……”
季禾又一下，额头的红肿逐渐往青紫转变。
“好，我撤，你别再伤自己。”燕微尘见他如此执拗，不敢再刺激他，挥手撤掉了防御罩。
季禾三次毫不留力的撞击，头有些发晕，他撑住桌子身形摇晃地站起来，避开燕微尘搀扶的手趔趄着向外走去。
燕微尘只能紧跟在他身后，为他清除危险。
鬼群残留的意识不断发出哀嚎惨叫，季禾深知他们并非自愿前来，但他们在法则的操控下无法控制躯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如同飞蛾扑火，魂飞魄散。
又一只扑向季禾的鬼被燕微尘灭杀。
季禾顿住脚步，不由感到悲凉，这些鬼都是因自己而死的。
他们明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在鬼城，平常找个小活干，得了闲钱逛逛鬼市，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
可是因为季禾到了这儿，法则到了这儿，他们就要遭受无妄的灭顶之灾。
“……”
季禾稍微抬起下巴，视线直直射向不远处屋顶上的法则本源，眼底逐渐燃起熊熊怒火。
他举起枪，瞄准，扣下扳机。
砰——
灵力化成的子弹咆哮着精准命中黑雾，可惜的是没有对它造成伤害。
小意想说除了祂任何攻击都伤害不了法则本源，但顾及季禾摇摇欲坠的理智不敢开口。
季禾也知道这样伤不了它们，此举只是单纯的泄愤罢了。
他缓缓垂下手，嗤笑道：“看，瞄不瞄准结局都一样。”
愤怒之于弱者掀不起任何惊涛，它只是一种多余情绪。
“倒也不用这么悲观吧……”小意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你直接上去给它们一巴掌，消消气。”
季禾闻言，看向自己一双手，缓缓握紧成拳头。
少顷，他放下手迈开腿，逆着鬼流大步往前。
燕微尘的剑在他前方杀出一条道路，季禾望着前方无数泣血的眼睛，迈出的脚步愈发坚定。
这些血仇，他替他们报。
“过了这里就会被法则压制，你快告诉燕微尘不要再往前了。”
小意的声音响起，季禾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燕微尘，道：“不要越过这里，否则你会像寒英那样。”
燕微尘自然知道什么叫像寒英那样，他立在原地，定定地注视着季禾，“只有你可以是吗？为什么？”
季禾心中有关他的思绪还乱着，不想过多解释。
反正提醒的话他已经说了，爱信不信吧。
季禾继续逆着鬼流前行，仿若天地间的异类。
燕微尘觉得，他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