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杀了他。”
渡忘川如是说道，燕空悬正回首对上他视线，“不可。”
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燕微尘识趣地带着季禾退回原处，将空间继续留出给他们。
渡忘川缓缓抬手伸指瞄准季禾，作势要攻击，燕空悬一把攥住他手指，语气难得急促：“你想干什么。”
渡忘川反握住他的手，突兀道：“我以为你知道，你利用我振兴家族一事，我从未怪过你，可现在过了几百年，你还是这样。”
躲在北境天寒地冻的雪原里，不愿见他一面。
旧事重提，还是燕空悬最不愿回想的事，他紧抿唇瓣，垂眼沉默。
是他过不去自己的内心。
渡忘川，是他一生仅有的愧疚。
季禾远远看着，本担心两人会因为自己打起来，没想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不对劲的气氛。
你拉我扯的，这不对吧。
季禾扯了扯燕微尘，“燕微尘……”我的眼睛好像出问题了。
燕微尘却是一点不意外，牵起他的手，“不必担心，我们走吧。”
“这就要走吗？”季禾恋恋不舍，他还想吃瓜看戏。
“我担心再留在此处，待他们反应过来，会于你不利。”回去北境好歹是燕氏的地盘，谁若想冲季禾下手也得掂量掂量先。
经他提醒，季禾才想起来那些探究他的眼神，特别是那个善变的老泼皮，醒了很可能咬着他不放。
“对对对，你说得没错，我们快走吧。”季禾马上掐灭好奇小火苗，他惜命。
两人趁所有人注意力还在渡忘川身上，由捻云峰低调抽身，离开了垂仙门。
一番辗转回到族中。
进入院中，燕微尘问道：“今日之事是为何，你又为何会去垂仙门。”
季禾自动忽略他后半句话，想起就来气，“燕微尘，你不知道，他们组团碰瓷我，说我杀人，真是可恶啊！”
“碰瓷？”
季禾越想越气，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就是污蔑，污蔑我杀人！”
燕微尘见他活力满满的模样，嘴角微勾眼中满是信任，“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
“那是当然，我可是五好青年，绝对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
季禾拍着胸脯保证，突然想起碰瓷他的郭巴，后面发生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他的尸体都不知道被震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算了，不管了……
季禾把烦心事甩到脑后，顶着前后两个窟窿眼的衣服开开心心地进屋。
燕微尘取出崭新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先把衣服换了。”
季禾在外面摸爬滚打一天，虽然燕微尘给用了清洁诀，但他总觉得不洗澡就换衣服怪怪的。
“那我先去洗澡。”季禾边说边走向后院边脱衣服，奔放得令燕微尘不习惯。
因为季禾不喜欢只靠清洁诀，天天都要洗澡，燕微尘又让人在药池边建造了个澡池以方便他。
脑中浮现出某些旖旎画面，燕微尘不由喉结上下浮动。
季禾穿过后门，回首眨眨眼，“燕微尘，你要不要一起来洗澡啊。”
一起洗了澡，就不能再追问自己为什么会瞒着他偷偷去垂仙门的事了哦。
燕微尘眸光闪烁，再次开口：“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去垂仙门。”
季禾笑笑，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跟我一起洗澡和知道我去垂仙门的原因，你只能选一个。”
“我选……”
前者。
……
沐浴后，季禾阖着眼靠在床边堆叠的软枕上，白皙肌肤经过温水滋润变得粉润，唇瓣殷红，细看似乎还磕破了点皮。
燕微尘一遍又一遍逼干他头发上的水分，直到三千青丝柔顺轻盈。
夜色深沉，一室寂静，唯有角落香炉里的熏香缓缓流动。
“燕微尘。”一直闭着眼睛养神的季禾突然开口。
燕微尘中止运功，抬眼看向他。
“谢谢你。”轻轻地、宛若梦呓的声音，带着最纯粹、最真心的情感，贯穿两个世界，穿过时间、空间，撞碎他们之间无形的隔阂，落进燕微尘耳底。
谢谢你愿意收留我这个异类，季禾想。
他轻颤着眼睫，静静等待。
在良久的寂静后，季禾等到一句——
“睡吧，季禾。”
夜安，季禾。
你不是异类，你是珍宝。
独一无二的珍宝。
翌日，天光大亮。
季禾因昨日劳累过度，睡得正香。
燕无瑕单手推开门，见他整个人还陷在床上睡得正香，不由瘪了瘪嘴，“懒鬼。”
小苗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无瑕少爷，我家少夫人真的还在休息。”
燕无瑕冷哼一声，退出去顺手带上门，“那你帮我转告他一声，我走了。”
“是。”
他也不说要去哪，丢下一句话后风风火火地跑远。
等季禾得知燕无瑕来找过自己时，已是下午。
“无瑕？他走了？走去哪？”季禾喝口汤，不解地问燕微尘。
燕微尘给他布菜的手一顿，“妖界，今早几位长老经过商议，决定送他去妖界修妖道，越快越好，他自己下的决定——即刻出发。”
“妖界！？”季禾没控制得住提高音量，夹到嘴边的肉都失了滋味，“谁跟他一起去？”
燕微尘摇了摇头，“族中护卫只会护送他穿过五方秘境，去了妖界只有靠他自己了。”
季禾猛地站起身，身下座椅发出“滋啦——”声响，“我没记错的话，无瑕才十二岁吧。”
“没错。”
“那你们怎么可以同意他的要求，他还那么小，五方秘境充满危险，妖界还有我俩的仇人，他一个人去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多危险啊……”季禾的声音越来越虚，害怕下次再见面就是见到燕无瑕的尸体，也可能尸体都见不到……
季禾铮铮瞪着燕微尘，完全不能理解他们怎么敢让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去妖界。
燕微尘拭去他嘴角的汤汁，试图解释，“往后拖只会更危险，你也别把他当做凡间的孩子看，他在你面前的乖巧都是装的。”
“哪有乖巧，一肚子坏水。”季禾鼓起腮帮不知道该生气哪件事，他还没忘记燕无瑕是怎么把他骗进传送阵的。
燕微尘闷声笑完，“天下将乱，弱肉强食的异族不会看你是弱小便放过你，他身为燕家子弟，自有他该担起的责任，这是他的命。”
“什么命不命，他只是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