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席地而坐。
他累了，忍不住怀疑自己永远也找不到离开的办法。
好在他现在体内灵气充沛，已经达到了辟谷的境界，不用担心会饿死。
他顺势躺下，将身体舒展成“大”字，无聊拱着头玩。
倒立的视线扫到孤独伫立的王座。
季禾盯着它，缓缓坐起身，再站起身，走到王座旁。
他拂去座位上的细灰，转身一屁股坐下，嘴角牵强扯起，苦中作乐道：“好歹有个像样的地方坐。”
他一只脚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曲肘撑着脑袋，发呆……
“不知道燕微尘怎么样了。”
“娘得知消息会不会伤心啊？”
“人界和平了吗？”
“小意应该搞赢世界法则了吧。”
“世界……难道是世界毁灭了，所以自己才哪哪回不去，只能被困在这？！！”
季禾一个激灵放下腿。
小意应该会来救他……吧……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该待的。
白茫茫的天地，没有任何颜色变化。
季禾瘫在王座上，背靠一边扶手，双腿搭在另一边，自言自语吐槽：“这凳子太硬了，难怪他们都跑了不坐。”
“有人吗——”
“啊啊啊啊——”
他又叫又喊，喊到累了就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不知这样反复多久，久到需要用指甲用力抠着掌心才能保持理智，不至于疯掉。
一个人的世界太恐怖了，季禾无数次在梦里与家人笑着和燕微尘闹着，但等梦醒睁开眼，一切美好就像泡泡遇上尖刺，碎得毫不犹豫。
渐渐，他好像都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季禾睁开死气沉沉的眼睛，这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醒来，与前面无数次不同，这一次他的耳边突然出现了声音——
“跳下去。”
季禾缓了缓，用力眨眨眼，坐起好似枯木的身子。
他左右看看，没有看到任何人。
他站起来看，没有人。
他站到王座上看，还是没有人。
季禾：……
完了，他精神分裂，出现幻听了。
“跳下去。”
这一次，季禾听清了，那道声音不是外界传来的，而是他脑中。
季禾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着喉咙：“小意！！？是你吗小意？你在哪——”
“跳下去。”
那个声音没有回到他，只是一味的重复。
跳下去？跳到哪去？
季禾抓狂地揪住头发，还好修真者不会掉发，否则他早就是一个光头了。
“跳下去。”
那道声音仿佛不知疲倦。
季禾崩溃：“跳哪去？你倒是告诉我跳哪去啊？往哪跳啊？我原地跳？”
季禾原地蹦了蹦。
“我从这里往下跳？”
他从王座上跳下去，绷着腿围着王座蹦哒。
一阵折腾，周围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跳下去。”
“我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季禾扯着耳朵，对着各个方向展示。
突然，他顿住动作，视线远远锁定在地面上的黑色裂缝。
“跳下去。”
有些黑色裂缝已经扩大很多，有些裂缝则是已经消失了。
季禾站在附近，视线不断游离。
“跳下去。”
他有预感，那道声音就是让他跳进这些裂缝里。
不过，要跳哪一个？
“跳下去。”
“我跳！我马上就跳给你看！”季禾扯着嗓子大吼，非常想随便找个地方一头撞死解脱。
他看了又看，选了又选，最终停在红色血迹旁。
“跳下去。”
“无所谓～跳死我得了～”
季禾感觉自己已经疯了，他闭上眼，对着黑色裂缝纵身一跳。
随着他脚尖接触到地面一瞬，空间扭曲，纯白褪去。
无数画面的碎片从他身边光速流动，只可惜他闭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到结实的落地传来，也不过一霎那。
季禾还以为依旧毫无变化，睁开眼嚎道：“哈哈，我跳了，我跳死你，我……”
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打断了他发癫。
“你是何人？”
身着赤色长裙的女子，红眉似羽，警惕望着他。
季禾反应迅速，抓着剑身往脖子上一划。
会痛！
不是在做梦！！！
还是说他做梦的水平升级了，所以才会感到痛？
鲜血飞溅，朱珠一惊，这人失心疯了吧。
“珠珠，怎么了？”
男人浑厚的声音自季禾身后响起。
脚步逼近，男人停在朱珠身旁，望向季禾的瞳孔地震，他呆愣许久，方才不可置信开口：
“季禾？！！”
听到喊自己名字，季禾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男人身高八尺，头顶一双赤红毛绒耳朵，胸前红绳穿着一小截发白骨头，背后背把大剑，一身妖气蛮横霸道。
“这位壮士……你认识我？”
“你疯了啊？是我！”
燕无瑕把背后的大刀插在二人之间。
“你这些年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微尘哥找你快疯了，他屠了整个魔界，差点入魔，把自己关在冰海之下，你快跟我走！！！”
燕无瑕一把抓住季禾手腕，力道几乎要碾碎他骨头。
季禾盯着大刀，后知后觉抬眼，“你是……无瑕？”
燕无瑕敏锐觉察到他不对劲，皱起眉头，小心问道：“你……还好吗？”
“我……还好吧。”季禾呆呆看着他，还未接受自己已经离开神秘世界的事实。
甚至恍然，这依旧是做梦。
“对了，你刚刚说燕微尘怎么了？入魔了？入魔啊，这么厉害……”
季禾默了一瞬，突然尖叫：“入魔！！！燕微尘入魔了？？？”
季禾一惊一乍，吓得二妖一激灵。
燕无瑕按着他蹦哒的肩膀，安慰道：“差一点，他最后关头及时止住了。”
“我要去见他！”
季禾反手抓住燕无瑕，眼神渐渐清明。
……
北境，一片白茫。
季禾看着忍不住反胃，他捂住嘴，争取不让自己吐出来。
朱珠拍了拍他的背，关切道：“嫂嫂，你还好吗？”
季禾：……
更想吐了。
路上，他得知朱珠是燕无瑕的伴侣，妖界羽族，论血脉，还是神兽朱雀的亲戚。
一只狐狸找了一只鸟作伴侣，季禾得知，嘿嘿嘿笑了出来。
但当得知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了十年，他就笑不出来了。
十年！
知道他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造物法则已经死了！
小意说的！
对，在他踏入雪中镇的一瞬，小意不知道又从哪儿冒了出来。
“季禾呜呜呜我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死了……”
祂的哭腔，简直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禾怀疑梦境的大脑才稍稍相信了现在是现实，他曾无数个梦中，只有小意从未出现。
“现在什么情况？”
“法则之力失效，江焰男主的身份跟着失效，这方世界需要新的男主维持剧情。你不在，我就暂时寄居在了燕微尘身上，临时让他顶了会儿男主位置，但是燕微尘疯了一样到处找你，将五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当时我真的以为他要变成新的江焰了。”小意后怕道。
祂疑惑着，“我不明白，按道理你们体内的尘缘丹已经断了，为什么他还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啊？”
“我日日劝说他也没用，最后我狠下心，问他要毁灭这个世界让你再也回不来吗？他站在业火里愣了一天一夜，将自己封在了冰海中……”回想当时的画面，小意不忍告诉季禾业火焚身有多么惨烈。
“直到刚刚，我感应到你的气息，立马就过来了。”
祂说完，季禾也已到了燕微尘冰封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