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在去南方之前，先去清禾宗小住了几宿。
没想到，竟在清禾宗遇到了老熟人。
先是季小豆气鼓鼓找到他告状，诉说季小婉近些时日神神秘秘，老是一个人往外跑，不带他。
季禾觉着他们如今的年龄正值青春期，女孩子家家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很正常。
再者季小婉有灵力傍身，又是在清禾宗附近，没有夜不归宿，没有受过伤流过泪，也没有鬼鬼祟祟，反而变得更开朗爱打扮了。
所以并未将季小豆的话放过在心上。
然燕微尘却是表情严肃，“她身上有鬼气。”
“鬼气？”
看着脚步轻盈，满是写着愉悦的背影，季禾不敢置信，这儿可是逍遥散仙养老的地方，鬼敢来此放肆那得多厉害？
“告诉魑离？”
“不必。”燕微尘抿着唇，那股鬼气并不陌生，且他十分厌烦。
季禾不放心，“我们跟上去看看。”
两人隐蔽跟随在季小婉身后。
灯火通明的夜市，沿着运河铺开，岸边吆喝声不止，水面船来船往，好不热闹。
季小婉站在糕点铺子檐下，整理衣物梳理秀发，满眼期待，好似在等什么人。
季禾与燕微尘隐在暗处，静候她等的人或鬼出现。
没多久，河边第一朵烟花炸开。
绚烂光影中，人群注意力都在空中，无人在意身边一闪多出的身影。
虚幻的身影一步步凝实，走到季小婉身边，递上兔子形状的小灯笼。
季小碗背对着季禾，季禾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一瞬对上了警惕的眼神。
“！！！”
季禾望着来人，眼珠子都快跳出眼眶。
他扯着燕微尘求证，“燕微尘，那是不是将星？
燕微尘磨着后槽牙点头，“是他。”
当初季禾迫不得已喊出的那句“季禾跟将星跑了”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季禾时常在夜里被他弄醒，就为了得到季禾不厌其烦亲口承诺的不会丢下他跟任何人跑走。
季禾能怎么办，自己喊出口的，只能自己宠着了。
十年过去，将星鬼体强健，穿着朴素的圆领衣袍，脸上几丝情愫波动，除了过分苍白的脸，看起来已与活人无异。
眼看季小婉扑进他怀里，季禾差点把燕微尘衣袖揪烂。
从前种种已成过耳云烟，季禾满脑只剩一个念头——
家里的小白菜让猪拱了！
季禾又急又气，将星要是敢上手，他就打爆他的狗头。
！
“季小婉——”
季禾一个箭步冲出去。
季小婉闻身一惊，猛地松开手退开。
“大哥！”
将星闪步往前横在两人中间，季小婉躲在他身后，低着头，心虚地捏着灯笼柄。
清禾宗里，她谁都不怕，就怕大哥不开心。
季禾见将星明显的袒护动作，更加来气，“你——”
他话音未完，眼前一阵晕眩。
朦胧的雾色里，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对他伸出手，嘴唇一张一合。
季禾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耳边只有嗡鸣。
他“看见”自己摇了摇头。
良久，嗡鸣声褪去，季禾眼前终于清明。
“他”正趴在墙头，隐藏在影叶之间，心脏紧绷，目不转睛。
季禾初次没看懂，缓了一阵才明白，他好像又看到了类似面具里的故事。
但怎么可能，他这次没戴面具。
也许正是因为没有戴面具的缘故，这次的故事看起来断断续续，画面跳脱不已。
视线不断变换，季禾辨出，“自己”是一位少年，趴在墙头是为了偷学武艺。
有次下树受惊，他跌坐在地，一只纤纤玉手伸到面前，却是看不清容貌的女子，视线移到女子身后的侍女身上，他低下头，撑起身子一瘸一拐离开。
他摸黑练习偷学而来的武艺，一练就是五年。
“星星，我爹说，南边的战事又起了。”
女子忧心忡忡，垂首绞着手帕。
抬头，面容竟与季小婉有七八分相似。
季禾震惊之余，只听她说道：“粮草之事重大，我爹说要将我许给户部侍郎长孙，我们……”
她伸出的手，落了个空。
……
夏朝战乱起，久不息。
大雪之日，江星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卖身为奴。
好在买下他的主子，是如今将军府的小姐，小姐听闻他爹是将军麾下的一名牺牲了的百夫长，不忍英魂后代寒心，未让他贬作奴籍，只收进将军府，以良民身做了名洒扫小厮。
……
江星不甘就这样碌碌无为一辈子，将军府也最不缺武艺高强之人，或是天赋使然，亦或是凭借死咬着一口气的血性，真让他无师自通了些武艺。
日出日落，他在将军府中年岁渐长，新一轮的冬雪落下，平息不久的战火又燃起的苗头。
因不是贱籍，江星如愿参了军。
战场自古便是功勋来得最快的地方。
他从，一名小兵变成十夫长，成了他爹生前的百夫长，超越他爹的千夫长，官阶越来越大……
大到——
“将军，小心——”
“齐副将！”
他副将手中的剑，正中他的胸口。
他不可置信，却也明白。
这些年，为了查清当年私吞抚恤金一事，他得罪了太多人，触碰了太多人的利益。
视线暗下，季禾耳边的厮杀声却是不休。
“大哥，快醒醒——”
季禾瞳孔悠然聚焦，人群惊慌又好奇地挤作一团，齐齐望着半空。
他顺着流光看去，燕微尘不知何时已与将星交上手，在空中战成了一团。
？
季禾看向身边不断摇晃着自己的季小婉，“怎么回事？”
“你刚刚突然不动，燕兄长就出手了，大哥你快叫他收手吧，星星他真的不是坏人。”
季小婉的脸与故事最后身着嫁衣出嫁的女子重合。
季禾不知怎么的，心中骤然不爽。
思绪回神，骂道将星当然不是坏人，是坏鬼！
诱拐无知人类少女的坏鬼！
“哼！”
季禾重重哼了一声，为了避免伤到凡人，他还是叫燕微尘收了手。
再把季小婉提溜回清禾宗。
面壁思过！
只是后来，清禾宗弟子之间便开始谣传宗内有鬼影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