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想要他们两个人来问你。”

路茵阴沉沉地问。

兽人虽然觉得这女人的声线和室内气氛有些凝重，但他把这些视为理所当然的敌意，宁折不弯。

“没错，我们只愿意与强者对话。”

路茵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艾凡，“你过来问。”

艾凡猛然一惊，整根脊柱绷直了，“我、我吗？”

随后又想：没错，正应该是他！和这种又脏又臭的种族打交道，怎么能劳烦自己尊贵的主人。

艾凡迅速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途中瞟着路茵的脸色，果然黑如锅底。

救命啊！

艾凡瞻前顾后的模样落在兽人眼中，胸腔发出赫赫的嗡鸣，不屑道：“你在害怕什么，像你这样的魔法师根本没必要对恶魔卑躬屈膝。”

人类的社会就是弯弯绕绕，好多连只鸡都打不过的家伙忝居高位，真正能征善战的勇士却要成为他们的下属。

真是可悲。

艾凡心里已经在悲鸣了，多么希望弓箭射穿的是兽人的舌头，好让他不能大放厥词，牵连自己。

他不敢回头看路茵的脸色，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具有威严：“你们为何入侵人类的王国？”

“战争还要讲什么理由！想抢便来抢了。你们比我们弱，就活该成为我们的粮食和奴隶！”

“兽人的部落和人类的国家相隔了三四座山脉，翻山越岭攻过来所获得的收益恐怕还不够行军途中的消耗，这么多年来你们都没有入侵过人类的领土，为什么现在突然？”

兽人原始野蛮，几乎不发展手工业和文化，抢到的工艺品、艺术品对他们而言几乎没有价值。

他们唯一感兴趣的只有粮食。以兽人的脚力，虽然翻过这些山头只需要一周，途中要消耗的食物体积比他们的身躯还要大。

哪怕在人类领土劫掠一番，等到回程时，战利品恐怕都消耗殆尽了。还要平白折损士兵，怎么看都很不划算。

战争对他们来说就是狩猎，哪有钻到十万八千里外去狩猎，并且在狩猎途中就把猎物全部吃光的道理？

所以路茵和艾凡有此一问。

答案或许关系到军队策略，兽人闭口不言。

艾凡没有用魔法对他动刑，脑子一转，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们不会算这么简单的账啊。也对，兽人确实低下。”

兽人怒吼：“你竟敢侮辱我们巴里的勇士，我们当然是知道其中利害才来的！”

“哦，那是因为什么呢？”

“就用你那颗装满蔬菜的脑袋慢慢想吧！”

他也不傻。

“不要跟他废话了。”银霜黑着脸挤开艾凡，“反正俘虏还有多，这个不识好歹的就用来杀鸡儆猴。”

他的手已经很痒了，差点把伽斯特的毛拔下来。

兽人这才察觉不对。

自己落入敌手，接受拷问是必然的，他守口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这都还没开始拷问，怎么就要把他杀了？

还是说，那女恶魔扎他手上的这根冰锥就叫拷问了？

人类的拷问竟然这么温吞吗？

可这点伤口对皮糙肉厚的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啊！

所以说……女人就是女人，就连用刑都这么不痛不痒。不过刚换上来的这个精灵不同，他应该是这里实力最强的人，在他手下恐怕讨不了好，最严重的情况会丢掉性命。

这样也好，凭自己的身手，死后马上就能转投那边的恶魔军。

他什么都没吐露，他是巴里最骄傲的勇士。他自豪地挺起胸膛，准备引颈就戮。

这时，路茵冷不丁来了句：“等一下。”

兽人：？

这娘们不会连杀人都看不得吧。

路茵缓步走上来，“别弄死了，让我玩会。”

银霜会意退开，请离了会议室中的众人。

众人鱼贯走出会议室，大门缓缓关上，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句“因为你很臭，所以我就搞快一点吧”。

银霜轻盈地抱着猫走了。

国王心有戚戚地向会议室望了一眼，擦了擦汗。

“艾凡魔法师，你现在方便吗？”

几名人类略微远离了会议室，来到一处僻静的长廊。

国王对艾凡说：“年轻有为的魔法师，王国遭到了外族的践踏，我希望能够借助你的力量，你的魔法将会救人民于水火之中。”

艾凡愣了愣，没看漏妹妹卡萝一瞬间错愕到扭曲的脸庞，意识到这是高贵的国王在向他发出邀请。

他的实力竟然入了国王的眼，值得国王这样谦卑地亲自来邀请他？

被认可的巨大喜悦令他呼吸乱了频次，然而，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自己拥有今天的一切，都受惠于路茵。

哪怕这邀请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肯定与诱惑，可早在数月之前，他就已受到了世间最大的肯定。

国王的认可虽然让他心旌摇动，却还不至于喜得冲昏了头。

而且——艾凡望向爷爷——他在这里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他不认为爷爷会为了拯救国家，就让他放弃至今为止的成果。

果然，爷爷没有任何表示。

在他心目中，魔法甚至比王国的存亡还重要。

艾凡心想，说不定爷爷还在盘算怎么也留在路茵的身边呢。

国王还企图让他帮忙：“曼德裘，你也劝劝你孙子。在你百年之后，我能仰仗的或许就是他了。”

卡萝听了这话以后眼睛暴突，秀美的脸十分恐怖。

艾凡不由得苦笑。

他听见爷爷说：“陛下，您过于惜才了。他的能力远没有达到您所期望的水平，不值得您屈尊降贵地亲自过问。而且考虑到恶魔的性情，恐怕不会愿意放人的，他做不了主决定自己的去留。“

恰逢会议室那边传来一声兽人的惨叫，国王一僵，叹息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卡萝的肩颈明显放松下来，长吁了一口气。同时浮现上一些费解的神色。

这个时候协助国王，很有可能立下不世之功。别说区区王宫魔法师，得封公爵也是有可能的。

就算真的打不赢，龟缩在圣城也不能幸免于难。

哥哥竟然想都不想，就放弃了这些。

卡萝神色复杂地看着艾凡，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他了。

这时，艾凡瞥见有一名传令兵等待在旁，似乎神色焦急。他对国王说：“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请容我告退。”

国王准了。

传令兵：“长官，领地内似乎有些不安稳，发生了多起抢粮的案件。”

艾凡纳闷道：“抢粮？”

今年秋天不是才丰收了吗。

“似乎是因为外面在打仗，领民们害怕之后会闹饥荒。”

“告诉尼迪先生了吗？”

“是的。商会那边已经着手在控制粮价了。但似乎并不顺利，有更庞大的资金在与我们博弈。尼迪阁下希望能请求领主大人的裁断，也想请问长官，您对战事有几分把握……”

路茵从会议室神清气爽地出来，就听见艾凡转达了这个消息。

“有人想发战争财吗？”

与粮食相关的问题，路茵一向零容忍。她说：“我这就回去看看，如果前线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是。”

与此同时，数名货郎赶着驴车，在领地各村庄之间走街串巷。

“收购小麦，一磅二十，超过五磅，用银币支付！”

“土豆三十，黑麦十七，凡是超过一百铜币，均用银币支付！”

农民们听到比往日高出将近一倍的价格，纷纷探出脑袋。

而且用银币支付！虽说一银币是价值100铜币，可银终归要贵重一些。

可他们也踟蹰。

听闻敌人都打到城堡外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打进来，那粮食就很重要了。

可钱也很重要。

如果打不过，他们恐怕得想办法逃难，钱就是路费啊。

今年的确丰收，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有人想了想，把丰盈的粮仓挪出一点，拿去换了钱。

……

货郎载着满满的粮车走了。

人们的话题聚焦在战争，粮价，逃难……紧张的氛围传遍各地。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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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茵于夜色之中，斜靠在集市商会露台栏杆上，望向街道上一辆辆驶向仓库的驴车。

“那几间仓库租给了？”

尼迪答：“阿道夫商会，是以贩卖水稻、胡椒、蜂蜜和糖等贵重食物为主业的商会，财力雄厚。”

路茵问：“你有对策吗？”

尼迪说：“我们可动用的资金略逊色于他们，不过可以用行政手段弥补。”

“这样的话，其他要用钱的地方多少会受到影响吧？”

“是的，但是粮食是人民的根本，我认为这代价是值得的、必须支付的。”

路茵又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说他们高价收购这些粮食，总要用更高的价格卖出去吧？”

“那是自然，商人不是做慈善的。”尼迪毫不惭愧地说。

“那如果大家根本就不缺粮，会怎么样呢？”

“没人去买，会亏得血本无归。”

尼迪答是答了，但心中纳闷，上哪里搞到这么多的粮食呢？

“——我记得这里离海不远。”

“呃……？是的。”

路茵还要说什么，忽然宝蓝色的夜幕之中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白光。

尼迪连忙跪了下去。

路茵未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欣喜的笑意：“你回来了。”

正是耶瑟回来了。

他身上白色的衣物沾着点点血迹，在路茵惊诧地开口问之前，就说：“不是我的血。”

路茵惊叹道：“恶魔那边也有不少能干的家伙啊。”

竟然能把血溅到他身上。

她说：“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耶瑟：？

路茵：“我们去海边炸鱼吧！”

尼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