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带回了警局。
男人进了审讯室,有工作人员来给辛瑜和陈嘉树清理伤口。
这点小伤小痛陈嘉树早就习惯了,倒是辛瑜,被吓的不轻,又地上滚了一圈,灰头土脸,蔫巴巴的,像只落难的凤凰。
陈嘉树伸出手顺了顺她的头发,辛瑜立马扬起头,也抬起手抓了两把,“是不是丑死了。”可怜兮兮的,让人想要抱住。
“没有啊,”他哄到,“还是很漂亮。”也多亏了这头亮眼的发色,才在一片枯草烂砖里一眼就瞅见。
辛瑜的手臂有轻微擦破,上了药水,陈嘉树不放心,让处理伤口的警察姐姐给检查一下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怕磕到碰到,留了淤青。
找了他们的休息室,陈嘉树便在门口等着,好在并无大碍,从房间出来,辛瑜也想让陈嘉树好好检查检查,孔大年从走廊那头过来,正好听见。
“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伤。”
见领导风雨欲来的,女警端上药箱,轻悄悄地遁走了。
辛瑜和陈嘉树也要做笔录,辛瑜详细回忆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男人发来短信,说手里有陈力生不是故意杀人的关键性证据,并在辛瑜表示怀疑之后,发来视频中的一部分截图。
陈嘉树家的客厅里摆放着大合照上,辛瑜认出截图里的其中一人确实是陈力生,又找鲁耀确认了孙正忠的样貌,答应了给男人一笔钱,换取他手中的证据。
“你就不怕被骗钱?”做笔录的民警询问。
“所以我事先确认了,”辛瑜不太有所谓,“并且也就是二十万,只张口要了这个数字,可能这人本就没什么威胁性。
一时间办公室里面面相觑。
男人名叫王绍江,本地人,一年前从外地回来,跟着孙正忠做事,孙正忠出事后,换了一个老板,不过从事的还是房地产行业。
“辛为任度假村的项目他们公司也参与了,可能就是通过这个途径注意到是辛瑜,进而发现你们俩的事儿,想趁机敲诈一笔。”
“这是目前掌握的情况。”
而后民警带着辛瑜和陈嘉树去认人,只是这张脸辛瑜毫无印象,陈嘉树也摇头,单向透视玻璃的那一面,王绍江带着手铐,塌着肩膀躬着背,侧面的脸部轮廓陈嘉树隐隐觉得在哪儿见过,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除了敲诈,还涉及陈力生和孙光豪的案件,孔大年说王绍江的事还得再调查一段时间,后续警察这边也会需要辛瑜和陈嘉树进行配合,在这之后,两人被训了四十多分钟的话,才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从派出所出来。
陈嘉树的摩托被民警停在了大院的角落里,下了台阶,他低头大步走着,辛瑜跟在后面,几次没能追上。
到摩托跟前,陈嘉树突然转身抱住了她。
辛瑜察觉到了面前人的沮丧、慌张和担忧,一直皱着的眉头和压着的嘴角,她也抱住陈嘉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着:“视频也没能拿到,不知道那个王绍江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对叔叔的案件有利,不过我相信警察这边一定能尽快给出一个答复,你别太担心了,叔叔会没事儿的。”
“不是......”陈嘉树声音低低哑哑的,让辛瑜疑心他是不是焦急的要哭了,她动了动,想挣开怀抱看看眼前的这张脸,但陈嘉树把她抱的更紧了。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听起来在控诉,“如果我不能及时赶到怎么办,王绍江想要的不只有钱怎么办,你受伤了怎么办,找不到你怎么办......”
“没关系的,”原来陈嘉树的紧张和后怕还有她,辛瑜不再乱动,乖乖地给人抱着,脸颊在陈嘉树的颈窝蹭了蹭,“我事先设置了SOS,只要一按下手机就能自动发送求助信息,你和警察都会收到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辛瑜的下巴上的灰尘没擦干净,挂在脸上看的心疼,陈嘉树小心地用指腹抹掉,她的手臂很细,看起来软弱无力的,上面的擦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她那么爱漂亮留下疤痕一定很难过。
细皮嫩肉的手指就应该在万众瞩目的聚光灯下拉大提琴,而不是去为了别人挡刀。
那么娇气的人却一句都没有喊疼。
陈嘉树说:“以后不管是为了谁都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为了你呢?”
“更不能。”
陈嘉树把人送回了别墅,在房间的门口,辛瑜拉了他一下,陈嘉树立马回头,安抚道:“我先回去看看阿婆,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今天的事。”
又摸了摸辛瑜的头:“马上就回来,你好好休息。”
辛瑜说好,窗外的夕阳斜扫进来,落在墙壁上,有种有气无力的破败感,一天都要过去了啊,她问:“你今天不去店里了?”
陈嘉树:“你最重要。”
杨心妍一反常态地在家,陈嘉树送辛瑜上楼的时候,打开门看了一眼,见到两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翻了个白眼,砰一声关上了门。
赵姨估计还没听说白天的事,要留陈嘉树吃晚饭,又哼起小调儿,眼睛瞅了瞅楼上,和辛瑜说:“订了大后天的机票,后天就从这里走了。”
辛瑜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她没听见说过,怎么这么突然,赵姨接着抱怨:“上个月辛先生就要接她走了,也不知道怎么没走。”
辛瑜倒是能猜到,只是当下不好和赵姨说,看了眼洗菜盆里早就准备好的蔬菜,随意地问道:“今天没有出去吗?”
“没有,”赵姨摇头,“这两天都不出门,不知道又怎么了?”
杨心妍不出门,她的情人也不上门,人不在着,还是又吵架了?从之前那次偶然的窥见来看,两人似乎有不少的矛盾,不会闹掰了吧,那这段时间的守株待兔不是白搭了?
辛瑜和陈嘉树说了这件事,陈嘉树把剥好的橘子掰成一瓣一瓣的喂她嘴里,想了想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可以先和辛老板说一下我们那天看见的,我给你当人证,那个监控虽然不能清晰地辨认出是谁,但也拍到了大概的轮廓,能证明确实有陌生男人来找过杨心妍。”
但辛瑜不太认同,辛为任的脾气她清楚,只要她说任何一句对杨心妍的不对,都会被认为是有意为之,蓄意引导,倘若杨心妍再撒个娇,卖个惨,拿肚子里的孩字说个事,自己倒更做的不对了。
陈嘉树又出主意:“她后天要走前说不定还会和那个男人偷偷联系,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更有力的证据。”
“她身上真是藏了好多秘密啊,”辛瑜感概,一筹莫展,伸了个懒腰上半身往后仰去,后脑勺枕在沙发背上,突然灵光一现,“你说她明明不是不是南滨人却假装是,对南滨不熟悉,但确实也能说个一二三四,像是知道但只是道听途说,难道是因为她的情人就是本地人?”
橘子被辛瑜吃了大半,剩下的一点儿她撇着嘴说不想吃了,陈嘉树就三两下解决掉,进卫生间洗手时,辛瑜也跟了进来。
洗手台细密的水流声响起,在半封闭的空间里暧昧不清,辛瑜的腰抵在大理石的铺成的台面上,侧过脸,盯着陈嘉树洗手的动作看。
她用指腹抹去陈嘉树手碗上残留的泡沫,手指上滑,抚过他手臂的青筋,停留不动,陈嘉树便抬起头,看见镜子里那头栗色的长发,散落在暖黄的灯光下。
“你这里没有上药吗?”手臂疼了一下,陈嘉树呲了呲牙。
辛瑜立马抬起手,说:“我们去卫生院看看。”
“不用了,”手肘那里擦破了皮,也就创口贴那么大小,“血都干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去买瓶消毒水就行。”
最后还是去了,辛瑜估计是顾及陈嘉树身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不敢靠近,摩托车把她颠上前一点,她又挪挪屁股往后仰。
陈嘉树拉过她揪在自己t恤上的手,搭上腰,喊道,“抱紧一点啊,一会儿转弯甩出去,你就是伤上加伤了。”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辛瑜还是捧场的哈哈哈笑起,双手环住陈嘉树的腰,把头抵在了他的背上。
还撞了一下,正好磕在陈嘉树白天挨了一拳的地方,他倒吸了口凉气,随即又抿着嘴笑了起来。
这个点卫生院人不多了,门诊外科下了班,让两人去住院楼找值班医生。
路过大厅的时候,辛瑜瞅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护士照片,看起来是新做的工作台,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
陈嘉树的目光也随着她望过去,扫了一眼,说:“你不喜欢的那个护士不在了。”
辛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陈嘉树说:“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啊,同事、患者都对她挺有意见的。”
那天他先一步去骑摩托车,路过听见几个患者抱怨,又找了个眼熟的护士打听了两句。关系户,就连资质都不齐全,已经有人反映过,不过都被压了下来。
陈嘉树想,这种事情得往上反映啊,于是投了个市长信箱。
辛瑜视线看向墙上面的监督投诉电话,也在想,原来这东西也不全是摆设啊。
护士进行了简单的处理,陈嘉树的伤口有一些伤的比较深,还有一些部位留了淤青,其实也不严重,但辛瑜很担心,忙问需不需要打破伤风针。
医生建议先观察观察,避免碰水,有发烧的迹象要立即就医,辛瑜还想坚持,陈嘉树伸手拉了拉她。
“别担心,我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事儿的,过一阵就好了。”
辛瑜才作罢。
其实,那个时候,陈嘉树想说的是,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万一有一天你要离开,我该怎么办。
摩托停在了后面的车棚里,辛瑜在住院楼下等着,三十秒后,看见了从侧门出来的鲁耀,像是一早就见到了她和陈嘉树。
“你们怎么样?”也知道了今天的事。
“还好,”辛瑜举了举擦破的手臂,“警察在调查,应该挺快出结果。”
鲁耀点头,却一直不走,过了一会儿,摸摸口袋抽了支烟出来,辛瑜望他一眼,他又给放了回去。
“陈嘉树呢?”
“去骑车了。”
“我是说......”鲁耀清了清嗓子,“他人怎么样?”
人,怎么样?看起来不是作为曾经的追求者来询问辛瑜对现恋爱对象陈嘉树的评价如何,听上去更像是关心陈嘉树的伤情,或者这段时间以来的情况。
却不直说。
辛瑜偏过头看向旁边的人。
她有时候会感觉到,鲁耀对陈嘉树的态度挺奇怪的,说不在意但又有那么点在意,说不喜欢但又有那么点在意,说看人笑话但还是有那么点在意,在意吧又次次都直愣愣往人痛处上戳,像是隔着条模糊不清的线,向前退后都无所适从。
辛瑜说,想知道就直接问他,话音刚落,几个男生从楼里出来。
其中一个瘸着脚,旁边有人扶着,不知道是摔了还是被打了,辛瑜认出来,是鲁耀的小弟。
她啧了一声别过眼,这群人每次见她都目光诡异,吐不出好话,当下却难得的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走开了。
“你那些朋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鲁耀望了她一眼说:“是陈嘉树调教的好。”
辛瑜没在意“陈嘉树调教的好”是什么意思,回去的路上还是抱着陈嘉树的腰,靠在他的背上。
今晚的风有些温柔,带着点凉意,她让人在村子里多绕了一圈儿,才晃悠着开回别墅。
大门开着,那辆大奔停在院子,辛瑜奇怪,一边踩上台阶,一边问:“这么晚要出去?”
老刘正好从里面出来,回:“是刚回来。”
陈嘉树打了招呼,跟在辛瑜身后,别墅里的灯全部被打开了,正中央的那个水晶吊灯璀璨夺目,映得人睁不开眼,陈嘉树眯了眯眼睛,视线重回清明时,他看见了吊灯下站着的男人,西装笔挺。
“啊!”辛瑜跑着过去,扑进了男人怀里,“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