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生的案子因为情况过于复杂,公安那边已经向上级申请延长过调查阶段,开庭也是迫在眉睫。
汪律师的意思是如果一审败诉,接下来会接着上诉,只是假如一直不能找到关键性的有力证据,这样循环下去也只是车轮战,得不到皆大欢喜的实际性结果。
辛瑜也问起了这件事,语气里满是关心,觉得这个律师不太靠得住,不过心地是好的,宽慰陈嘉树一审一定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陈嘉树回了个“好”,对面的孔大年说到了张磊一的小店。
“听说生意不错啊,连我同事都说起他女儿和同学一天天的去光顾,还把作业本带着去。”
陈嘉树没好意思解释,自从他帮两个学生解过题后,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店里点果汁可以辅导作业,白天一溜一溜的学生在太阳伞下奋笔疾书,好不壮观。
孔大年欣慰地拍了拍他,说:“对未来有个规划总是好的,年轻人嘛,要往前看,不要困于当下,十年二十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当时那么在意的事,觉得自己就要迈不过去的坎,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做生意我不太懂,有什么需要你就和你袁姨说,让她给你们出出主意,把把关。”
陈嘉树点头,他知道孔大年担心他在陈力生的事后一蹶不振,之前和孙光豪、鲁耀他们的事也让孔大年操了不少心。在这之前,他也对未来迷茫,不确定能不能走到那儿,值不值得被他展望,但是辛瑜向他走来,他也想要走好以后和辛瑜的每一步。
从所里出来时间还早,在去张磊一的店里前,陈嘉树打算先去别墅找一找辛瑜,他在马路边的槐树下蹲了半天,删删减减才把打出的一段字发送给对方,说起昨晚的事。
【chen: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现在所做的事不确定,不如多尝试一些,就像人只吃一道菜不能确定是不是喜欢,多尝一些总会找到自己的最爱。】
【chen:但是你拉大提琴很好听,有天赋,很出色,闪闪发亮。】
【chen:不过,不管你做什么都能做成,我也会一直支持你。】
发出最后一条斟酌好的消息,陈嘉树揉了揉脸,他向来不擅长表达心意,但也不至于和“羞涩”挂钩,上面的这些文字让他面红耳赤,或许是因为对方是辛瑜。
他在槐树下来回踱步,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浑身微微发热,他也冷静下来,辛瑜没回消息,便先骑上摩托折返回去。
经过路边的商店,他停下从门口的冰柜挑了两支棒棒冰,可乐味和苹果味,辛瑜更喜欢苹果味,但上一次也说了想吃可乐味的。
“两种口味换着吃最爽了。”
想起辛瑜,陈嘉树嘴角往上扬了扬,结账时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有新消息。
这不应该啊,每次发消息辛瑜都是秒回,即使是在练琴也会趁休息或者暂停的空挡和他说一声。
不想理人?
陈嘉树猜测不出原因,大概是不能因为昨晚分别时的事,又想会不会是害羞,可辛瑜那么主动积极。
思来想去还是拍了两支棒棒冰并排的照片发过去,又添了句。
【chen:只能在午饭后吃。】
今年的夏天气温偶尔会有所反常,有时高的吓人,有时又低的不像夏季,陈嘉树拧着摩托的把手向右拐去,风口处刮来一阵大风,他后背一阵发凉,可明明热的要死。
陈嘉树想起了陈力生出事的那天午后,无力和慌乱的情绪莫名涌上心头,身后有货车经过,突然响起的雷鸣般的喇叭声吓了他一跳,车轮压过不大不小的石子,摩托车往一个方向侧偏了过去。
“真是怪事。”陈嘉树脚蹬在地上扶正摩托,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聊天框,又继续往前。
听见赵姨说辛瑜一个多小时前出门去找他了时,陈嘉树才意识到不对。
辛瑜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又怎么会到现在都不回他消息呢。
陈嘉树眼皮跳了跳,赵姨把头探出窗口,问道:“怎么了,她不是去找你吗?”说着把手里择到一半的油菜丢进盆里就要出来。
“没,是没遇上,”陈嘉树不知道怎么下意识地说了谎话,随即调转车头,“我这就回去找她。”
路上,他一直给辛瑜打电话,都是无人接听自动转入语音留言,陈嘉树油门踩的很大,可又不知道去向哪里,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小镇里他带着辛瑜去过的大街小巷乱窜。
孔茜茜和陈宇天都没见到过人,他还问了张磊一甚至是鲁耀,都没一点儿消息,陈嘉树想要报警,但也知道人不见未到时间警察并不会受理,可辛瑜跟个人都能跟丢,又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哪里去。
权衡之后,他还是决定给孔大年打个电话,正好老谢的电话进来了。
陈嘉树挂断,老谢又打进来,再挂断,没等翻出通讯录,老谢还打进来。
“我有重要......”
陈嘉树话没说完,被老谢急急忙忙地打断:“我这儿事更重要非常重要十分重要,你不听后悔一辈子。”
陈嘉树黑着脸:“你的事最好比我的命重要。”
老谢:“......”
老谢于是长话短说:“今早有个男人来找我修手机,我刚刚给修好,在文件夹里见到你和你小女朋友的照片,看起来是隔的挺远偷拍的......唉,什么响了一声,你在哪儿?”
正午的阳光最是刺眼烧人,陈嘉树的手紧紧的捏在刹车上,前方的石柱子底下有一些塑料碎片,摩托还在发出轰鸣。
挡风板和车灯都被撞坏了部分,他没有回答,只是接着问:“他在你店里?”
“在的话我怎么可能打......”
“他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拿手机?”
“一个多小时前,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啊,”老谢听出了陈嘉树语气里的不对劲,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一个多小时前,和辛瑜离开别墅的时间大致,陈嘉树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辛瑜会不会正在被这个男人跟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陈嘉树气恼,拳头落在摩托车上,发出刺耳的鸣笛,电话那头的老谢吓了一跳,听见陈嘉树催促他:“快翻翻手机,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他现在在哪里!?”
老谢抹了把光头,出了一脑门的汗,手忙脚乱划拉手机,社交软件的最近聊天记录一一翻过,但一无所获,自言自语着:“我这样不算侵犯别人隐私吧,不过这人本来就是个变态跟踪狂......”
终于在收信箱里发现了端倪,看起来是一条还来不及删除的短信,他赶忙叫了陈嘉树一声,“时间在今早,内容是‘带着卡,到烂尾楼’,你......”
烂尾楼——
陈嘉树不愿再提起的地方,他不确定那条未署名的短信是不是发给辛瑜,担心那个在暗处的男人正在偷偷跟踪辛瑜,他慌张的手指在微微发颤,既害怕辛瑜在那里,又害怕辛瑜不在那里。
他要怎么找到她,这世界这么的大。
烂尾楼全然成了一片荒芜,静悄悄的想必路过的人都很少,陈嘉树没能发现有人踏足的痕迹,但还是谨慎地把摩托停在了稍远的地方,大步跑着过去。
在这个项目最热门,陈力生还是这里的包工头时,陈嘉树从没来过,没想到,这短短的两个月他会一次又一次的跑向这里,他先去了烂尾楼的南边,那边近海,辛瑜在海滩上吹风时曾经问起过陈嘉树,或许她会在这个有些许印象的地方。
毫无所获。
他又沿着楼后的小路往北去,荆棘长过他的腰,头顶有乌鸦飞过,他扬起头,见阴云遮过了太阳。
*
辛瑜攥着口袋里的手机,对面带着口罩和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同样在警惕地盯着他。
男人环视了四周,确定只有辛瑜只身一人前来后,才哑着嗓子开口:“卡呢?”
辛瑜反问:“视频呢?”
男人随即从兜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小卡片,捏在指尖扬了扬:“在这里,我不是给你看过了吗,一部分,不过是压倒性的证据,肯定值和你要的价。”
其实辛瑜并不是担心她这笔钱花的值不值,她只在乎里面的内容是不是真的对陈嘉树父亲的庭审一案有用,而当下她也有点害怕了,这地方没个人影,对方又是一个比她魁梧不少的男人,如果他临时变卦,或者生出什么歹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瞅了一眼脚边,斜横着一根半米长的钢筋,思索万一真的有意外,自己用它防身的可能性,同时对男人说:“我们各自把东西放在脚下。”
然后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慢慢地弯下腰,卡触碰到了地面,突然间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动静。
人在紧急时刻会爆发出超越生理的潜力,陈嘉树像猎豹一样扑向男人,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
辛瑜被吓到,慌张之后却又仿佛有了主心骨,一颗心落在了安稳处。
陈嘉树个子高,打架经验丰富,很快男人就落了下风,辛瑜此时还在想着那张卡,不知道刚刚是不是混乱中掉到了地上,又让陈嘉树去搜男人的兜,低头寻找时瞥见一抹银光划破天际。
“陈嘉树小心!”
男人将刀挥了过去,辛瑜捡起那根钢筋想从背后偷袭,被陈嘉树叫到“快跑”,同时有警笛声逼近。
或许是警笛刺激到了男人的神经,他像亡命之徒一般,辛瑜被撞倒在地,陈嘉树拖住他的脚,那刀又向辛瑜的脸挥来。
“啊——”在闭上眼接受死亡之际,辛瑜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里。
警察赶到,男人被制服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