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宋祁的股票天赋就再也遮挡不住。
没办法,一块宝石混在石头里,总是那么显眼的。
除了瞎子,其他人都能看得出来。
股票大赛进行到第三期,宋祁依然是榜首。
把其他人压得死死的。
为什么说死死的?
因为所有人的投资情况都在不停变动,有人从第二名掉到了第二十六名,又翻上去爬到了第九名。
有人从第十一名一跃到了第三名,又翻了个跟头滑落在第三十名。
还有的人一直在中游打转,仓位很低,收益和亏损也低,总资金量变化不大,排名变化在十名之内。
这种保守交易的类型,稳定虽然相对稳定了,可是用齐纤柔的话来说,那就是“不交易就不做股票好了,何必在这里占用一个账户?公司给每个人开了账户实盘竞赛,不是让你们连个步子都不迈走鸵鸟路线的”。
只有两个人的名次在三期股票大赛里丝毫没有改变。
一个宋祁,一个邢元。
宋祁稳稳坐在第一名,邢元牢牢趴在最后一名。
邢元这个成绩其实也好理解。他的维可纸业已经连续吃了多个跌停,连卖都卖不出。
他也彻底认了命,天天在公司里溜达:“你们赚了没?赚了钱请我吃饭啊!如果不是我给你们垫底,你们能心态这么稳?”
风控部的韩立衡打趣他:“邢哥,你这风险控制明显不到位啊,要不你转到我们部门吧?跟着齐顾问学习怎么进行风险管理,说不定以后就不用被关门打狗了。”
邢元翻了个白眼:“小子,我可是你哥,你进公司我手把手带你怎么做外贸单子。你现在怎么说话呢,说你哥是狗?”
老方皱着眉毛,一脸嫌弃:“小邢,人家小韩说的也没错。要不你在人事部就好好干人事工作吧,股票投资你不要插手了。整个市场三千多只股票,能连续好多天跌停的不超过五个,这样你都能把其中一个挑出来。你真是个亏钱的天才啊!这要是让你掌握集团的大笔资金进行投资,还不把我们的工资都作没了。”
邢元摇摇头,一脸无奈:“方哥,我有办法么?我是按照齐顾问教的方法,挑选日线级别处在底部跌不动的股票。我以为这维可纸业能从底部一飞冲天呢,谁知道它竟然一降到底了。”
齐纤柔倒对邢元充满了包容心,市场里跌跌涨涨太正常了,谁都有遇雷的时候。不过,现在维可纸业趴在跌停板上,所有持仓都卖不出去,她也无计可施。
总体而言,齐纤柔对整体的股票大赛结果并不满意,除了宋祁。
在股票大赛前,虽然在公司里待了两个多月,但她对宋祁并无印象。
印象中宋祁人不高,偏瘦,二十来岁,眉眼算是清秀。平时总是不声不响,独来独往,没什么要好的同事。
但也没什么关系不好的同事,他就像那种隐形人,不招惹别人,也不喜欢往人堆里凑。
谁也没想到他这样一个低调到透明的人竟然有炒股的天赋。
宋祁在投资部也是歪打正着。当时分部门的时候,顾庭轩本有意让他去财务部,说他看上去谨慎可靠,可齐纤柔硬是把他分在了投资部。
“他身上有一种稳定的气质,做投资,情绪稳定是核心能力,我感觉他蛮适合的。”
没想到,齐纤柔的眼光这么毒。
真是发现了一棵好苗子。
说是出类拔萃也不为过。
一堆鹌鹑里,愣是趴了一只凤凰。
他与其他人显然不是一个层次和路数。
千寻的人早就炸了锅。
大家一起培训,为什么人家就能快速上手,自己却跟个无头苍蝇一样?
刘巧芝一直把自己当做宋祁的知心大姐,此时也有点坐不住了,一天里跑到投资部的办公室转几趟,看到宋祁正坐在位子上,端着一杯茶边喝边点鼠标,就大咧咧在他旁边坐下来:“小宋,刘姐可是一直对你掏心掏肺。之前你进公司时连住的地方都没,还是刘姐给你找了一个干净的单间公寓。”
宋祁正在电脑上思考自己持仓的股票要不要获利了结,听她这么讲,不由得微微一笑:“刘姐,你想表达什么?”
“表达什么,刘姐是觉得你应该带她一起发财。”老方虽然智商不高,情商还是有的,刘巧芝这话里的话他怎么能听不出来。
哦,你帮人家找过公寓就是天大的恩德了么?都多长时间了,还要拿出来说道。
老方坐不住了,站起来凑到刘巧芝面前:“小刘,宋祁也不欠你什么。以前帮个小忙而已,也不能就以恩人自居了吧。”
刘巧芝脸一红,翻他个白眼:“我跟宋祁说话,老方,你凑什么热闹。”
老方嘿嘿一笑:“我是怕你欺负人家宋祁。齐顾问挣了钱你不眼红,你觉得应该的,人家宋祁挣了钱,估计你就坐不住了。”
“谁坐不住了?我这不是来取取经吗?我承认我人笨,我跟宋祁学两招还不行吗?”
宋祁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他们,并不做声。
要说他这几次股票大赛的好成绩,不是没有运气的成分。
他给齐纤柔汇报的说法,是他学习了一种技术方法。
他说,读中专的时候,有一天,来到堪市一个不起眼的书店,在店里发现一本书——《波浪理论》。
那本书破破的,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很多笔记。看上去已经被它的主人读过了几十遍。
他是凭着好奇心把那本书看完的。
可不知为什么,自从看完那本书,相关的文字和知识就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再也无法忘记。
直到齐纤柔开课讲缠论,他竟然发现了两者的相似处。
原来,波浪理论的一浪就是一个线段,每一个回调浪或回升浪就是缠论里的一个中枢。
所以,他很容易就听懂了齐纤柔说的缠论三个买卖点。
或者说,是齐纤柔的授课,让他对波浪理论的理解彻底通透了起来。
这可真把齐纤柔惊呆了。
这样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然能悟到波浪理论的奥妙?
早知道,当初开始学习股票技术的时候,齐纤柔就是觉得波浪理论太模糊太难掌握,才开始学更为严谨更为精确的缠论的。
就算让齐纤柔用波浪理论操盘,她觉得也是亏多赚少。
因为波浪理论的浪形分析非常不容易把控,有的交易者自以为掌握了,其实不过是掉进错误认知的坑里,只能赔钱收场。
当齐纤柔静静坐在期货办公室的椅子上,把玩着顾庭轩送给自己的一只青瓷杯子,听宋祁有模有样解释波浪理论和缠论的共通之处时,她玩味地看着面前这张瘦削的脸,半信半疑:“你觉得我会信么?”
她确实不信。
她编造的遇到奇人传授缠论的言论就已经够匪夷所思了。
现在又来一个从故纸堆里找到波浪理论自学成才的草根天才?
可信率只有10%。
而10%,对齐纤柔来说,就是谎话无疑。
宋祁的眼神闪烁着,嘴角微微抽动:“是哪里让你不相信……”
齐纤柔轻轻把杯子放在办公桌上,没有看宋祁,只是凝视着杯子的莹润光泽,喃喃道:“因为你的操盘手法,很像我一个未曾谋面的对手……”
宋祁手里的笔“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雷鸣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来,看到宋祁脚边骨碌碌滚动的笔,弯腰捡了起来:“怎么,操盘手先生,股票做多了,连只笔都拿不住了吗?”
说完,他把笔塞进宋祁手里,在齐纤柔桌子上放下文件夹,转身又出去了。
齐纤柔审视了一下宋祁局促的表情,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起身踱步到宋祁身旁,用耳语般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淮阳路先生,好久不见。”
宋祁的眼神猛然一凛,紧闭了双唇,并不言语。
齐纤柔笑了:“怎么,三十年后你在天齐锂业上跟我交手,大亏了三千万。不服气,是吗?只是我不知道,你怎么能追踪我到这里,还瞒了我这么久……”
宋祁低垂了目光,似是终于下定了主意,漠漠说道:“齐顾问,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宋祁,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儿,在堪市无亲无友,来泽熙不过是混口饭吃。”
齐纤柔抚了抚他因为洗了太多次而抽丝的衣领,微微一笑:“别装了,淮阳路二席位。我早就调查过你。虽然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信息,但我得到过确定消息,你是个孤儿。”
“告诉我,你追踪我来这里,到底是敌,是友。”
宋祁泠泠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新月山泉:“是爱人。”
爱人???
齐纤柔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这小子,到底卖什么药?
还有千里追爱,追到三十年前的?
而且,我可是让他在天齐锂业一只股票上大亏三千万的千寻私募合伙人齐纤柔啊!
交易的世界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这小子,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