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的到来显然打乱了齐纤柔的节奏。
天哪,原来这个世界还有故人?
她以前从没见过这淮阳路二席位的真容。
也不确定,宋祁的名字和样貌,是否就跟他本人一样?
如果一样的话,小样,还爱人呢,你踮脚才跟我一样高,想什么呢?
茶水室里,齐纤柔一边吃着自己点的午餐,一边怏怏不乐。
想到她在这几个月里的胡诌都被知根知底的宋祁看在眼里,她的社交尴尬症要犯了。
夹了一口鱼鲜肉丝放嘴里,只觉得索然无味,忍不住抬头望天:“啊……”
正是十二点,顾庭轩西装革履端着饭盒走过来,看齐纤柔一脸生无可恋,皱了皱眉:“怎么,这几天交易不是做得挺好的,你在苦恼什么?”
齐纤柔嚼了嚼嘴里的饭,幽幽道:“是有苦恼的事,但我没法跟你说啊!”
顾庭轩坐在她面前,慢条斯理打开自己的饭盒,里面是刘妈给他准备的四样菜: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茄瓜鸡蛋、蒜香生蚝。
饭还冒着热气,显然是罗玄刚刚从家里拎了送过来的。
平日里,顾庭轩大多回去跟顾衍朝一起吃饭。但自从他发现齐纤柔每天点外卖,便再也不回家了,吩咐刘妈每天中午烧菜给他。
顾衍朝当然知道为什么,只补充了一句:“问问她想吃什么,别按照自己的口味做。”
此时,他夹了一个生蚝给齐纤柔,淡淡道:“不想跟我说就先吃饭,喏,给你一个生蚝补补脑。”
齐纤柔早瞪大了双眼,撅着嘴巴艳羡不已:“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为什么你的饭跟我这么不一样?跟你一比,我吃的像猪食一样。”
顾庭轩把鲈鱼夹了放在她筷子边,瞥了一眼她的饭:“猪可吃不上鱼香肉丝盖饭。”
齐纤柔:“额,好吧。”
“吸溜……吸溜……”齐纤柔贪婪地吃着蒜香生蚝,吃完忍不住又从顾庭轩饭盒夹了一个。
对不住啦刘妈,虽然你只准备了三个,可是我最近太烧脑了,缺乏营养,我需要补充补充……
她两手拿着生蚝壳,正吃得开心,满脸生花,宋祁就端着饭走进了茶水室。
齐纤柔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喏,让我烧脑的人又来了。
顾庭轩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扫了一眼旁边桌子的宋祁,眉毛一挑:“怎么,有事?”
齐纤柔赶紧摇摇头,低下头猛吃饭。
一旁,宋祁打开自己下楼买的盒饭套餐,拿出里面的鸡腿,自然地拿过来放在齐纤柔的饭盒里。
“齐顾问最近辛苦了,加个餐吧。”
齐纤柔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自己吃。”
但宋祁把饭盒又往她面前推了推,红油生香的鸡腿就杵在她面前。
顾庭轩冷冷看他一眼,颇有不悦。停了良久,才想到要回他什么。
“你都瘦成干柴了,以后管好自己就行了。”
小子,以后在我面前,殷勤不要乱献。
宋祁没吭声,低头慢条斯理吃自己的饭。
我不跟你计较,你一个虚幻世界的人,我跟你也争不着。
吃了饭,刚好一点钟。
齐纤柔赶紧收拾好了,坐在电脑前等待开盘。
股票午盘一点钟到三点钟,期货午盘一点半到三点钟,从她毕了业接触交易以来,这两个时间段,她从没睡过午觉。
不敢睡。
交易时间里,交易就是最大的事。
什么渴了饿了困了的小事,全都要靠边站。
不吃不喝不睡,眼睛都很少眨,这就是齐纤柔每天盯盘的常态。
千寻里其他的人也差不多。
现在这个时间,他们都去自己办公室观察自己持仓的股票去了。
自从成立了国际业务部,齐纤柔就正式搬进了新办公室,和雷鸣、王江一起办公。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雷鸣、王江现在主做期货,而期货必须实时指导,一不留神就会巨大亏损。
雷鸣、王江当然喜不自胜,有齐纤柔坐镇,他俩像得了诸葛孔明,觉得自己以后就可以无往不胜了。
但用齐纤柔的话说,那就是“交易是个人的事情,不要企图靠任何人,你们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的技术提升起来”。
所以,除非明显有重大风险,一般情况下她是让雷鸣和王江自己操盘。
她拨给了两人每人一万元的小资金,这个资金量,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雷鸣从一开始就信心满满:“齐顾问,这一万元,您想让我们挣多少?”
齐纤柔尽量谨慎选择措辞,不打击他们的自尊心:“说实话,雷经理,王江,你们每人账户里的一万元,我没打算让你们挣钱。”
王江瞪着他听不明白的大眼睛:“不让我们挣钱,什么意思?大家做交易不都是为了挣钱吗?”
齐纤柔看着他迷茫的大眼,叹了一声:“你们能挣钱我当然愿意,求之不得。可是,期货市场定律,不交够学费,你是学不会的。先把这一万块钱赔完再说吧。”
顿了一顿,她提醒道:“不过,尽量动动脑子,别赔那么快。不然,我还要再准备一笔钱,让你们当做学费赔完。次数多了,顾总难免会问的。”
雷鸣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堪市八中毕业,保送入复旦大学,后来留学被全美前二十名的大学录取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智商上的侮辱。
但不知为何,面对齐纤柔,他就是气不起来,只是嗡嗡地说:“谁说,做期货就一定要赔钱的……”
齐纤柔低头笑了笑。没言语。
好么,雷大经理。那你看看,期货能不能教你做人。
此时,雷鸣和王江也坐在了电脑前。
期货市场一点半开盘,但显然他俩严阵以待,在电脑上疯狂地看着期货市场各类信息。
郑醇今天高开,一天走势都很强势。沪金明显低开高走,总体还是在呼应外盘。大豆开盘就跌停,不应该啊,显然这是一个凶险走势,如果谁今天做多大豆就亏惨了。纯碱走势很妖,大起大落,一般人真玩不转。
两个人疯狂摄取着信息,至于看没看懂,想没想透,他俩自己也说不清。
齐纤柔也不问他俩进度如何。
因为她知道,问了也白问,赚钱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他俩没来找她,就说明手里的一万块钱还没赔完。
已经十个交易日了,两个人还没赔完,说明还是比较小心的。
雷鸣可没有那么乐观。
虽然他手里的一万块还没赔完,但也惨不忍睹。他打开账户看了一下当前权益资金,显示是5836元。
十天赔了四千多。
记得他爸给他在千寻争取的每月工资是一千元。
这个工资不低了。
那是看在雷大保是集团董事,他是公司唯一一个留学生的面子上,给的工资待遇。
现在,拿着在整个千寻排前五的工资,他十天就赔了公司四千多块。
唉,本来想一展身手,现在算是丢人现眼了。
中午的卤肉饭他只吃了一半,觉得连吃饭的资格都没有了。
王江就更不用说了,耐心、毅力和技术比雷鸣还差。
缠论技术本来就学得一知半解,还不懂得仓位管理,交易中往往上来就开二十手郑醇或者十手纯碱,看得齐纤柔连连摇头。
冲得越猛,赔得越多。
还好他有一个优点,只要亏损超过五百块就迅速斩仓,从不死扛。
不然,以他这个开仓手法,亏损还死扛的话,五天就应该爆仓了。
现在他的账户上只剩下3700多块。
这两天他坐在桌子上都猫着腰,生怕齐纤柔多看他一眼问句话。
关键,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赔的!
明明按照缠论来建仓了,怎么一建仓就错一建仓就错。
有时甚至邪门到了,一建仓,下一秒就开始亏钱。
仓位越大,还亏得越多。
王江已经吓得不敢开仓了。
他今天一上午都在点鼠标,翻看各个品种各级别走势,但就是不敢开一单。
因为潜意识里他开始觉得,只要不建仓,就不会再亏钱。
两人十天前的雄心壮志早没了。
此时只有被期货市场啪啪打脸后的安静。
或者说,是左右打脸。
因为开多仓亏钱,开空仓也是亏钱。两人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就是市场的反向指标了。
瑟瑟发抖。
对期货市场,不服不行。
不服,下一秒就教你做人。
齐纤柔当然知道这一切,因为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如果没有三五次把手里的钱亏光的经历,怎么知道期货市场有多凶险,怎么会老老实实小心翼翼地做交易?
只有反复被市场打脸,才能明白,期货市场就是一个充满了各种暗器和致命杀招的魔鬼深谷,要想生存下来摘取深谷中的奇花异卉,只能练就一身高超的本领。
这本领,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所以齐纤柔根本不急。她看着他们两人安静如鸡般乖巧,幽幽说了一句:“顾总说,明天开月底汇报会,每个人把自己的交易情况,持仓和盈利数额汇报一下。”
雷鸣:“额……”
王江:“妈呀……”
不要吧。
一定要让两个笨鸡当众出丑,被公开处刑吗?
齐顾问,你救救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