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银狐的再次相遇,来得如此之快,超出了姬霜的预想。
不,并非完全没有想过会正面对上。
毕竟,叛军的二把手“墨绿”可是被抓进监狱了。
身为一把手的银狐,此时不来救援,更待何时呢?
只是,姬霜以为银狐会收敛些,不会在风声紧张的时候贸然出头。
“那家伙,果然是个很嚣张的向导啊。”
不知是强者间惺惺相惜的感叹,还是单纯对敌人的嘲讽,姬霜长吐一口气,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她的指间夹着一封信函,是字迹清秀的手写信,也是预告信:
[嘻嘻,好久不见。
趁虚而入偷走别人珍贵的绿宝石,可是很不道德的哦?
墨绿女士是我重要的宝物。快些还回来呀。不想还吗?那我只好亲手把她夺回来咯~
你亲爱的,银狐致上。]
信的反面是一行地址,依然使用流畅的花体字书写。
跳跃的字符,似乎是对姬霜的挑衅,诉说着:想阻止我?那就来这里吧。
“去就去。难道以为我怕你吗?”
姬霜抖了抖信纸,不把手下败将的小把戏放在眼里。
她认真阅读了一遍银狐给出的地点,然后,没有叫任何帮手,直接开着机甲去了。
这是她们1v1的对决。
不需要第三者介入。
也许姬霜还存着招揽那女人的心思吧。
也许,她只是想起了未婚妻妄玫雾蒙蒙的眼睛,——那里含着为“墨绿”、也就是左丞相莫莱而渗出的泪水。
她是想放一把水,让银狐把人劫走吗?
想不明白。
她只明白,没有流下的眼泪,仿佛烫在了她的心头,使最柔软的部分酸涩阵阵。
*
“到了,就是这里。”
漆黑的机甲如流星将澄澈的天空撕裂,划出一道痕迹之后,施施然降落在首都星的地下监狱附近。
从在地表打开合金大门的猎豹号中迈出的,正是属于姬将军的阔气皮靴。
人近中年的姬霜,梳着利落的黑发,鲜红的眼眸透出捕猎者的光泽。
她不是一个美女,但强硬的气势永远不会使旁人忽略她的存在。
今天,她穿着便于作战的紧身衣,枪闸叮呤咣啷地挂在腰间。
暗淡无光的黑衣和枪支散发的黑光,令她周身的戾气更鲜明了。
会不会有人误以为她是黑豹化成的女人呢?
那股兽性,那股野劲,是人类很难拥有的东西。
不知道。
能够知道的只有:在人群中,众人往往一眼就被她冷酷的面容吸引目光。
——然后,受到了震慑一般,远远地与她拉开距离。
银狐的预告函所说的地点,就在地下监狱的不远处。
姬霜将在此处,与她决一死战。
阻止她,将她抓捕归案?
还是被她得手,在眼皮子底下让她救走想救的人?
结果尚且无从得知。
有待进一步的行动将命运的天平推向胜利的一端。
姬霜徒手抓住张牙舞爪的荆棘,把阻止前进的障碍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地下监狱位于首都星,却在偏僻的荒郊野岭,远离贵族的视线。
打眼望去,葱葱郁郁的绿树形成一望无际的密林,令人很难想象土地的下方安置着人间地狱。
她越走越深,来到了密林中央。
一个年轻女人早已等在那里了,此时正弯腰去捧清冽的溪水。
“呀,您来了。”
听到脚步声,银狐不急不慢地直起身,把手里的水泼洒在地上。
“你有什么阴谋,放马过来吧。”
姬霜对她的花言巧语很不耐烦。
“呵呵,瞧您说的话。我们是老朋友了,为什么不停下来叙叙旧呢?”
银狐古怪地笑着,低低垂下的帽檐遮住了她脸上毫无花纹的扁平面具。
灰发、灰眸,连面具也是灰色的女人,如此神秘,如此危险。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俏皮地将上半身探向姬霜:
“老朋友,要不别打架了,我们做个交易吧。”
那就是她的目的吗?
姬霜不禁想道。
叛军的头领太想把心腹救走,又没有万全的把握,便对敌对的将军提出交易条件?
“说说看。”
姬霜不动声色地后退,与高深莫测的女人保持安全距离。
女人卖了个关子,笑道“你猜呀”,没得到回应,才耸了一耸瘦削的肩膀:
“我有特殊的办法,能唤醒向导的精神体。也许,您的伴侣需要呢?”
那一刻,姬霜猛然出拳,伴随着面孔因愤怒而扭曲。
未婚妻妄玫是她的逆鳞,她不能允许敌人轻佻地提起爱人的生理缺陷。
“哎呀哎呀,您还是这么冲动。”
银狐好像很无奈,又好像有更复杂的感情。
她以演戏般夸张的口吻取笑姬霜,身体已如灵敏的陀螺一般滴溜溜转开了。
“为什么不等我把话说完呢?”
她边躲边说,身姿优美至极,如同在踩着生死线跳一支浪漫的芭蕾舞。
有一瞬间,姬霜错觉她发出的声音蕴含了细微的哭腔。
不过,那显然只是风声带来的错觉。
因为下一秒,银狐就嘻嘻哈哈地捧腹大笑:
“笨蛋,笨蛋!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的您,单刀赴会的您,毫无疑问就是一个被我耍得团团转的笨蛋啊!”
“铛—铛—铛—”
地下监狱的警报器刺耳地炸响,是叛军集结力量前去劫狱了。
姬霜被实力相当的银狐困在这里,无法前往支援,只能听着警报一声比一声更加嘹亮。
每当她想迅速返回停在树林之外的机甲,阻断叛军逃离的路线,银狐就会对她发动猛烈的攻击,使她寸步难行。
“来吧,动手吧,互相厮杀吧!眼睁睁看着我的胜利到来,却分身乏术、手足无措吧!”
银狐取出一支针管,将其中的兴奋剂打进露出的手臂。
她疯癫地狂笑着,把荒凉的野林当作发挥的舞台,凭借暴涨的实力和姬霜打了个旗鼓相当。
姬霜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女人,不禁好奇莫莱对她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你就一定要把她救走不可吗?愿意追随你的家伙,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姬霜问道。
在她看来,莫莱犯下了重罪,是帝国捉拿的重点目标;且出身联邦,引导叛军的目的不纯,并不是一个值得花费大力气拯救的帮手。
就算勉强救出去,此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用处了,还会面临更多的危机,不如当作清理毒血算了。
她没有刻意轻视叛军情感的意思。
但在她眼里,会背叛帝国的叛军算不上人类,也的确不会有什么情义可言。
听了她的质问,银狐一面与她格斗,一面咯咯笑着摇头:
“您是不会懂的。把前尘旧事全部忘记的您,不记得对某人欠下了恩情的您,自然不会知晓……”
救命的恩人,与引路的恩师,对某人来说有多么不可遗忘。
银狐的话没有说完,也不必说完了。
劫狱结束了,警报声依然在响,却已变得无力。
狱卒没能追上目标一目了然的反叛者,被他们带着犯人跑掉了。
“这次的赢家是我。很期待与您的下次对擂。守擂的我,是不会对挑战的您放水的哦?”
宣告着戏剧的落幕,银狐打了一个响指。
机甲应召而来,将堆积在头顶遮天蔽日的枝桠摧毁。
她乘上机甲扬长而去。
徒留下一场残败的景色。
鸟儿发出凄厉的长鸣,受了惊地,从枝头四散奔逃。
树叶簌簌飘落,在腐烂的泥泞地面多铺出一层苍绿的地毯。
姬霜瞠目结舌地眺望着银狐的机甲尾气,脑袋里只有一个儿戏般的想法:
“她带机甲,我没有带,这不是作弊吗?”
作为比赛真不公平,可惜不能要求对方重赛。